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晚间,打烊时间后,温颂亚到店里,意外地发现,平常下班跑得比谁都快的小琳还在。

一见他进门,小琳马上迎上去。「老板,你去哪了?」

「我去哪也要跟你报告?」他皱眉,耸了耸肩。

他心情不好,没办法对小琳有好脸色;刚刚他去公园坐了一天,心很乱,反复想着——莉咏也从没生气过,这次怎么搞的,竟然发起飙来?!

她说什么?

说他自私!他自私?!

温颂亚气炸了,他什么时候自私了?只是寻常的工作调度罢了,她不是一直都很包容他的吗?温颂亚不肯承认,自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习惯了这样的随兴工作态度,尽管给杜莉咏添了麻烦,但他还是摆着架子,以灵感为盾,不愿意妥协。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去哪。」小琳小声的说,却让温颂亚听见了。

他发飙:「没兴趣还问?倒是你,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小琳不愧是前太妹,她眯起眼睛,黑色眼线让她看起来带了一股杀气。「你以为我爱在这里喔?!还不是你,没事跟杜姐吵什么架,她都被气哭了!」

「我跟她吵架关你什么……她哭了?」

「对啊!太糟糕了,竟然把杜姐气哭,她做错什么事你要骂她?女人嘛,多让她就好啦,也不想想杜姐每天在外奔波都是为你……」

这些话全没进温颂亚的耳里。

他太震感,小琳说什么?莉咏哭了?

不禁回想共事这些年,她曾哭过吗?印象中,只有一次,就那一次。

是因为记错交货期,她吓哭了,那时候事业刚起步,他决定代她出面赔罪,他深刻记得,她哭得稀里哗啦,频频道歉,说该由她去……事情过后,她变得更加能干,至今从没出过纰漏,这样的杜莉咏,今天哭了?

他急切地问:「她真的哭了?」

「对啊!不然——」小琳住了口,因为看见温颂亚脸庞上那太清楚的担忧,她有些哑口无言,故意留下就是要骂老板,因为自己耶震感,早上杜莉咏的眼泪让她也担心起来……

另一头,杜莉咏在自己家里。

她刚起床,中午回家后,哭着哭着睡着了,现在起床,看见天色黑着,想起早上的事,心里面情绪很复杂。

现在啊,她很气,气温颂亚这样怒目回她。

他不懂吗?这些年她所做的,杂事的打点、行程的安排、客户的沟通……就连他的三餐与睡眠时间她都会记得提醒,天气冷了会告诉他该换冬衣,他有时会失眠,她替他买来芬芳的精油,长年在工作室熏着……

他都没看到吗?

她打开笔记型电脑,连上网络,胸口一把火在烧,气的是温颂亚,她点开网页,连入最爱的服装品牌网站J。Crew。

没几分钟,购物车清单一直增加,随着她的怒气飙升。

这件新的毛呢外套好美、皮革短裙好可爱、荷叶衬衫下折扣买起来正值的……杜莉咏化身购物狂,毫无理智,生气的时候伤细胞,却意外丰富了她的衣橱。

等到刷了卡,冷静下来,才想——啊,外套已经好多件,长得很像的短裙上个星期才刚买,衬衫?荷叶款是她衣橱的鬼打墙款式……

叹口气,她关掉电脑,这是她的坏毛病,一气就失去理智乱买衣服,可是啊,怪来怪去还不是得怪温颂亚,谁叫他要对那个莫珊特别照顾,让她插队。

闭上眼睛,忽然一股怅然若失袭来,她弯身窝进沙发,怀中抱着抱枕,觉得无助。

总是这样,温颂亚的恋情来了又去,她的心因此被撩拨,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他爱上某人,又被某人甩掉,她就随着开心或心痛。

这次也是,有什么不一样?

他也是对莫珊有好感,可是莫珊不就跟过去的每任女友一样,有什么特别?

她,为什么反应这样大?

杜莉咏问自己,不是一向很以自己的忍耐度为傲吗?不是说只要守护他与他的事业就好吗?

现在又怎么了?这么气,这样伤心?

她搞不懂自己了——

忽地,手机响了,她坐起拿起矮几上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

是温颂亚。

她任由铃声响着,没接。他打来做什么?为了莫珊继续骂她吗?还是觉得她神经病,很情绪化?

想起今天小琳震惊的神情,杜莉咏就没办法原谅自己,觉得很丢脸,竟然在小琳面前哭了,她所有专业形象好像一刹那瓦解。

她对自己要求很高,从来不允许一点点的失常,可今天,她反常了。

手机铃声停下,过一秒,又响起,杜莉咏还是不接,不是闹脾气,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犹然气着,心里也有种淡淡的伤感,同时,惶惶然地害怕他打来是要骂她……

铃声再度停下,然后,换成讯息音,她愣一会儿,才打开讯息看——

对不起,请你接电话。

她愣住,一会儿,手机又响起,她想着,对不起?他跟她说对不起?怎么回事?他不是很气吗?

不自觉地,她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醇厚的嗓音,带着急切。

「太好了!你终于接了!」

「我……」

温颂亚的嗓音有些懊恼。「我想跟你谈谈,出来见个面好吗?」

见面?她不解道:「明天我会进工作室……」

「我等不及明天,莉咏,我想把事情谈开。」

谈开?谈什么……即便是这样想着,杜莉咏还是答应了,她也耐不住。

杜莉咏重视身材保养,吃东西清淡,认可的店家很少,温颂亚工作室附近一家火锅店,是她常去的店。

这家火锅店价位中上,食材新鲜,尤其主打各式野菜,清素烫头,有机肉类,无毒鱼虾,都让杜莉咏吃得很安心。

温颂亚选择食物的方式跟杜莉咏很不同,他无肉不欢,爱吃烤炸,偶尔喝些酒,麻辣锅更是他的最爱,但他懂得配合杜莉咏,每次吃饭都选择她所爱的店家,上次吃大餐是破例。

这夜,晚间九点半,他们约在这家火锅店,温颂亚先到,他坐在窗边位置,忐忑看着窗外。

黑墨色的夜空镶着一弯浅月,他望着热闹大街,人来人往地,人们行色匆匆,都是准备回家。

听见莉咏哭了,他很担心,就是太担心,才让心中的内疚涌上,才压抑不住地打电话给她,忘了自己的颜面,主动低头,就是怕她在家里也伤心。

他看见杜莉咏踏着夜色而来,一会儿,他笑了。

是因为看清楚她的装扮,她穿卡通图案长袖T恤,外罩宽大羽绒外套,浅色牛仔裤,搭一双布鞋,素着脸,戴黑框大眼镜,头发随便绑成马尾,匆匆进门,找着他后,又将脚步放慢来到他面前。

她坐下,侍者送上菜单,她很快点了平常总点的菜色,他也是。

侍者走了,他们对视着,偷偷检视彼此。

杜莉咏看见他脸上淡淡的担心,那双深遂眼眸定定望着她,她因此软下心房,叹了口气,垂下眼睛。

她眼睛里的血丝,温颂亚全看见了,她脸上心伤的憔悴,更是深深打进他的心里,他也叹气,想起早上的误会,一阵心悸。

他们怎么会吵成这样?

温颂亚不待侍者将菜色全部送上,终究是耐不住性子,积极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你对我不满,我知道,我今天惹你不高兴了。」

她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说的对,她是不开心,可是原因很复杂,他不会懂的。

「是因为莫小姐吧?我没跟你商量,就决定先做她的案子。」他顿了顿,软下口气,眼神诚恳。「莉咏,你懂我的,我灵感就是这样来了,我知道自己一向很自我,可是,这对我们来说不是默契吗?」

默契?

她忽然笑了,那些默契,她以前也这样无怨无悔的做过,替他任性的交期向客户道歉,没关系,她都可以做,可是今天为了莫珊,这个初见面的莫珊,她却得为了突然杀出的莫珊低声下气……莉咏觉得不值。

不是气莫珊,是气温颂亚,他不心疼她吗?当她忙着乔时间,跑去跟客户道歉,努力设法为他解套时,他不心疼吗?

「我不懂。」她摇摇头。

「什么不懂?」

「你明明坚持已见,刚刚又为什么简讯里跟我道歉?」

温颂亚沉默一会儿,他盯着她,眼神热切,直到她被他瞧得不自在了,霍地抬起眼跟他对视,他满意地看见她目光里的生气,才微笑道:「莉咏……」嗓音很温柔。

她抿着唇,固执地望着他,忍住想询问他这过分温柔语气的冲动。

「你不懂吗?」他浅浅笑着,又是刻意地停顿,看了她一会儿。「小琳说你哭了。」

杜莉咏红了脸,小琳说出去了?她觉得糗,自己脆弱的一面被看见,还被昭告天下。

「就因为你哭了,所以我愿意道歉。」

温颂亚坦率地看着她,望见她眼色一闪,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真的,杜莉咏的泪水对他来说,是一种危机,什么样的危机,他说不出来,只是恍恍惚惚地觉察到不喜欢她哭,这会让他更担心。

如果他所说的话让她难过得哭了,那他可以道歉,道歉多少次都无所谓,因为冷静下来后,他还是发现到,很多事情都是莉咏在帮他打点,她真心的帮助他,但他却因为太过生气,说了那些话。

「坦白说,我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可是你被我气哭了,那一定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他叹气,续道:「莉咏,我不想跟你吵架的,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沟通,不用这样剑拔弩张的。」

不用这样剑拔弩张……杜莉咏眨眨眼睛,忽然心胸开阔了。

他担忧的眼神引她心悸,她忽然很软弱,听见他诚恳的嗓音,望着那双眼睛,没办法狠心气下去。

他,终究是在乎她的,才会听见她哭就跑来,急急道歉,杜莉咏没办法忽略心口那甜蜜蜜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弱很没用很没原则,可是就是没办法继续跟他生气。

她硬着嗓,故意昂高下巴,拽拽地道:「我还是不喜欢你这样。」

他看见她故意拿乔的样子,轻轻微笑了。

这时,侍者上菜,他站起半弯身布菜,挪动桌面盘子,将她喜欢的全都送到她面前;杜莉咏看着他这举动,忽然想起,每回他们一起用餐,温颂亚哪回不是这样?他是贴心的,这不就够了?

「我知道。」他坐回位置,拉了拉衣袖。「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注意的,虽然我的灵感是很自私,可是我可以答应你,很多事情我愿意多想一下,多为你想一下……」

她抿唇,听得很乐,感动得乱七八糟,听见他又说:「我知道你为了我很辛苦,所以我愿意多想一下,只为了你,别人可没这特权……」

杜莉咏噗嗤一声笑了,她瞅着他,唇边漾出笑花。「少来。」

「你不相信?」他扬眉。

她还是笑,一边将材料下锅,看着雾气腾腾的汤面,热气氲起,她觉得自己身体也暖了,刚刚在外面冷然的空气笼罩她,现在这边好暖好舒服,争吵被抛去,因为他道歉,因为他这样在乎她的心情,也因为他答应往后会多想一些。

对杜莉咏来说,她觉得这是进步,她太了解温颂亚了,他很念旧,他的车他的表她的老旧雷朋墨镜他的桌上型CRT电脑荧幕……他某方面很固执,多少人跟他说换掉这些东西,他不愿意。

可现在他说,他愿意为了她多想一些,不那么任性一些,她被这些话感动了,有瞬间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排在最前面,于是她笑得很开心。

对面,温颂亚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终于放下心来。

刚刚还怕,她气着,他们会又吵,心里头漫起的是无边无际的担忧,现在呢?她终于笑了,他很感慨,今天害他损失太多细胞。

他感慨地说:「莉咏,以后别吵架了,我们用沟通的,我们会越来越老,哪还有力气吵架下去?」

「我才二十九,哪老?」

才二十九?他顿了一下,正色道:「农民历上你算三十了。」

「你乱讲!」她皱皱鼻子,不认。「我还是二字头的,不像你,走就三十一了,不用农民历来加。」

他们用农民历争来争去,那些他们不在乎的岁数。

谈笑间,用完火锅,都觉得心暖洋洋地,明后天有大寒流要来,现在身体好热,他们一起走出店外,坐进温颂亚停在店门口的老车。

温颂亚载她回家,杜莉咏将车内音响转开,那里头是她送给他的CD,只录进一首歌,老英文歌——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他从不知道,这其实是杜莉咏的告白,她将这首歌赠与他,每回上他车,就唱起这首歌。

她打开车窗,不顾外面森冷夜风,趴在车窗边,侧看夜色。

风,吹动她的发,发被吹得全往后,露出白皙脸颊,她目光迷离,唇边轻哼,有瞬间失神,眼底染上寂寞。

温颂亚在红灯时刻,捕捉到她这一瞬的寂寞,他微愣住,心跳有一秒的漏拍,胸口隐隐涌出不安。

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莉咏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

翌日,杜莉咏一早就来到工作室。

她跟温颂亚讨论工作时程表,他没有意见全交由她负责,于是她将莫珊的案子放在第一速件,其他顺势挪移,再依紧急度往前调整,那些是纪念日要送的饰品,或者求婚等大事要用的饰品,都被她往前编排,剩下的是不急切的案子,可怜地被顺延了些。

终究是更动了交期,她手上工作因此多了很多,首先得先征求客户同意,她忙了一早上一一打电话,再花时间寻找会面时间,或者约个时间在外面。

下午杜莉咏开始一一拜会那些客户,这天寒流来,她在冷风里穿梭,刺骨寒风吻上她白皙脸颊,她缩紧肩膀,毫不退缩。

先是道歉,然后再说明延误原因,她不说谎的,当然她可以编派个理由比如说温颂亚身体不适等等,可是,她却老是说出,因为工作时程上的改变,所以必须做些异动。

这样的理由比较模糊,更难说服客户,杜莉咏努力让人感觉到她的诚恳,并且再三保证,才获得客户的谅解。

这一忙,就是四天。

四天时间,她费劲唇舌,一遍又一遍的跟每位客户解释,道歉再道歉,终于在这天晚上大功告成。

杜莉咏在九点半回到工作室,她没直接回家是因为心系温颂亚的进度,还有,她终究还是得跟他报告一下。

「你接下来得先完成许先生的案子。」杜莉咏站在工作桌旁,看着一桌子的凌乱,温颂亚正将拆下的假宝石镶入洗旧银链,刚告一段落,他打了个哈欠,面露疲色。

「我知道,我有想一下,他未婚妻是音乐老师吧?」

「对,教钢琴的。」她顿了一下,咳了几声。

「感冒了?」他扬眉,关切的看着她。

这大冷天,她穿毛呢套装外套,脖上围丝质领巾,洗练黑色长裤,全身看起来很单薄,反看他,穿厚军装夹克,在这屋里都还觉得冷……温颂亚皱起眉,看着她整天都在外奔波,不忍心了。

「没有。」她摇摇头,又说:「许先生的案子,你什么时候要开……咳咳……」她又咳起嗽来。

「还说没有,你感冒了。」他叹气,脱下外套,站起来硬是披在她身上,杜莉咏推辞着,温颂亚不管,照样将温暖外套盖在她身上。

这下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是这模样总是暖了些,温颂亚甚至觉得她好像瘦了些,看起来太单薄。

「那你穿什么?」她皱眉,又要将外套脱掉。

「我是男人耶!看我壮得像牛一样。」他故意挽起手臂,露出肌肉。「看!我有肌肉。」

杜莉咏看他一眼,心口暖洋洋,他外套上有他气味,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味,染得她感觉晕陶陶,她闭了闭眼睛,觉得脸颊热乎乎地。

「晚了,我送你回家,天气这么冷,我可舍不得你感冒。」他抄起车钥匙,跟她一起走出工作室。

他的宝蓝色老车在车道奔驰,车内音乐仍然是那首<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这回,杜莉咏没开窗户,她很爱趴在窗边看景色的,今晚温颂亚不准,因为她咳啊咳地,让他骇着。

他关心道:「你真的感冒了,明天放你假,去看医生。」

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摸了摸脸颊,觉得微烫,猜想可能是因为他的外套太暖,没多想,可是喉咙一直痒着,于是说:「明天如果还咳,我就去看医生。」

温颂亚没说话,他开了一阵,经过闹区,里面多了一株高大的圣诞树,闪着灿光,很美丽。

他有感而发。「真快,圣诞节要到了。」

「是啊……」她转眸看着窗外圣诞树。

「我觉得好奇怪。」他停在红灯前,下巴搭在手上,那样子令她心悸,像是定格画面,印上她胸口。

温颂亚续道:「每年我身边可能有不同的人,可是,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你。」他忽然转过脸看了她。「这是什么缘分?大学时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这么熟……」

她浅浅地笑了。「我也觉得很奇怪,不对,我以前就觉得你很奇怪……」她咳了几下,又道:「大学时,我就觉得你是个怪学长,听说很多人都收过你送的饰品,有些女生还沾沾自喜。」

「那是我做出的成品,送给我觉得适合的人。」他解释道,第一次听杜莉咏提起以前对他的印象,他好奇了。「然后呢?你那时就只觉得我怪?」

「不然呢?我们又不熟。」她随口倔强道。

有点想笑呢,他说他做出的成品,送给他觉得适合的人……但这么多年,她却从没收过他赠送给她的作品,从没有过。

看过他为某任女友做了一条项链,是美丽的鸢尾花,绕在颈项上,像承诺的花束,杜莉咏还记得她看到那项链,眼睛里的刺痛,以及心口的泛疼。

他点点头。「说得也是,我那时也对你没什么印象。」

这句没印象,让她有点受伤,杜莉咏详装不甘示弱地说:「我也对你没什么印象。」

温颂亚听了哈哈大笑。「所以这很诡异不是吗?现在我们在同一辆车里,还这么熟。」

她没回话,心想,这才不诡异,这是缘分,是爱的指引……忽然又觉得自己傻,他只觉得这样缘分是深刻的友情,自己却这样渲染,唉,有些可悲呢。

他说:「果然我是个念旧的人,看来我接受不了新事物,唉……」他轻声叹息。「我在想,可能我再也没办法接受新恋情,然后就变成老公公了。」

老公公?她想像他变成老公公的样子,而后笑了。

「那时候我也是老婆婆了。」

「那不一样,你身边会有人照顾你,我哦,可能就是独居老人,好可怜喔。」温颂亚对自己的爱情运实在没什么信心,他始终在还没想清楚前就投入一段感情,恋爱对于他来说,像火花一样,瞬间就灭,他从来体会不到爱情的恒久,所以下意识觉得自己将会孤单终老。

她眼色一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独居老婆婆?」

他笑了,温嗓在夜色里传来,分外清晰。「莉咏,我当然知道……」

接下来,他说得话让杜莉咏哭笑不得,可是,心却狠狠酸了起来。

温颂亚说:「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孤单终老?你该不会连自己多抢手都不知道吧?」这是实话,他看见太多对杜莉咏惊艳的客户,这些男人想追她,可杜莉咏却从不理会,温颂亚从来没有细想莉咏为什么不给别人机会。

你那么好……

杜莉咏眨了眨眼睛,是太清楚爱情的弄人,染得她胸口酸涩,如果她这么好,他为什么不要?

他不知道,她从来就不需要哪些所谓的抢手,她只要他,一个就好。

她继续说道。「英国一定很冷吧?颂盈最怕冷了。」

温颂亚扬眉。「她怕冷?」

他想了一阵,小时候寒流来,温颂盈总将自己包得像颗小粽子,对喔……「好像是,她以前常常拿自己穿几层衣服来炫耀,还说什么我今天穿五件这种话,真好笑。」他笑了。

「她出国几年了?差不多该回台湾了吧?」她故意问道,侧颜查看他反应,只见他皱了皱眉,似是思考,沉默了数秒。

温颂亚蹙紧着眉,语气带着斟酌,轻缓道:「你知道我向来不关心这些的,颂盈在英国忙什么,我也不大了解,但是她有她的自由,如果她还想念书,我会资助她继续念,我不会去干扰她、催她回台湾之类的,这不是我的作风。」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作风,你都不主动关心她,我希望她能回台湾,你们两个彼此照顾不很好?」

他叹了口气。「我很高兴你一直跟颂盈保持联络,但是……我就是觉得不自在,她都那么大了,我还要怎么对她嘘寒问暖?这很别扭的。」

杜莉咏没再继续劝说,她沉默下来,脑中有些混乱。

担心他们兄妹之间越来越生疏的感情,又心伤温颂亚不爱她的事实,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心情混乱的关系。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咳嗽起来。

「你明天一定要去看医生。」

温颂亚的嗓音传来,她望着窗外,觉得喉咙很痒,眼睛也涩了起来;鼻尖,始终是他那芬芳的古龙水味,这件套在身上的外套,就如同他拥着她,这悲哀的幻想,令杜莉咏心悸。

他怎么可能会拥着她呢?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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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不掉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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