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半盏茶时候宇文策已快步走入天牢,阴冷、潮湿、沉闷是天牢里的唯一写照,然这天牢他来过许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让他感到厌恶与恶心。

宇文策身着黄色龙袍,挺直腰杆走在走道上,他瞥视两旁用木头隔着一间又一间肮脏的牢笼,以及住在里头蓬头垢面的犯人。

最终宇文策与楚亦跟着牢头走入最底端,那阴喑潮湿的空气越来越浓烈,令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时宇文策亲眼瞧见慕蓉幼灵孱弱身躯卷曲在石床上,浑身颤抖不已,“快将门给朕打开!”

“是。”牢头急忙拿起挂在腰上的钥匙串,将牢笼给打开。

当门打开后宇文策冲上前去蹲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他的声声呼唤慕蓉幼灵听见了,她不适的轻皱眉头将失去光彩的眸子张开,望了望来者……

“啊……”慕蓉幼灵伸出双臂突然抱住宇文策的颈子,小脸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抽抽噎噎地哭泣。

“怎么了?别哭呀!”宇文策口气不自觉地放软,动手拍着她的后背。

慕蓉幼灵倒抽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哭诉:“这里好冷喔……而且我的身体好不舒服……还有、还有隔壁的人都一直想跟我说话……可是我好怕他……”

宇文策回头瞪着隔壁的牢笼,让原先好奇地趴在木制栏杆上的肮脏中年男子吓得向后退。

“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再来找你说话了。”他就像哄孩子般安抚着慕蓉幼灵。

“嗯。”慕蓉幼灵点点头才放开环住他的双手,改以用一双闪着泪珠的黑瞳瞧向他。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宇文策扬起眉,直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欲撒娇却又心有顾忌的孩子。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抱着你……”慕蓉幼灵羞红了小脸,低下头去不敢让宇文策瞧见自己脏污的脸蛋。

她的心如今不断的狂跳让她感到万分诧异,尤其是当宇文策用那双睿智的鹰眸盯住她时,她的脸就会不断发烫。

而待在大牢里已过五天的她,每日都在害怕与惊骇中苏醒与浅睡,而今宇文策突然的出现,让慕蓉幼灵感到万分安心,直觉得他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没关系!”宇文策瞧着她在脏污下依旧出尘的小脸,内心竟然蹦出不舍之情,但他却随即将其压下。

因为她是封朝的大罪人,亦是背叛他的可恶女人,所以于公于私他并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朕听说你身子不舒服?但朕看你现在还好好的!”瞧她能说会笑,并非牢头所言那般命在旦夕。

“我?”慕蓉幼灵抿着唇思索着,“我现在很冷,不过我想我应该没事。”

“那……为何牢头会这样说?”宇文策说到话尾将严厉目光盯向立于一旁的牢头。

被皇帝给盯住令牢头浑身一颤,急忙双膝跪在地上辩驳:“启禀皇上,罪犯慕蓉幼灵她真的如奴才所说的一般,昨夜她浑身颤抖还吐了一地的血。”

一旁默默不语的楚亦用眼神环顾四周,赫然发现泥地上的异样,“皇上您瞧那……”

宇文策顺着楚亦的手指往身旁约莫一步的距离瞧去,发现在泥地上有一大滩的干枯血液,“这是?”

“启禀皇上,这血是慕蓉姑娘昨夜吐的。”牢头赶紧说明。

“这是你吐的?”宇文策将眸光调向慕蓉幼灵,在那锐利的眼神中他不小心透露出些微担忧。“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慕蓉幼灵低头回想昨夜,她只记得昨天夜里她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像是进到了冰窖一般,接着胸口又似焚火狂烧,令她痛苦难当,接后的事她就不太清楚了。

“启禀皇上,依微臣看还是将慕蓉姑娘给带出大牢吧!”楚亦可不想让瘦弱的慕蓉幼灵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更何况他的娇妻曾受慕蓉幼灵指导绘画过一回,两人可是在那次结为闺中密友,昨夜娇妻还不断威胁他,要他想法子让慕蓉幼灵脱离牢笼。

“这……”

宇文策看着慕蓉幼灵,他虽心旌摇动,但叛乱之罪却无法赦免。

宇文策摇摆在自己的私心与皇帝的本分之间,摇摇晃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蓉幼灵将宇文策的迟疑看入眼底,当下她便明白他,随即拉着他的衣摆为他解套,“不用为难了,我真的没有事。”

他能来看她,对慕蓉幼灵现下而言就是最好的赦免了。

而方才抱着他痛哭也是一时不查,让慕蓉幼灵后悔不己。

正当她这么想之时,慕蓉幼灵发觉自己的脚底竟然如昨夜般又开始发寒,那宛如结冻的感受像雷电直冲她的脑门而来……

“你怎么了?”

宇文策发现慕蓉幼灵的丰唇如今呈现紫色,抓着他的手不住颤抖,娇弱身躯明显地抖动让他惊讶地张臂抱住她。

“冷……好冷……”她断断续续地反覆说着冷,模样与方才健康的样子万分迥异。

“冷?你冷吗?”

宇文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怀中娇人儿渐渐失去体温,仿佛她来到冰天雪地一般。

“怎么会这样?”楚亦方才才见慕蓉幼灵好好地扯着笑容,一转眼她却成了病厌厌的模样。

“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宇文策将大掌贴住她冰冷的容颜,熨烫着她的心,“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冷?”

他一时心慌忘了对她的怨怼,毫无掩饰地透露对她的一丝担忧。

宇文策的私心挣脱开必须站在皇帝立场的牢笼,一对鹰眸迸射出对她的关怀。

“皇上,别说了,快将慕蓉姑娘带出牢里请御医为她看看。”一旁的楚亦着急地说道。

“对,来人呀!快传御医到卧龙殿!”宇文策一边喊一边将虚软无力的慕蓉幼灵抱起冲至外头。

而细心的楚亦还不忘再看牢笼的地上一眼,发现慕蓉幼灵吐出的血虽已干枯,但依旧能判别出这血是中毒之人才会吐出的黑血,当下他皱着眉头才举步离开……

卧龙殿如今奴仆们不断进出奔走着,他们分别捧着热水、丝帕、新衣裳、被褥以供昏迷不醒的慕蓉幼灵使用。

这时宇文策担心地坐在床沿看着御医为她把脉,一颗心悬在那,“胡太医,慕蓉幼灵怎么了?”

胡太医将慕蓉幼灵的手腕放下后道:“启禀皇上,慕蓉姑娘脉象微弱,显然是受了多日风寒以致身子虚弱。”

“她得了风寒?可是朕方才还见她好好的,但突然之间就昏了过去。”她的昏厥令宇文策不解与担忧。

胡太医摸着胡子思索一番,接着又提起慕蓉幼灵的手腕为她量脉膊。

须臾,胡太医脸色一变急忙站起打揖禀告:“启禀皇上,慕蓉姑娘应该是中毒了,依微臣看来她中的是夷国特有的毒药断魂散。”

“那药有何毒性?中毒的人又会如何呢?”

“据微臣所知,断魂散一开始会在每六个时辰发作一次,接着隔次发作的时间会缩短,一直到第十日患者会处于寒冷与火热的状态,最终死去。”

“那就你所言该如何诊治慕蓉幼灵呢?”宇文策早已眉头锁紧,忧心她离去的恐惧慢慢扩散在他的五脏六腑。

胡太医惶恐地朝宇文戡鞠躬,讷讷地道:“启禀皇上,此毒……没有解药,所以慕蓉幼灵姑娘只能任其死去。”

任她死去?这残酷的话竟然地炸开在宇文策的脑海里,他竟然开始慌乱了。

“不可以,如果她死了朕要你提头来见!”宇文策双目迸裂怒瞪胡太医。

胡太医一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能救慕蓉姑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拿我国仅有的三颗还魂丹让她服下焉能保存性命。”

“那就快拿来让她服下。”他不懂胡太医还杵在这做什么。

“可是……那还魂丹是让皇上有危急时使用……”还魂丹世间仅剩三颗,怎能拿来用在叛贼的身上,因此胡太医才会如此说道。

“你这么啰唆干什么!我要你去拿!快去!”最后的话语,他简直是用吼的。

“是!”

胡太医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愤怒,急忙连滚带爬跑去藏丹阁取药。

当胡太医老迈的身影消失在卧龙殿,宇文策才回身从小翠手中取过温热的帕子,细心地为炕上娇人儿擦拭脸庞与双手。

趁着他清拭慕蓉幼灵的面容时他仔细的审视她,虽然如今她闭上了双眼,但宇文策仍旧可以感觉她的转变,从她眉宇间他不再认为她宛如冰山美人,反而充满天真、可爱的气息,这样的女孩竟让他无比怜惜?

他是封朝的皇帝,龙椅底下有多少人等着看他该会如何处置昔日旧情人!所以面对慕蓉幼灵他得要战战兢兢,不可让感性冲破套在其上的皇帝本分盔甲。

突然有了这一点体认,宇文策急忙收回手将帕子丢至一旁的金盆上,俊颜霎时换上冰冷。

李公公随即上前为主子抚平衣摆,而宇文策则是睨着小翠,“等胡太医将慕蓉幼灵救醒后,要他来找朕。”

“奴婢领旨。”小翠跪趴在地上恭敬说道。

宇文策这时头也不回的旋身离去,将一颗不该担忧慕蓉幼灵的心远远抛在后头……

掌灯时分,烛火照亮整个御书房内。

“启禀皇上,胡太医已在御书房外求见。”李公公跪在案前朝主子说道。

正专心处理朝正的宇文策提笔批阅桌上的奏折,眼皮连掀也不掀,“宣他进来。”

“是。”领旨的李公公退了下去,下一刻胡太医低着头走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胡太医跪在宇文策面前恭敬参礼。

“嗯,慕蓉幼灵怎么了,跟朕说说吧!”宇文策依旧专心处理朝政,从他平静的面容中找不到对慕蓉幼灵的关心。

“启禀皇上,慕蓉姑娘己服下一颗还魂丹目前已无大碍了。”

“是吗……那她醒来了没?”宇文策的笔停了一下,但目光依旧在烦人的军事奏折上头。

“慕蓉姑娘尚未清醒,体内的毒也还没完全排出,所以她还会再度发病。”胡太医说着实话。

“发病?”宇文策将眼神对向胡太医,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你不是说她已无大碍了吗?”

他不敢想像她苍白的面容、娇弱的身躯要再度承受毒发的痛苦,冷绝的心底不争气地渗出一丝丝怜惜与心疼。

“慕蓉姑娘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她的身子依旧虚弱,依然抵抗不了体内的毒性……微臣将会竭尽所能为慕蓉姑娘医治。”胡太医说得畏畏缩缩,因为他发现宇文策原先平静的面容愈发阴沉,令他浑身颤抖。

“那就好,你下去吧!”宇文策微微挑眉,再度将目光调回案上的奏折,但一颗心竟然无法平静下来,专心处理手头上令人烦闷的公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可以对她不产生任何怜悯与关怀,但是一直无法专心的情况又代表什么?

宇文策停下笔双指拧着眉心,企图将在牢龙中看见的慕蓉幼灵驱逐出心底,可是她满脸惊恐的脏污俏容竟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

“可恶!”宇文策加强手劲,竟然将手上的玉制笔杆给折断,他恼怒自己的心居然无法再度回到风平浪静的几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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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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