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杨柳之风拂过锦江城,又是一年春色好,然而城中的人却丝毫没有游玩赏春的兴致,甚至就连庙会这样的大日子,香客也寥寥落落。
家家户户户门窗紧闭,行人神色匆匆。某些大户人家若有正值及笄年华的女儿,更是将女儿锁在深闺,责令其不准出门,甚至在闺房外雇用一些身强力壮的老妈子看守,确保女儿不被拐去。
「这已经是第七宗诱拐案了,可怕的是那些歹徒似乎并不是为了攫取钱财,而是仇复心重,报复到那些富家千金身上。那些被诱拐的千金小姐都在失踪三天後被送回到了家门口,可惜啊!都染上了。。。」来看病的阿婆讲到了一半,话便被泊鹭打断。
「阿婆,您的脉象平稳,看样子是风寒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再让浅韵给您开些祛寒的药,喝上七天,您的病就可以痊癒了。」泊鹭的指尖离开了阿婆的手腕,提笔为阿婆开药。
在药房开药做帐之余,时而竖起耳朵听一听来医馆的病人讲些锦江城最近发生的事,是李浅韵的乐趣之一,只可惜总是被师兄打断。
「哎!好的、好的,谢谢您了啊!李师傅。」
阿婆拿着药单来到药房,浅韵正坐在里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接过了药单,浅韵一边抓药,一边问:「阿婆,您刚才的事儿还没说完呢!诱拐少女什麽的,究竟是怎麽回事儿啊?」
「每次被绑架的都是富家、官宦、大户人家之女,最先被绑架的是苏员外家的千金小姐。苏姑娘可是锦江城第一美人,苏员外的掌上明珠。苏员外本以为绑匪只是图财,连赎回女儿的银两都准备好了,谁知不出三日,苏姑娘却自己回到了家中,回来之後,神色就有些不对,似是染上了什麽病,苏员外让你师兄去看过……」
「师兄去看过?可他什麽都没对我说啊!」
阿婆笑了,「你年纪还这麽小,他当然不好开口了。」
在阿婆看来,浅韵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顽童,穿着粗布的衣裳,小脸粉嘟嘟的,是一个十分俊秀的烂漫少年。
然而浅韵的年纪比看上去大些,今年已是十六岁了,既不是顽童,更不是少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已经渐渐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只因自己是父亲的独生女,为了跟随父亲学习医术,她自幼女扮男装,对外也以男子的身分示人。在父亲过世後,浅韵继承了父亲的医馆,与师兄泊鹭一同行医济世。
「那位苏姑娘到底怎麽样了?」大概是由於自幼扮作男孩,浅韵的生性也好奇顽皮,丝毫不似女儿家般腼覥可人。
「那位苏姑娘中毒了,怕是被绑匪强喂下去的,此毒极烈,却没有解药。」阿婆紧皱着眉头,「可惜了那位苏姑娘,这辈子就这麽被毁了。」
「连师兄都解不了?」在浅韵心中,师兄可是个药理大家,几乎没有他看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
「那是青袭之毒。」
「青袭?阿婆,青袭是什麽啊?」
「是一种极强的媚药,毒症发作时,情慾难耐,需与男子交媾方能缓解,且愈来愈频繁剧烈,直至纵慾而死。现在已经接连七个少女中了这毒……明明是那些富人作恶,那些仇富的歹徒却要加害到清清白白的姑娘身上,真是罪孽啊!」
「媚药?媚药是什麽药?爹没教过我啊……交媾?交媾又是什麽?」浅韵拉着阿婆的衣角道。
阿婆用指尖一推她的脑门,「你呀!经历了那种事儿就知道了。」
「那种事儿?那种事儿是什麽事儿啊……哎!阿婆,您别走,您告诉我嘛!」浅韵央求道。
「难怪你师兄不肯告诉你,你呀!还太小了。」阿婆拿着浅韵开好的药,头也不回的走了。
「您不告诉我,我问师兄去。」浅韵嘟着嘴,不服气地说,她就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孩子。
「师兄,青袭到底是……」
「你不许问!」浅韵刚开口,便被泊鹭骂了。
「师兄,你脸红了耶!」浅韵看着泊鹭的脸颊和窘迫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
泊鹭掐了她的脸蛋一下,「好好学医,不要想那些。」
「我想什麽了?我也是想要治好那些姑娘们的病,师兄,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掉吧?」浅韵焦急地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声,浅韵好奇心重,不断地探头查看。
泊鹭不想她乱凑热闹,尤其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更该小心保身。
他正想拉住浅韵,不料浅韵已像只小猫似的灵敏地冲了出去。
「师兄,我去看看外头闹些什麽。」
话犹未落,人影已渺,引得泊鹭一阵叹息,缓步跟了出去。
浅韵刚挤进围观的人群里,便看到墙上贴着告示,原来是油商之女失踪,油商老爷特出告示,告诉绑匪,愿以五百万两黄金相赠,只求不要用青袭加害他的女儿。
五百万两啊!就算油商老爷是锦江城第一富商,怕也是要倾家荡产吧?
浅韵难过地摇头,正想回医馆找泊鹭,才转头,便见泊鹭面现微忧地站在她身後看着她。
浅韵立刻拉住泊鹭的手,「师兄,你真的打算这样见死不救吗?」
泊鹭看着她扬起的小脸。
他自幼被师父收养,他一直当浅韵是个男孩子,可现在,浅韵脱去了青涩,像朵娇妍的花儿般,吐露着专属於她的魅力,深深吸引着他,只要她一跟他讲话,他便忍不住心跳加快。
泊鹭是喜欢浅韵的,虽然不知道爱苗是什麽时候萌芽的,但他已决定好好照顾浅韵,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里。
师父临终前交代过他,等浅韵长大,让他娶浅韵为妻,对於这桩婚事,他并不反感,反而十分高兴。浅韵知道这桩婚事是父亲的遗愿,而她心里,也隐隐有些喜欢他,但因为她年纪尚幼,所以,在两人成亲前,他希望她一直保持纯真,不打算让她知道任何关於「那方面」的事。
「总之,你不要管了!」泊鹭一甩袖子,转身回到医馆里。
第二天,又传来了消息,苏姑娘过世了,浅韵心中一沉,因为听说青袭发作时,是不会这麽快死的。有传闻,苏姑娘之所以香消玉殒,是苏员外为了自己的声誉,忍痛将爱女杀死。就这样,曾经本本分分的锦江城美人,成了父亲口中放荡的不孝女。
浅韵虽然不知道青袭究竟是种什麽药,但自己总归也是个行医之人,不能放任这药毁了这麽多无辜的性命。
可是竟然连师兄都对这种药无能为力……
或许他能解这个药!浅韵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她还年幼时的事,父亲曾带她去拜访过一个山庄,世人称那山庄的主人为「药王」。相传药王医术无人能及,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解青袭之毒。
但是当年她跟父亲去找药王的时候,药王已经白胡子一大把了,现在十多年过去,她父亲也过世了,不知药王爷爷是否还健在?
行医之人,不就是应该知难而进吗?自幼好强但又天性善良的浅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受不了这种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少女被毒药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不管师兄怎麽想,也不管青袭究竟是种什麽药,她只知道她要救人,不惜一切代价,她也要救人!因为这是爹爹曾经教过她的。
那一天晚上,浅韵收拾了行囊,没有告诉泊鹭,偷偷的一个人上路去找药王。
一路舟车劳顿,盘问打听,浅韵总算找到了药王庄。药王庄在阴山之间,学医的人都知道,阴山是一片宝地,在这山里几乎能找到所有珍贵的药材。
浅韵沿着阴山的阶梯拾级而上,走得两腿酸痛,她擦了擦汗,看见山脉间出现了黑瓦白墙的建筑。峰回路转,终於到了药王庄的牌楼处,浅韵见四下无人,便穿过牌楼,很快的来到了药王庄的正门。
「有人吗?」浅韵敲了敲药王庄外那扇黑漆的大门。
门从里侧被打开,走出一位门童模样的少年,看上去与浅韵年纪相仿。
「请问这位公子找谁?」
「在下是锦江城李辅仁之子李浅韵,冒昧来访,希望能见药王一面。」因为穿着男装,浅韵走到哪儿都是以男子自称。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锦江城第一名医的公子啊!快进来吧!主人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的。」
太好了!马上就可以见到药王爷爷了!还记得她小时候,曾被药王爷爷抱在怀里,她还揪过他的胡子呢!
「这是哪来的土包子?阿蒙,你怎麽什麽人都往药王庄里领?」
浅韵被门童阿蒙带进了大堂,还没落坐,便听闻院落里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
浅韵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袭青衫,背着行囊,头发绾在脑後,哪点像「土包子」?锦江城的少年可是很流行这样穿着。
嘟着嘴,抬眼见到那声音的主人,浅韵才自惭形秽起来。
只见来者是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一身绸缎白衣,外罩黑纱,黑纱上有金丝刺绣的精美花纹,气势英威逼人,一看便是身分了得之人。
阿蒙赶紧上前介绍道:「主人,这位自称是锦江城李辅仁之子。公子,这位就是你要找的药王,也就是我们家的主人。」
浅韵一愣。药王?难道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是药王?那之前的药王爷爷呢?
「我……我是来找药王爷爷的……不是这个年轻的……」浅韵不经意脱口而出,随即羞红了脸,未曾察觉那男子脸上的一抹邪笑。
「爷爷仙逝多年,如果你要找现在的药王,便是我洛天,如果你要找以前的那个老人家,怕是要去阎王殿了。」高大俊美的他说起话来,给人一种孤高自傲的感觉,让浅韵心里一颤。
「我……我不是非要找药王爷爷……我……」
「那你来做什麽?」
「我是来求青袭的解药的!锦江城的无辜少女们正被青袭所毒害,身为名医之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原来是求药?那就好说了,能为锦江城少女之苦所苦,可见你是个有德之人。那你可知青袭为何药?」洛天微微拉开唇角,很浅的笑,却带着魔魅般的诱惑,让浅韵看得有些着迷。
她以前一直以为师兄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但是眼前的洛天身上有着师兄所没有的东西──那是种桀骜不驯的高贵与危险气息。
「是……是一种极强的媚药……」
「那病症是怎样的,你知道吗?」洛天继续逼问。
「毒症发作时,情慾难耐,需与男子交媾方能缓解,且愈来愈频繁剧烈,直至纵慾而死。」因为自幼苦读医书,浅韵的记忆力惊人,便把阿婆告诉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背诵了一遍,但实际的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洛天见她呆呆愣愣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懂这青袭是什麽,甚至连媚药是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背诵罢了。
「阿蒙,愣着干嘛?快给公子上茶。」见阿蒙听得入迷,洛天喝斥道。
「李公子,你说的青袭,我大概知道了。」
「这麽说,你有解药了?」浅韵瞪大了眼睛,欣喜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