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事情往往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出现转机,侦破案件也是如此。就在施云的案子再度陷入僵局,让我觉得无处着手时,一个新的突破口出现了。
转机来自一个名叫丁宁的女孩子。她是金海饭店歌厅的服务员,跟施云是同乡。人在异乡,离家千里,遇到同乡自然倍感亲切。两个女孩子的年龄差不多,脾气又相投,很快就熟悉亲热起来。她们不只是好朋友,还曾经一度合租过房子。我了解到的很多有关施云的情况,包括她的男朋友阿林,都是丁宁提供给我的。
可惜,自从染上毒瘾,并开始从事色情服务后,施云就开始租房另住,两个人的来往也日渐稀少。看得出丁宁对施云这一时期的生活圈子很有些反感并心存戒惧,显然刻意想保持距离。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找过丁宁,想向她多了解一点施云后期的情况,尤其是有没有跟谁结过怨,是不是跟谁有利益冲突,会不会有人争风吃醋,她全都干脆地一问摇头三不知,那种水泼不进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她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敢或不愿说出来。
可是找了她无数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诚心恳求的种种办法都试过了,她的态度却依然故我。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让她想说的时候随时找我。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却从来也没有打过。
正因为如此,接到丁宁电话的时候,我兴奋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对她提出的见面要求一口答应,并马上按她指定的时间赶到了上海火车站。
脱下那身华丽的旗袍制服,换上T恤牛仔裤后,丁宁好象一下子小了好几岁,看上去就是个清秀朴素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她向我招手,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就站在火车站南广场的大钟下面,背着个小小的双肩包,脚边是一只帆布旅行箱,看上去象是要出门的样子。
“咦?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出远门吗?”我指着那只大箱子问。
“我不做了,要回家了,今天的火车。”丁宁有点紧张地绞扭着双手,“走之前有点话想跟你说,找个地方可以吗?”
“行。”我一把拎起她的箱子,“那边有个茶座很安静,去那儿坐吧。”
丁宁的情绪很不安,坐下以后,她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低着头用吸管搅动杯子里的汽水,似乎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我故意轻松地笑着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
“方警官,你是好人。为了破施云的案子,你前一阵天天跑金海,找我都找了多少次,到处千方百计地找线索,看来是真心想给施云申冤的。有些事,我本来一直不敢说,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施云,心里一直不安生。现在我不在金海做了,而且马上就要回老家,说出来大概不会有事了,所以才敢告诉你。”
“什么事?!”我顿时精神一振,兴奋地紧紧盯着丁宁。
“施云……她的死,可能……可能是被人灭口的……”
“是吗?”我立刻取出笔记本,“请你说具体一点。”
“施云失踪的前一天,我在歌厅碰到过她。”丁宁想了想,开始慢慢地叙述回忆,“当时她的神情很兴奋,拉住了我要跟我说话,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问她有什么喜事,她说她准备不干了,这就要回家去嫁人。我问她是不是阿林,她说是。当时我有点奇怪,因为施云有毒瘾,自己戒过几次都没成功,全靠做这个才能供得起她吸毒。阿林只是个小推销员,挣的钱不多,养家活口都不宽裕,哪里有钱供养施云吸毒啊?就问她以后怎么办。施云神神秘秘地笑,说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弄一大笔钱,足够她找个安全隐秘的地方把毒瘾戒掉,剩下的还够他们两人好好过一阵日子。”
“是吗?”我眼睛一亮,“她说没说是什么机会?”
“我问过她,可她没说,只说让我别问那么多,否则会惹麻烦的。”丁宁低着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吸管,神色微微有些紧张,“我当时就问她是不是这件事情很危险,施云只是笑,还说,她捏住了那个人的把柄,那人不敢拿她怎么样。等一拿到钱,她就立刻离开上海,和阿林躲得远远的。我听着觉得不对劲,就没敢再问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问。
丁宁的手微微一抖。“不……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我紧紧凝视着丁宁的眼睛,口气十分肯定地说,“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你不会那么害怕,也不会一直都不敢说出这件事,直到要离开上海了才敢开口。你认识那个人,并且知道他很厉害,生怕一旦说出他的名字,就会遭到他的报复,是不是?”
丁宁看来真的很害怕,我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稍稍高了一点,她竟然吓得哆嗦了一下,乞求般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就说出来吧。有我们保护你,他没办法拿你怎么样的。”我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诚恳地说,“我很想破案,让凶手不能再逍遥法外,让施云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这也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我……我也是猜的,不敢肯定对不对。”丁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后来我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施云在里面打电话,好象是跟人约定交钱的时间。对方的声音我听不到,可施云叫那人贾老板,口气好象很熟的样子,我们经理……就姓贾。”
“你听清楚了,是姓贾没错?”我勉强抑制住心底的兴奋,保持冷静继续追问。
丁宁点点头。
“听到交钱时间了吗?”
“好象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丁宁想了想,说。
“地点呢?”
“不知道。”丁宁摇摇头,“施云没说。我只听见她说,好,就在那儿,多半是对方提出来的。”
“她是几点打的电话?”我一点一滴地细细追问。
“是晚上,八点不到吧。那时候夜场表演还没开始,应该还没到八点。”
“你知道施云抓到的是什么把柄吗?”
丁宁的脸色一白。“不、不知道,也不敢问。否则,失踪的可能就不只是施云一个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经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
“我……我也不太清楚。”丁宁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吞吞吐吐地说,“听说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什么生意都敢做。”
“你一直在他手底下干,就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半信半疑地问,“就算他干得再小心,总有点儿蛛丝马迹露出来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大老板订的规矩严得很,谁也不敢多说多问,多管闲事。要不是我要走了,这些话都不敢告诉你。”丁宁生怕我不信似的,很认真地对我说,脸都微微涨红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我连忙冲她安抚地笑了笑,“那你能给我们当证人吗?”
“证人?不行不行,我可不敢。”丁宁吓得缩了缩身子,脸色都变了。“要是让我上法庭做证,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你得保证,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能到法庭上说,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不然给我们经理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他手下的人可多的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我保证。”我诚恳地答应了她,接着又反反复复地仔细问了些问题,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什么可挖掘的线索了,才亲自把丁宁送上了火车。
临上火车前,丁宁还殷殷地望着我,认真地问:“你们会抓到凶手的,对吧?”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清澈眼睛,我一时竟无法说得出话,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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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说明一下,我说的两三章是出版的章节,不是网上的短章,后面至少还有一万多字,交待结局应该够了,希望不会太草草。飘雪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本来真想过写开放式结局的,不过实在是被人抱怨得够了,不好意思再让你吐血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