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明早该长大了，却还一直是个孩子，愈活愈回去，骨子里已经七老八十了，却顶着一张孩童的外表，啧啧啧，这简直就像妖怪了……光想就很可怕，你说是不是？」她一迳地说着问着。
妖……怪？
他瞪着她，眼瞳开始冒火。
「人啦，随着时间长大，随着时间变老，是生物的天命，顶多就是延缓老化，维持健康，我的研究目的就在此，让人类健康且缓慢地老去，而不是企图违反自然界的定律，把人变成不老妖精，那说穿了根本就是活化石……」她摇头晃脑、铿锵有力地发表高论，浑然不觉自己已把老板惹毛。
「你在说什么？」他霍地站起，沉声厉喝。
她吓了一跳，傻愣地看着他。
「呃？怎么了？」
「你竟然说谁是妖怪？活化石？」他走向她，怒声咆哮。
「啊？总经理……我……我又不是在说你……」她被骂得满头雾水。
他惊怔，一阵气结，却只能硬生生忍下。
「我的意思是说，那些妄想『返老还童』的人想法其实很可笑，如果真把人全『还童』了，那还得了？全世界都变成小孩了，祖父祖母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全都是小鬼，谁大谁小都分不清，那不是很荒谬吗？光是想像就觉得好好笑，哈哈……」
她带着嘲弄玩笑的口气解释。
他听不下去了，这女人又开始像个笨蛋了。
「够了。」他怒斥。
她赶紧闭嘴。
「别太自以为是，高绿。在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你想像不到的，别用你那少量的脑细胞去定论所有的事。」他向她凑近，森然地道。
少量的脑细胞？
这个小她两岁的小子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拐着弯骂她笨？
她很想大声抗议，不过她个头娇小，他的高大身形和庞然怒气一整个欺压过来，她立刻一阵窒息哑口。
「我请你来，是要你安静地做研究，而不是随便批判，你就乖乖地闭上嘴巴，好好分析我给你的资料，别再多说废话，懂了吗？」他再逼近一寸，厉声警告。
她被震慑住，只能呆愣地点点头。
奇怪了，她哪里说废话了？明明就是他一直问她问题，她才回答的啊！
而且，她也搞不清楚他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现在，去想办法把那台仪器修好，我接下来还有很多实验得靠那台仪器。」
他冷哼一声。
「你还是要使用那台仪器做实验？」她一惊。
「当然。」
「可是那台仪器真的很危险……」她急道。
「要做特别的实验，就要有冒险的精神，太保守胆小，终将一事无成。」他冷笑。
她看他一眼，反感暗生。
看来南宫药厂和她的理念不太相同。
「你现在既然在我的药厂里工作，一切就得听我的指示，这在合约里早就有注明，而你也签章同意了，不是吗？」他哼道。
怎么？合约里连这种事也有注明吗？她一怔，突然有点后悔没把合约仔细看个清楚。
「所以，在这一年内，你最好提高你的配合度，高博士，太过散漫或是对我们南宫集团的计划有任何异议，也算违约，而一旦违约，我可以要求你赔偿非常高额的违约金哦。」他睨着她，浮起一抹冷笑。
高绿被他笑得心中一阵惊麻。
这家伙算是她活了二十九年来看过最俊帅的男人了，可是，外表长得虽好，内心很可能也是她见过最阴险难缠的。
真惨，接下来的一年她该怎么熬哦！
她无言地皱起小脸，在内心悄悄哀鸣。
「现在，你懂你的立场了吗？」
「懂了。」她讪讪地点头。
「很好，那么，请好好配合我的指示，我希望明天一早就能看见那台仪器正常运作。」南宫神武又道。
「明天一早？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惊呼。
「所以啊，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他邪恶地笑了。
高绿瞪着他那张可恶的笑脸，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难怪当时那些得知她要进南宫药厂的同侪中，有些人曾调侃说她将与狼为伍，她还把他们的话当成风凉嫉妒，现在她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南宫神武并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要和他这种人一起工作一年，恐怕她到时全身细胞早已死光光。
高绿熬了两夜，才和工程人员合力把仪器修好，但她只回家睡了几小时，又被南宫神武来电狂催到药厂，要她帮他做基因图谱分析。
她只好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开着车冲到药厂，整个人脚步虚浮地飘进实验室。
真的，她愈来愈觉得南宫神武想操死她。
「我要你把我的细胞做个基因图谱分析，高绿，每天都做一次。」南宫神武一身清爽，神采奕奕地在实验室等她。
「啊？」她怔怔地瞪着他。
「怎么，你还没睡醒啊？」他讥讽地看着她那头凌乱的短发，还有浮肿的双眼，暗暗冷笑。
其实，后来他就发现那台仪器的修复他自己就能搞定了，可谁要她太多嘴，既然好还有力气说东说西，他就让她累到说不出话来。
「那个……基因图谱的分析得用我研究室那台电脑……」因为太累，她反应有些迟钝。
「那就把你那台电脑搬过来。」
「啊？」她又顿了一下。
他看她整个人恍神，有点不耐烦地拧起眉，冷斥：「啊什么啊？！一大早你怎么这么懒散委靡，还没睡醒吗？」
两天只睡五小时，还能不委靡吗？
她偷瞪他一眼，在心里嘀咕，揉了揉眼睛，努力振作道：「你是说……要我把我的电脑搬过来？」
「对。」
「那怎么可能？那是专属于我的研究室的大电脑，不可以搬过来的，而且，那是我个人的私有物，目前已在申请专利，你如果想做分析，就去我研究室做。」她因为精神不济，口气也变得很差。
「哦？好吧！那马上就去你的研究室做。」他直接道。
「啊？」她愣了一下。
又啊？这女人有时真让人想敲她的头。
见他整张俊脸开始皱成一团，她才连忙问道：「你要去我的研究室？现在？」
「对，现在。」他没好气地道。
「不能……明天再做吗？」她苦着小脸。
「不能。」
「那个……基因图谱其实任何时间都可以做的……」她真想替自己争取一天回家好好睡个够。
「但我很忙，我只有现在有空。」他冷盯着她。
变回大人模样已经五天了，他的心笃定许多，那台仪器的修复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现在他最迫切想知道的是，他这模样是否能稳定地持续下去。
而且，在他确定他已经恢复正常之前，他并不想让方夜白或是任晓年知道这件事。
如果可以从他本身找到「守岁计划」的秘密，那他又何必和别人分享？
尤其，不想和方夜白那小子分享。
高绿无奈地叹口气，只能顺从他的意思，点头道：「好吧！你现在想做，那就走吧！我的车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