第八章
抱头坐在急救室门外的角落里的颜真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噩梦,没什麽比重复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的事情更可怕的噩梦了。
好熟悉的一切,手术室里医生刻不容缓的急救,手术室外他心力交瘁的等候。
并且,这一切完全是因为他的任性造成的,如果崇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就算万死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停在门口片刻後,突然向颜真所在的方向走来。
「颜真,到底出了什麽事了,言溪他怎麽了?!」
得不到回答,郭颖没心情的把他的拽了起来,当她看到颜真满脸的泪水时,呆了一下。
「到底出了什麽事了,言溪他为什麽会受伤?还有妞妞呢,妞妞人呢?」
见到他这样,郭颖更是担心地质问他。
抬起眼睛看着郭颖,颜真用没有声调的平淡声音回答:「妞妞没有事,她正在普通病房里休息。」
「那言溪呢,他怎麽会受伤,还被送进了急救室?!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用力闭上眼睛再张开,颜真把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她,一听完他的话,郭颖头一个反应就是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一张脸在一天内被打了好几次,这不会就是他的报应吧?捂住火辣辣的脸,颜真自嘲地想着。
「颜真,我真是错看你了!」因为过度气愤气喘不已的郭颖对他彻底鄙视,「我没想到你居然因为自己的情感得不到回应,就想用带走小孩子来威胁我们,最後还让言溪受重伤。我告诉你,如果言溪出了什麽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放心,如果崇出了事,头一个不会放过我的人便是我自己。」低着头的颜真轻语。
瞪了他一眼,郭颖正想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急救室里走出了一位护士。
郭颖见状,马上冲了过去:「护士小姐,言溪他怎样了?」
「你是伤者的?」
「我是他的妻子。」
「哦,你丈夫抢救及时,已经没事了,我们正准备把他推到普通病房。只是他因为失血过多,暂时还不能醒来。」
「谢谢你,护士小姐!」听罢,郭颖感激地对她鞠了一个躬。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护士说完後便往走廊的一旁走去。
「太好了。」郭颖不由得感激上苍没有让她丈夫出什麽大事。
一旁的颜真听完这些,放下了一直悬着的一颗心,顿感疲惫的再次坐到地板上。
在这时,走廊的一边传来的喧哗声,颜真没有在意,郭颖转身去看时,看到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正朝这边走来。
郭颖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麽大事时,这两个大人物一见到挨在墙上休息的颜真时立刻向他靠了过去。
「小真,你没事吧?」
听到母亲的声音,颜真张开眼一看,意外的看到了父母就站在自己面前。
「爸、妈,你们怎麽来了?」
「一开始警方说你被绑架了,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警方又告诉我们他们把你救了出来,现在人正在医院,我们便立刻赶过来了。」颜母回答完他的话後,接着又问,「小真,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妈,我没事。」
「可是你身上沾着血……」颜父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颜真声音平淡:「这不是我的血,是救了我的人的。」
「原来是这样,那救了你的人是?」
颜真看了看救急室,说:「他还在里面,不过已经没事了,待会他就出来了。」
「哦。」颜母收回目光望着颜真,「小真,你没事就好,好了,跟爸妈一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妈,我不想回去。」
「为什麽?」
「我要等他出来,亲眼见他醒了我再走。」
郭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很是意外颜真的父母居然是这麽有名的人,这麽说来,颜真是一个大少爷喽。
像颜真这样又有家势又有长相的人应该不乏追求他的人,为什麽他会看上言溪呢?
郭颖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护士们打开了急救室的门,把躺在病床上的叶言溪推了出来,她马上迎了上去,颜真紧跟着走了过来。
「请你们不要太过接近伤者,给他留一个充分呼吸的空间。」
颜真一接近,他的父母也跟了上来,一边的护士见状,立刻让他们离开病床。
紧紧跟在病床後,看到叶言溪虽然脸色苍白,不过气息已经稳定,颜真完全放心了。
病床被推到一间病房里後,颜真本想跟着走进去,被郭颖拦住了。
「你跟你父母回去吧,他们很担心你。」郭颖看了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颜氏夫妇,「言溪有我照顾,他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
「小真,这位小姐说得对,我们回去吧,反正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麽。」
「不行,妈,我一定要见他醒了我才离开。」颜真很坚决。
见他这样,郭颖气就不知打哪处来,她冷冷地瞪着他,说:「颜真,言溪是我丈夫,他身边有我在就可以了!再说,你在他身边才会令他受到伤害,我看你还不如离开。」
颜真哑然,郭颖说对了,他每次在崇的身边都会让他受伤,并且,他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场留下?
「小姐,请注意你的说辞!」颜母听到郭颖对颜真说出这麽苛刻的话,忍不住上前冷声斥道。
「妈,我的事你不要插嘴好不好?」见郭颖脸色更沉,颜真无奈的对母亲说道。
「小真,妈这是帮你……」
「妈,我求你不要说话了!」颜真也沉下了一张脸,颜母见状只好噤声。
看着郭颖,颜真坚定的说道:「不管你说什麽,总之不见到他醒来,我是不会离开的!」
深深看了他一眼,郭颖丢下一句:「随你!」的话後就走进了病房。
没有跟着进去,想到一直跟在身後的父母,颜真决定先办法让他们回去,不知道崇什麽时候醒来,总不能也让父母跟着他一块等。
颜真费了很多口舌才让他的父母同意先行离开,在离开的时候,颜母一直感到忧虑。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眉毛皱得都可以夹起一张纸了。」一坐上车,吩咐司机开车後,颜父忍不住问她。
「我在想小真的事。」
「小真不是没事吗,有什麽好想的?」
「我想的不是这些事。」
「那是什麽事?」
望着丈夫,她答道:「我觉得不对劲,那个女人对小真的态度不对劲,小真过於执着要留在医院里的态度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我怎麽没感觉。」
「哎哟,你们男人除了事业就是事业还知道什麽。我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好像在吃小真的醋,而小真──」
「小真怎麽了?」
她微微侧过头,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好像对那个救了他的人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扬扬眉毛,颜父没了继续话题的兴致。
「你这是什麽意思?」她瞪着对她的意见表示感到荒谬的丈夫。
「对你的问题表达意见啊,还能是什麽。」
「你难道不这麽认为?」
「你难道想让我认为我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颜父板起脸反问。
见到丈夫露出这种表情,颜母无言,片刻之後她又道:「我当然不认为小真会喜欢上男人,可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啊。」
「感觉不一定准确,陷入感觉中会影响你的正常思维。」颜父不由得严肃起来,冷静的分析,「小娴,你难道不认为你太过於为小真忧虑了吗?自从小真在一年前变得跟从前完全两样之後,你就一直这样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小真恢复了原样,你还是这样,你想把自己逼疯了不成?」
「可是你让我怎麽能够不担心,曾经小真就在我面前奄奄一息,我怎麽叫他都不醒来──他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看到他那样我的心都碎了!」
颜父叹了一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过於荒诞了吗?」
「这不叫荒诞,这是有根有据的!」这次颜母发起狠来,不听丈夫的好言相劝,她坐在车座上,目光犀利:「不行,我一定要调查这个男人,我要弄清楚他到底跟小真是什麽关系,要不然我安不下心。」
见她这样,颜父也只能无奈摇头。
她毕竟也是个在政界上叱吒风云的人物,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想做的事没有不想方设法去做的,他说什麽也没有用。
***
颜真坐在病房的一角,郭颖坐在病床的旁边,她确定叶言溪没什麽大碍後,便想去找妞妞,但她又不放心让颜真一个人留在叶言溪身边,毕竟他对自己的丈夫图谋不轨,谁知道他突然做出什麽事来。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颜真突然说道:「想去找妞妞就去吧,放心,我不会对一个病人做什麽事情的。」
她有表现得这麽明显吗?郭颖略有些尴尬。
觉得颜真说的也对,郭颖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过颜真,离开了病房。
妞妞这麽久见不到她,会不会吓坏了?
除了担心叶言溪,她也一直担心妞妞,没有亲眼看到她,她怎麽也不能安心。
郭颖一走出病房,颜真便离开座位来到叶言溪的身边。
坐在床边,颜真仔细的看着叶言溪苍白的脸,小心翼翼地握起他的手,颜真的心情很是复杂。
身为男人,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但郭颖就不同,她不但是女人,还拥有他妻子的身分。
在人前,她可以对所有人大声说,他是她的丈夫,也可以没有顾忌的对他表现关心。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令他羡慕甚至妒忌的不同。
他爱着崇,崇也爱他,曾经他们为了能够在一起下定决心要承受所在外界的压力,可是现在,因为命运的一场玩笑,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坚持担负起原本不属於他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他要违背他们曾经许下的所有誓言。
现的崇还爱着他,却已经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不懂,真的不懂,明明他们如此相爱,却要遭遇这些事情。
他们的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颜真突然感觉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
抬头一看,他看到了开始转醒的叶言溪,颜真激动起来,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当看到叶言溪张开眼睛,他的手都开始颤抖。
「崇……崇……太好了,你终於醒了。」
虽然躺在病床上的人张开了眼睛,但目光仍有些迷离,眼珠子不停地望着四周。
「崇,你这是在医院,你昏迷不醒时被送到医院里来了。」见他这样,颜真立刻为他解释。
听到他的话,叶言溪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静静看着他。
见状,颜真赶紧对他说道:「崇,你想不想喝水,我帮你拿来。」
他正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衣摆。
「不用……」叶言溪用沙哑缓慢的声音说道,「……我不渴。」
颜真立刻回到床边:「那你想要吃些什麽吗?我帮你去拿。」
「不用……扶我起来……」
「好。」颜真小心不碰到他背上的伤口扶他起来,然後把枕头垫高,再慢慢让他靠上去。
叶言溪一直无声让他做着这一切,直到他坐好後,他才继续看着他。
被他注视得奇怪,颜真笑着问:「怎麽了,干嘛这样看着我,崇?」
看着他,叶言溪忽而皱起了眉,问:「崇是谁?」
颜真一愣,接着叶言溪又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可我没见过你啊?」
颜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人推门走进了病房,是妞妞跟郭颖。
「爸爸!」妞妞一见到父亲,马上跑到床边,趴在床上睁着大眼睛问:「爸爸,你伤得重不重,痛不痛,妞妞好担心哦。」
叶言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女儿,惊讶地说:「妞妞?!你是妞妞!妞妞不还是个小不点儿吗?」
「咦?」被爸爸这麽一问,妞妞呆住了,不由得看向身後的母亲。
郭颖听到叶言溪这麽一说,立刻冲到他面前,激动不已的看着他,指着自己问:「言溪……言溪……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言溪皱起眉,他不明白她为什麽会这麽问,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你是颖,我的妻子啊。」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郭颖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言溪……言溪……你终於恢复记忆了,太好了……」
一头雾水的叶言溪抱住妻子,困惑不解的望着脸色铁青的颜真,看着呆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的妞妞。
他扶起妻子,问道:「颖,是不是我被罪犯打昏了之後发生了很多事情?」
擦拭泪水,郭颖喜极而泣的点头:「是的,言溪,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把所有事情逐一告诉你听。」
***
「可能是这次的受伤刺激到了脑部神经,令他记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却忘记了一年前的事情。这虽然奇异,但也有为数不少的例子,医学上称之为选择性失忆。」
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颜真竭尽全力的狂奔,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群,他拼了命奔跑的样子让无数人好奇回头。
他是在拼命的跑,却不是在追什麽人,他不想要命了。
痛苦、痛苦,绝望、绝望──
为什麽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尝受这些!
为什麽是他,为什麽是他们,为什麽是崇,为什麽不是他自己!
活着,痛苦,失去,绝望──
他力竭的倒下,阳光刺痛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心跳声就近在耳边。
还活着,还活着,为什麽没有死,为什麽没有离开,为什麽──
灵魂飞走了就好了,离开这具饱受创伤的灵魂,灵魂飞走了就好了,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找寻他最爱的人,灵魂飞走就好了……
闭上眼睛,如果还剩最後的一口气,他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撕碎灵魂,呼唤他。
「崇──」
***
捧着一束绽放的百合,她一脸幸福,路过花店,一眼她就看中了白洁无暇的百合。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买花的时候店主这麽告诉她。
她笑了,她没想到百合有着这麽好的寓意,她看中百合看中的是它的白,宛若一张崭新的白纸。
什麽都没有,一切重新开始的纯白。
她要把这束百合插在丈夫的病床边上,告诉他,从今而後,他们要重新开始。
把脸埋入花中,她嗅着百合清淡的香,抬起头,本想伸手敲门,继而一想,何不给他一个惊喜呢?
於是,伸出的手轻轻旋开门锁,慢慢推开……
没有走进去,就站在门外,她原本喜悦的脸化做被欺骗的受伤。
把半掩的门轻轻合上,她看着手中的百合,流着泪把它丢进垃圾筒里,向医院外飞奔而去。
她看到她的丈夫站在窗边,掩面而哭,一声一声悲泣的,是另一个人的名。
「真……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这麽做……只能这麽做……真,对不起……」
没有,她的丈夫没有恢复记忆,他在骗他们,骗了所有人!
但他却只对一个人道歉,颜真──
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
她哭着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她忍不住捂住脸放声哭泣。
到底在什麽时候,一切变得跟原来的完全不一样了?
***
颜真突然搬回家里了,对於他突然的举动,他的父母虽然不解,但他一直不说,他们也无从知晓。
好在,颜真看起来跟平日没什麽两样,照样照常上学。
他的父母见状,也放心多了。
对於颜母对叶言溪的调查,从资料上看,叶言溪不过是颜真到外面住时的邻居,两家的关系不错的样子。
资料上也看不出什麽,颜母最後只能认为是自己多心,不过她奇怪的是,在不久前颜真跟叶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个星期前,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资料上也没有说明,事实上好像只有颜真跟叶家知道是为什麽而已。
想不通是为什麽,又不能问颜真,总不能告诉儿子她调查他吧,於是颜母便决定把这些事先放下。
儿子回来了,她是最高兴的一个,虽然说孩子长大了都要让他们去独立的,但是真的离开了,心里又那麽不舍。
突然想起再过两个星期就是颜真的生日了,颜母便决定要举办一个盛大热闹的生日宴为儿子庆祝。
於是在晚餐席上,她趁一家人都在的时候,把这件事跟他们说了。
「妈,不用这麽麻烦啦,生日过不过都一样。」父亲还没表态,颜真便淡淡的回答道。
「不行,这次你的生日说什麽也搞得热热闹闹的。」颜母不赞同的说道,「去年因为种种原因你的生日没有过成,今年说什麽也要过。小真,你把你的那些同学全都请来,人多了气氛才活跃。」
颜真听母亲的口气,明白这次她是非要替他办生日宴不可,他微微蹙起了眉。
这时,颜父插嘴了,他语重心长的对颜真说:「你满十八岁时,我跟你母亲就预备帮你办一次隆重的生日宴,但是你生日的前天你突然被警察强制送进了戒毒所,让你的成人生日宴就这样错过了,这是我跟你母亲一直的遗憾。这次,我同意你母亲的意见,要为你办一次生日宴,算是弥补你十八时错过的那场成人仪式。」
颜真沉默,最後他在父母的希冀目光下点了点头。
「好吧,就举办吧。」这麽回答的他仍然一脸平静,不过却让他的母亲欣喜万分。
她忙道:「小真,那天你多叫几个同学来,妈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
「嗯。」颜真仍是点点头。
「小真,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生日宴?」
「妈你做主吧。」
「那好,就由我全权负责了。」
「嗯。」
「放心吧,小真,妈一定会替你举办个隆重的生日宴的。」
「嗯。」
一直,不管母亲如何兴致勃勃的说什麽,颜真都只是事不关己般静静听着,偶尔点一点头。
兴奋的颜母这次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一直旁观的颜父却注意到了。
喝了一口葡萄酒,颜父似有所悟的盯着儿子。
***
住病一个多星期後,叶言溪终於得以回家休养,不过因为工作繁重,他没有在家休息上一天,便直接到警局上班了。
他这次住院,虽然说忘记了一年前的事情,但似乎在是常生活中没有受到什麽影响,加上知道他恢复记忆的人,只有两个人,颜真与郭颖,所以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现在的叶言溪与往日的他有什麽不同。
其实,看不出什麽不同,不过是一直没有改变。
叶言溪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而已,却不想,一直没动声色的郭颖早已经知道。
所以,对於他能够照常上班的事情,她没有感到奇怪,也没有过多干涉,一切就像一年前一样。
警局的人员在当天便把从小路逃跑应壬逮住了,当叶言溪知道那个人便是应壬时,并没有露出多大惊讶,在与绑匪通电话时,他就觉得那个声音似曾相识。根据他的推断,应壬逃狱後会找颜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一直认为绑架颜真与妞妞的人便是应壬。
第二次进监狱的应壬已经受到严加管制,并且因为他越狱以及越狱後所做的种种,他要为此担负相应的刑罚,想来,他这辈子会离开监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过了十月,到了十一月份,不但有之前的案子要侦破,在年尾又是犯罪率攀升的时候,一忙起来,叶言溪甚至有几天几夜不能合眼,一个星期不能踏进家门。
到了十一月中旬,一直忙了大半个月的叶言溪终於回到了他有五六天没有回来过的家。
已经寒冷的天气到了晚上更是刺骨,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猜想家人大概都睡了的他小心的用钥匙打开门,轻声走了进去,再慢慢把门合上。
把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走到客厅时,他才知道郭颖没有睡下,还裹着厚毛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颖,怎麽还没睡?」慢慢向她走过去,叶言溪一边小声问。
突然听到丈夫的声音,吓了一跳後赶紧回头,见到叶言溪就站在自己身後,郭颖惊讶地说:「言溪,你怎麽回来了?」
叶言溪笑笑:「忙了这麽多天,领导放我们一天假,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免得累坏了。」
「这样啊。」郭颖站了起来,有些担心的问,「外面冷不冷?」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叶言溪的脸。
「好冰啊,外面一定很冷吧。不行,你快点去洗个热水澡,让身子暖一下,不然容易着凉,你身子才刚好,得注意一些。」
说着,她一边替他脱下衣服,一边把他往浴室里推。
「颖,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叶言溪想拒绝。
「你怕什麽,以前我还不是照样这麽帮你,怎麽没见你拒绝。」郭颖瞪了他一眼。
见状,叶言溪也只能任由她为自己脱去衣服,叶言溪没有看到,垂下眼睛的郭颖目光一暗。
把叶言溪推进浴室前,她问:「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随便弄一下吃的?」
「不用了,晚餐我们一帮同事都到饭馆吃过了。」叶言溪的声音一停,便传来了水声。
盯着浴室的门一阵子後,郭颖对他说道:「我去帮你拿替换的衣服。」
「好。」
听到叶言溪的回答,郭颖头一件事便是跑去妞妞的房间看她睡熟了没,确定她已经睡熟,顺便帮她掖好被子,郭颖才离开并反手锁上了门。
随便帮叶言溪找了件睡衣放在浴室外,她又跑回卧室,把原本的两床棉被全塞回柜子里,又取出一床崭新的棉被铺上,把两个人的枕头靠在一起,看着满意後,她才跑出客厅把电视电灯全关了。
然後,她再次回到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睡衣保暖衣全都换下,穿上根本没有御寒作用显得透明的丝质睡衣,才刚换上,就打了一个喷嚏,马上找了一件睡袍披上,这才坐到梳妆镜前把原本束起的头发解下,理顺,拿出香水喷上──
「颖,你要睡了?」这时,已经洗完澡的叶言溪走进了卧室。
听到他的声音,郭颖的手一颤,放下手中的香水瓶,她慢慢回过头,看着他。
床就在卧室的正中,叶言溪进来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把视线从只铺了一床棉被的床上移到她身上,她已经慢慢向他走了过来。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她,叶言溪的喉咙仿佛有什麽在梗塞,咽不下也吐不出,在她即将来到他面前时,他突然转身:「我去看看妞妞睡着了没有。」
啪地一声,卧室的入口被抢先一步的郭颖关上了。
「我才去看过,妞妞已经睡熟了。」背靠在门上,郭颖目光深沉的望着他。
不敢看她,叶言溪有点不知所措地向卧室正中走去:「那、那就睡吧。」
他走向柜子,想取出另一床棉被,却被郭颖由背後紧紧抱住。
「颖……」叶言溪感到自己的喉咙干涩。
「言溪。」轻轻柔柔呼唤着丈夫,她的脸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摩挲,搂住他的腰的手慢慢移到他的胸前。
「颖,别这样……」他想拉开她的手,她反而把他抱得更紧。
「为什麽不能这样!」紧紧抱住他,郭颖坚守而冷静地道,「我们是夫妻,你也恢复记忆了,明天你休息,而我们,已经这麽久不做了,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也有欲望,我想要你,言溪。」
听完她的话,叶言溪无法反驳,任由她把他转过身,看着他,她温柔一笑,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後褪下身上的睡袍,露出近乎透明的,把她娇媚的身子完全呈现出来的丝质睡衣。
她扑到丈夫怀中,用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言溪,抱住我,我冷,抱我,言溪。」
目光是难以适从的黯然,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放开,放开了握住,最後,叶言溪下定了决心的轻轻环住她的腰──
这便是他的选择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逃避,不管是什麽事,都不能逃避──
被他抱在温暖的怀中,郭颖满足的嘤咛:「言溪……言溪……」
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她闭上眼,踮起脚把脸慢慢靠向丈夫。
眼前,她娇好柔媚的脸慢慢接近他,呼吸,一股清雅清香的充斥了他的嗅觉,怀中,她温暖火热的娇躯就紧紧贴在他的胸膛──
平静,心情没有激动,也没有紊乱,只是平静。
看着她,凝视她,他想,或许可以,尽管他从未做过,或许,可以──
他慢慢低下头,搂住她纤细腰身的手不禁搂得更紧,一边靠近,他一边催眠自己,可以。
眼见,两个人的唇就要靠近,却在只相距不到一公分,两个人的呼吸交错的那一刹,他猛然推开了她。
被推倒在地的她错愕地瞪着他,他背靠在墙上重重的喘息,像刚跑完百米冲刺。
「为什麽?」她问了。
为什麽?他回答不出来。
「为什麽?」她盯着他,喃喃自语。
为什麽?他不敢再看她,答案他知道,却不能回答。
「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她笑了,冷笑,「因为你的爱已经给了别人。」
「因为你已经爱上了颜真!」
他倏地抬起头看着她,看到了她含着眼泪,悲泣的笑。
***
十一点四十三分,到处都有华丽精美的装饰的颜家客厅,与活跃热络的装饰完全相反的是颜母愁眉惨淡的脸,是颜父沉默肃然的表情,是大厅里针落可闻的气氛。
原先还有一些人,一些他们的部下还有部下的家属,为了让气氛更为活跃他们宴请了不少人,但现在,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个。
长长的皮制沙发,他坐这头,她坐那头,都无语。
八点,他们宴请的客人就陆续来了,她打电话去给没有回家的儿子,他的手机关机。
九点,客人们几乎到齐,独独少了主角,他打电话找儿子,手机关机。
九点半,他们一边等待孩子的归来一边招呼客人,并一遍一遍告诉向他们询问儿子行踪的客人,他,就快要回来。她打电话找他,手机关机。
十点,他沉着一张脸重重挂上电话,来到客厅,看到妻子尴尬的与陆续离开的客人道别。
十点半,客人已经全走离,剩下的他们相对一望,心情沉淀。
开始不停拨打儿子的手机,一直关机一直关机,最後他想砸了家里的电话。
坐在沙发上看着佣人收拾残局,她的心越发荒凉,望着手中的电话,想再打一次,却又怕听到了电话那头虽柔美却机制的声音。
再打一次吧,或许已经开机了,忍不住於是又按下了重拨键,一次又一次,回答她的,仍然是柔美机制的声音回答她,该用户手机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时间流逝,眨眼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手中的话筒握在手里已经被捂热,但儿子仍然没有一点消息。
气氛持续静寂,过了多久,好像很久,看了下时间,才过了两分锺。
「打电话。」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丈夫沉声道。
「刚刚才打过。」她看着一直握在她手中的话筒。
「不是打给小真,是打给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她不解地望着另一头的他。
没有看她,仿佛在沉思什麽,他的声音很沉:「你说小真对他有不同寻常感情的那个男人。」
她惊讶:「你不是说,那很荒诞吗?」
「再怎麽荒诞,如果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事实。」抬头深沉地看着妻子,他意味深长。
「你是说?」
「打吧,你不是调查过他了吗,他的电话总该有吧?」他收回目光,看着交叠在腿间的双手,答道。
「打吧,也许会有小真的消息。」
看着丈夫的话,她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颤抖,连丈夫都这麽说了,八成小真真的对那个叫叶言溪的男人……
放下手中的话筒,她倏地站起来,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道:「我去找他的电话号码。」
望着妻子离开的背影,他低下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