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处处万紫千红,花团锦簇,此时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时光,穿上簇新衣裳的男男女女,人人喜笑颜开,穿梭於胡同巷道,贩铺小摊大声叫卖,好不热闹。
来自祁山的祁河流经凤城,使得凤城水路四通八达,成为南市北货最大的交易集散地。
城中小河湖水遍布,绿芽苍翠,百花齐放,让这潋灩的山光水色犹如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穿上七彩的霓裳,娇柔艳媚,美不胜收。
城中处处可见踏青寻胜的贵公子和姑娘家,贵公子们身着高贵衣袍,腰系锦带,头戴玉冠,家仆和护卫随侍在後,手执摇扇,步履闲适潇洒;而平日深居闺阁的姑娘们,也趁此百花时节,穿上鲜艳名贵的衣履出来一游,身边有丫鬟或奶妈随侍在侧。
这些贵公子和姑娘们,三三两两成群,在湖边踏青,在亭台上流连,衣香鬓影,花香扑鼻,笑语不断,彼此顾盼的眼眸,赏花赏景亦赏人,因为这是一个适宜吟诗作对的日子、把酒言欢的时刻,更是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节。
而此时,凤城中的男人们,正热烈谈论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艳名远播,一谈到她,凤城的男人们便目光带慾,脸泛潮红。
自古至今,没有一个男子不爱美人的,尤其这美人还是花中之冠,她就是琴仙坊的花魁丽彤儿。
她姿容艳丽妖媚,身骨柔软,琴棋书画样样精。
她的来历成谜,两个月前出现在琴仙坊时,一出场立即艳惊四座。
据见过她的人形容,她从头至脚,无一不媚,无一不艳,是天生的媚骨,一个眼波流转,便令男子失了魂、丢了魄。
求见她的人每日都要挤破琴仙坊的大门,捧着大把银子,只为了看她一眼,这一眼,便值千金。
男人们都是贪色追猎的,越是难以得到,越是思思念念;越是见不到的,越是慾望高涨。而今日,却有了可以得到她的机会,因为琴仙坊将标卖丽彤儿的初夜。
这个消息振奋了男人的心,人流不断涌入位於凤城东南边的琴仙坊。
琴仙坊四周的胡同早就挤满了人潮,但这琴仙坊的大门,却不是你捧着大把金银元宝就可以轻易进入的。
「唉,要见到那美艳的彤儿,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她若不愿,奉上再多的银子也没用。」琴仙坊对面的酒楼里,四名公子倚窗而坐,他们热烈交谈着,其中一人啧啧可惜地叹道。
第二人也道:「可不是,一个月前琴仙坊的老鸨孙二娘宣布将竞标彤儿的初夜时,那可不得了,不只是凤城,连邻近的安城、奕城、黄城都震动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大爷皆闻风而来,打算出重金抢标!」
第三人跟着说道:「光看这竞标的规矩就知道竞争多激烈,想观看竞标的,必须要付一百金才能买得一席,还只能看,不能标!要参与竞标的人,得缴三百金,才有资格竞标,我看这起标价,恐怕在千金之上!」
一听到千金之价,在座的公子大爷们,莫不又羡又叹。
莫说三百金不是一笔小数目,立即把人分出了财力等级,能付出百金的人必是财力雄厚,虽说他们这些人身家财力也不错,但是要一次拿出三百金,却也是很肉痛的。
这些男人眼中有着艳羡和嫉妒,谁不希望自己可以跨过这高高的门槛,被列为财力雄厚的上位等级?
这孙二娘不愧是在红尘中打滚的老手,太了解男人争胜好面子的心性,在竞标之前,先让这些高门大户开打,他们为了显示自身财力,莫不卯足了劲,这麽做不但宣扬了琴仙坊的名声,还狠狠捞了一票。
此刻老鸨孙二娘正指挥着人手忙进忙出,挑上三月时节来竞标,选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呀,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争名、争利、亦争胜,瞧瞧这围住琴仙坊的人潮,瞧瞧四周高朋满座的酒楼、茶馆和客栈。
「快快快,手脚俐落点!今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非富即贵,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伺候!」孙二娘用着拔高的声音吆喝着。
「是,二娘。」众位龟奴和青楼女子忙不迭地应声。
年近四十的孙二娘,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笑得红光满面,想不到她的琴仙坊会有今日这般风光,这一切,都要归功那丽彤儿。
想到此女,她不禁暗暗佩服,打从这个叫丽彤儿的神秘女子来到琴仙坊後,便打破了琴仙坊在青楼中垫底的局势,原本琴仙坊的生意只够餬口,比不上那裙香楼、醉月坊、牡丹阁和月染居四大青楼的夜夜笙歌,直到丽彤儿找上她,一切都不同了。
想到丽彤儿,孙二娘始终觉得她不简单。
举凡入青楼的女子,莫不是身世悲苦,迫不得已,可丽彤儿却是自己找上门的,而且还说,只要孙二娘一切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不出三个月,包准琴仙坊的名声压过四大青楼,财源滚滚。
这竞标的主意,便是丽彤儿交代她张罗的,光是这百金买席的主意,也是丽彤儿吩咐的。
看着那些富商、王孙,有财有势的大爷将一箱一箱的金子送来,孙二娘和众奴皆是夜夜心喜,激动难眠呀!
她吩咐青楼女子好生侍候大爷们入席後,转身朝後头的凤院走去,凤院是花魁居所,是只有花魁才能享有的单独院落。
这琴仙坊有八大院,分别名为春夏秋冬和梅兰竹菊,接待的当然是有名有才的风雅人士,或是有财有势的富贵大爷,其次为三十六阁、七十二厢房,价格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只有凤院不同,是高於八院楼阁厢房的。
孙二娘推门进房,便见到坐在铜镜前的迷人倩影,不由得眉开眼笑。
「彤儿呀,你可知,外头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停放马车的地方也都满了,你的艳名远播啊,阿皑去打听,说今早城门未开前,城门外的马车已经排得老远,全是冲着你来的!还有啊,三天前城中的客栈全客满了,都是被邻近大城里的富贵大爷包下的,为的便是今日!」
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梳妆的女子,缓缓回过头,艳丽的脸蛋,绝美妖娆,却又出尘无瑕。
那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轻轻一眯,霎时流光飞舞,魅惑尽出,别说黛眉瑶鼻,光是这一双媚眼就能把人的灵魂给吸走。
她媚态风骨,一颦一笑皆能挑逗人心,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她还得保持神秘,脸罩轻纱,不露全貌,因为她了解男人,知道男人要什麽,更明白男人的弱点,她比孙二娘更清楚男人的慾望。
因为,她不是「她」,而是「他」。
丽彤儿是男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天底下,无人能像令狐绝这样,可以扮女人扮得如此魅惑众生。
他本就生得俊美非凡,甚至比女子还美。而且他武功高强,利用缩骨功改变了体型,将高大颀长的身形变得曲线玲珑。还施展易容术,将俊美的面容修得更俱女子线条,同时也改变了声调。
「孙二娘。」侬软的嗓音酥骨入髓,听得人心痒痒。
「欸,是。」孙二娘忙应着,这态度倒像这琴仙坊不是她在当家似的,反而丽彤儿才是主人。
「县太爷的人来了没?」
「来了来了,早来了,琴仙坊四周都布满了官差,绝没有人敢造次,有县太爷坐镇,那些有财有势的大爷们,也得乖乖的照咱们规矩进门入席。」
要知道,那些竞标者不外乎财大气粗之人,身边都带着家丁护卫,一个弄不好,命令手下逞凶斗狠是家常便饭。
为防有人闹事,只靠琴仙坊几个护卫是不够的,因此她按照丽彤儿的吩咐,请来县太爷坐阵,派了官差维持秩序。
有官差出面,光看这阵仗,谁敢闹事?想到这里,孙二娘更加佩服丽彤儿了。
「彤儿绝顶聪明,面子大,连县太爷都是彤儿的裙下之臣,把他请来坐镇,真是好方法哪,其他家哪有咱们风光?」孙二娘嫣红的嘴笑得更开了,一想到自己的气势压得四大青楼的老鸨们喘不过气,好不洋洋得意。
同行相斗,青楼亦是如此,不但争财,也争名。
扮成青楼艳妓的令狐绝,一双媚眼黑如墨玉,亮如皎月,却又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他以吴侬软语的嗓音笑道:「这世间人们求的,不外乎名利二字,我竞标初夜,便能引得入城者众,城中店铺营生因我而倍增,凤城税金也因此大增,光看在营利的分上,县太爷就必须保我和琴仙坊无事。」
「是、是,彤儿说得是。」孙二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她在青楼打滚多年,也是无时无刻不往利字上钻,这丽彤儿不过才来两个月,赚取的利润竟比她累积十年的还多,真真是聪明绝顶!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女子如此聪明,又懂商道,何必一定要入青楼卖身?
她总觉得丽彤儿另有目的,因此不免狐疑地打量起对方,可一对上那双明媚的眸子时,她立刻被眸底的锐光给怔住。
「二娘。」
「是、是。」
「外头那些身分显贵的大爷,可需要您这位当家亲自招呼吹捧,他们可是花了百金来的,千万怠慢不得。」
「是、是,我立刻就去。」孙二娘言毕,转身退出了房。
一带上门,她整个人才从恍惚中醒过来,不由得低头沈思,适才是怎麽回事?
这丽彤儿明明娇柔如水,怎麽被她那目光一盯,竟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和顺从?
她见过无数女子的眼波眉色,没有一个像丽彤儿这般,可以生怜,可以媚骨,可以清冷,又可以锐利,真真是……邪门。
孙二娘摇摇头,管他的!只要这美人可以让自己财源广进,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何必探究美人入青楼的目的?
想到这里,孙二娘举手理了理自己的云鬓,对守在外头的奴仆吆喝好好伺候这个财神美人,便扭腰摆臀,风骚的快步走向前厅招呼贵客。
竞标的场地设在琴仙坊的春宵堂,这春宵堂天井高阔,楼分二层,建於四周,中间是宽广的戏台。站在戏台上,举目四望,不论是一楼、二楼,皆尽入眼帘,同样的,不管烟花客置於哪一层楼,或是哪一个方位,皆能见到中间的戏台。
但是为了今日的竞标,孙二娘按照丽彤儿的指示,在戏台上又搭了一个高台,高台凭栏上,雕花缀玉,无不精致,又饰以红纱喜帐和琉璃灯盏,极为富丽堂皇。
琴仙坊的烟花女子们身着轻纱曼裙,将她们的曲线蛮腰展露无遗,随着她们的莲步轻移,彩衣轻扬,空气中飘香四溢,那是女人的体香、脂粉香,还有醉人的酒香。
琴音悠悠、衣香鬓影穿梭其中,如蝶飞樱舞般撩人心神,只要花得起,娇、艳、柔、媚,任君采撷,好一个令男人迷醉的销金窟。
今日能坐在这里的,全是财力雄厚、色心勃勃的大爷。
他们身旁搂着青楼女子,喝着酒,目光却频频向四周打量,因为在座的人全是自己的敌手,彼此估量着对方有多少实力。
吉时一到,当孙二娘风骚的身影来到高台上时,琴音停了,四周也安静下来,一个个目光集中在高台上。
孙二娘很满意的环顾四周,向在座的大爷公子一福身,清亮的嗓子响彻厅堂。
「感谢各位大爷大驾光临,琴仙坊蓬荜生辉,各位远道而来,实是琴仙坊的荣幸,更是咱们丽彤儿的荣光——」
孙二娘这番开场白,先是把各位捧得高高的,赞美一番,接着又介绍琴仙坊准备了什麽节目招待贵宾,这样拉拉杂杂一大堆客套话,听来听去,颇有乘机打知名度的嫌疑,在座不乏财大气粗之人,早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孙二娘,说这麽多废话干什麽?我等为了今日已经等待多时,大爷有的是钱,价高者得,废话少说,快点开始吧!」
说话者是当地的权贵之子刘德述,一脸得意嚣张之色,他流连花丛,喜好收集女色,据说他家中已经纳了二十几个妾,只要被他晓得哪户人家的女儿有姿色,必定想尽办法纳为己有,逞其淫慾。
他今日是冲着丽彤儿来的,早就等不及了,与他臭味相投,同样财大气粗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是呀、是呀,快点开始,开场话就免了吧,咱们还等着采花取蜜,可别叫我的彤儿等太久呢!」说完刘德述身边的一群人哄笑着,这些全是他的人,虽然有官差坐阵,但是只要不打人,叫嚣总不犯法吧。
竞标尚未开始,言语上就开始不客气了。
孙二娘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对於这种不客气的人,她早有一套应对方法,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嗓子保持清亮。
「各位大爷稍安勿躁,别嫌我孙二娘话多,这规矩还是得说哪,起标价为一千金,价喊三次,若无人续加,价高者得,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爷,相信不会为难我们弱女子,何况还有官差大爷们照看着,一旦有人得标,便要一诺千金,不可悔改,因此奴家提醒各位大爷,喊价前,可得三思哪。」
孙二娘说到这里,特意朝守在四周的官差们行了个礼,其他宾客也纷纷朝那些官差们瞥了一眼。
那些官差们站在那里,挺着胸膛,眉目冷肃,官威十足,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那是当然的,他们从孙二娘这里已经暗地收了不少好处,气势当然要做足。
除了钱财,还包括事後的好处,一想到竞标结束後,那些青楼女子将枕边伺候,任他们玩乐,便心头大悦,眉眼间慾火暗燃。
这时候有人鼓噪。「等等,孙二娘,在竞标前,是不是该叫丽姑娘先出来给咱们打个招呼呀?」
「是呀、是呀,虽说那丽姑娘是第一花魁,胜过其他院坊的花魁,但总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是不是真的那麽漂亮哪?」
他们之所以如此鼓噪是有原因的,因为丽彤儿极其神秘,并非有钱便见得到,她不但难以得见,而且还挑人见,偏偏那些见过她的人,一个个都一副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更加好奇,也更加渴盼。
这慾望一旦累积久了,便一发不可收拾,引得在座众人附和,要求孙二娘让丽彤儿出来给众人瞧瞧。
孙二娘不慌不忙,高声安抚。「那是当然的,咱们敢以千金起价,当然也得向各位证明,丽彤儿有这个价值。」说着向一旁的青楼女子命令。「香儿。」
名叫香儿的女子立刻扭腰上前应着。「欸,二娘。」
「去请咱们的花魁出来,向各位大爷们请安。」
香儿应声後,便风姿款款的转身离去,在众人引颈企盼下,两名女子簇拥着一抹芳影,娉婷嫋嫋的出现在玉栏高台上。
光看那身形,便是十足十的媚骨,楼上楼下不由得屏息以待。
那芳影罩着淡淡的水云纱,在众人注目下,那水云纱被轻轻掀开,彷佛打开宝盒一般,将宝物现於众人眼前。
当瞧见那抹芳影时,惊叹声和紧促的呼吸声四面传来。
出现在高台上的女子,脸上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对眼睛。
那眼儿说有多媚,就有多媚,像是两颗自天而落的星子,镶嵌在女子的脸上,眸中波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欲与君知。
光看那姿态,便是天生媚骨,难得尤物,但这几个字尚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女子,带给男人慾望上的冲击有多大。
她身上所穿的霓裳,将她的完美曲线展露无遗,不盈一握的水蛇腰、饱满的胸脯与浑圆的臀部,在在是上品,让人一见便能想像得出,搂在怀中是何滋味,必然销魂。
饶是阅女无数的刘德述也瞪得眼珠子要凸出来,口水都流下来了,更何况是其他人,明明喝了那麽多酒水,却仍感到喉头乾渴,必须咽一咽口水,才能压下那股火热的冲动。
令狐绝眉眼含笑,缓缓朝在座一双双豺狼虎豹的眼望去,然後轻轻一福。
「奴家丽彤儿,向各位大爷请安。」
这酥软入骨的嗓音一出,更加撩人慾火,不少人忍不住舔舔乾燥的嘴唇,下半身早已胀痛不堪。
他一双水眸含情脉脉,却暗藏精锐;看似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实则打量众人,想找出他的猎物——那个冒他之名去采花的假令狐绝,必在这些人之中,为了将对方引出来,他才扮成花魁,放出假消息,设计了这场竞标宴。
今日,谁标下他的初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欲拔得初夜头筹的假令狐绝,必会来找他,他只要等着狐狸入瓮即可。
「怎麽戴着面纱?把面纱拿下来!」一名公子喊道,他这一席话,道出了男人们的心底话,其他人也跟着喊,要丽彤儿拿下面纱。
孙二娘忙道:「各位爷儿,勿躁、勿躁,若想见咱们彤儿的芳容,只要重金标下,到时大爷们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孙二娘此言,引来众人不满,可是有官差坐阵,众人再不满也没办法,反而被搔得心更痒。
虽说这丽彤儿用轻纱遮住了芳容,但依然可以透过朦胧轻纱,隐约瞧见那粗致的五官,更加给予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光是那一双勾人的眼,还有那曼妙的身材,便让众人盯得如痴如醉,幻想若能剥光她的衣裳,会是如何欲罢不能。倘若他们知道丽彤儿其实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令狐绝扮的,肯定会气到吐血!
「彤儿承蒙各位大爷看得起,远道而来,不胜感激,今夜彤儿将宽衣解带,以待最後胜者,香阁里任君采撷,彤儿一定尽心伺候。」娇娇软软的说完後,令狐绝便嫋嫋转身,退居幕後。
当芳影消失,众人才惊回神智,霎时喧譁声四起,人人眼红炽热,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孙二娘立刻上前,不再多说废话,宣布竞标开始,众人热血沸腾,喊价声不断,令狐绝隐身於纱帐後,隔着纱帐,仔细打量楼上的人。
适才他站出去时,众人引领而望,看他的目光比火还炽热,恨不得能更近一点。可他发现,唯独两处席次例外,分别是楼上左边的天字上座和右边的乾字上座,这两间上座都有护卫护在前头,背後的主人却没有走到前头来看自己。
一个不看美人却来竞标的人,目的并不单纯。
在无人看见时,令狐绝唇边勾起一抹带着邪气的妖娆浅笑,他的猎物,必在这两方人马之中。
「飞燕。」
「是,姑娘。」应声的,是他的随侍丫鬟飞燕。
「去查查楼上那两位席次是什麽来头。」
飞燕应声而去,要查很简单,花钱买席次,都会记录名字,只要问一下帐房就行了,很快的飞燕回到他身边。
「姑娘,天字房的是如尘公子,乾字房的是武陵公子。」
令狐绝见飞燕一脸兴奋,语气高亢,奇怪的问道:「你在高兴什麽?」
「武陵公子也来竞标了,我是羡慕姑娘您呀!」
「喔?是吗?」
飞燕见他似乎不为所动,忙提点他。「姑娘,武陵公子可是凤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呀,他家世好,才气好,是城中所有姑娘的心上人,想不到他竟也来竞标了,可见他也仰慕姑娘您呀,若是被他得了标,说不定会为姑娘赎身,收姑娘做妾!」
令狐绝脸上含笑,心下却在思索,他早忘了自己何时跟这位武陵公子见过面,他本是男子,男子当然对男子没兴趣,他只留心可疑的人。
听飞燕之言,看来那个如尘公子最可疑,因为他向飞燕打听後,她说从没听过如尘公子的名号,不知对方来历。
令狐绝细细打量天字号上座,缓缓开口。「我倒希望是那位如尘公子得标。」
「咦?为什麽?」飞燕好奇的问。
令狐绝笑语嫣然,长长的睫毛搧了搧,媚意横生,荡出一抹秋波。「因为我想见他的真面目呀。」
一见他的笑,飞燕禁不住心中一荡,双颊生红,她忙抚着自己的胸口,怪了,明明都是女人,她却因为丽彤儿的笑而心跳不已?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丽彤儿是武学奇才令狐绝假扮的,是个比女人更加绝色的俊美男子。
他生性洒脱不羁,聪明狡猾,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无人知晓他师承何处,只知他武功路数诡奇多变。
对中原武林人士来说,他是个异数,不正不邪,又亦正亦邪。
此人除了武功高深,又擅制毒,有人形容他,容貌倾城,气度如仙,只要他想诱惑你,你便是他的掌中猴孙,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如同镀着佛身的魔鬼,教人防不胜防。
爱上他的人,不只女人,也有男人,他的魅惑,男女通吃,所以他的美就跟他制的毒一样,让人容易中毒,因此武林给了他一个封号——毒公子。
如他所料,最後竞价之人,果然只剩楼上两位,武陵公子和如尘公子,所有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正确来说,是他们的护卫身上,因为他们的竞价,都是由站在前头的手下代为发话,至於主人,始终隐身於後,无人能窥见他们的模样。
随着价码的节节升高,众人的呼吸声益发急促,因为这两人没底限似的,眼看都破一万金了,竟然还在竞价!
令狐绝不在乎谁能得标,他只是盯着如尘公子的方向,想要看透护卫身後的人,俊美的黑瞳闪过一丝邪怒。
这几个月来,有人用他令狐绝之名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这麽做,很明显是要将他逼出来,因为他甚少在人前出现,总是保持神秘。
这人要将他逼出来,他就偏不出来,不过也不能任对方太嚣张,所以他在江湖上放了假消息——丽彤儿是令狐绝的红粉知己。
对方既然用喜好美色来败坏他的名声,他就用「美色」将这人引出来。
眼见就要逼近两万金了,连见过大风大浪的孙二娘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两万金哪!听得她手心出汗,紧张不已,每次一加价,现场就会爆出一声喝彩。
那些注定已成局外人的公子大爷们,来回艳羡的看着这两人竞价,猜着最後到底会是谁拔得头筹。
原本众人以为今日夺得花魁之人,必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却在此时,突然出现了第三人的声音——
「十万金!」
众人一听皆大惊,所有目光纷纷看向这个中途杀出的程咬金。
就见一名身着墨色锦衣袍服,头戴冠玉的男子闯入厅堂,当他的身形入了众人眼时,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令狐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