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不许他提及酒吧的事让他有些诧异。那天佘兴生最後还是致电给他,提到盼儿来过夜店找他的事;他当下赶完余下不多的公务动身回台北,在房间看见她的字条时,她却说只是来看他是不是病了,始终没有查问他去了哪里。
若果盼儿问的话,他必然会解释,但她不让他再开口,仿似那件事不曾发生过……
疑惑的手心下是她柔滑玉背,刚接受护理的肌肤比丝绸的印花裙更显细腻。盼儿贪宠地仰头,娇躯的线条契合着他,毋需言语,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麽。
她不能再忍耐,他亦然。
来不及回到房间的床铺,他俩就地跪倒在厅间柔软的毛毯上……他垫着,不容她有任何可能受到损伤,而腹上的人儿立时弯下身拆解他的衣衫,口中小小埋怨衬衫上的钮扣数目……
「我来。」随意扯下外衣,他接手把盼儿的秀发拢到一旁,解开她颈後缚系着全身洋装的衣结,拉下,他倒抽一口气,因她洋装里是空的。
「别管它……」
盼儿因他眼中的惊艳而扬起笑,他们这麽熟悉了,这一点点的刺激对他应该不算什麽才对……他受魅惑地缓缓仰头含吮着雪白,臣服的眼神朝上对向她,盼儿终於止住笑容。
等待再次亲近他的这刻太久了,时间甚至使她快忘记自己有多盼望……盼儿不自觉紧张地触碰他的胸膛、至肌理分明的腹肌、拉开深蓝牛仔裤的拉链……催促着自己快点、再快点适应欢爱的节奏……
最後一晚的欢愉,她必须牢牢把握不断流逝的时光。
「盼,不要怕。」
乔晓翔突然轻声在她耳边低语,盼儿自恍惚中回视他真实的男性脸庞,伸手拢抚。她怎能不怕?那一晚她上去他家,是想要有多点勇气去推翻决定,可是现在这句话来得太迟了,她就快要失去他……
微颤的手被他握住,她情急地想要抱紧,竟被制止。乔晓翔起身脱去长裤……然後跪回地上掀高她的裙摆,本来靠在沙发边抬头看他的盼儿被抱了起来……
直到他挺身进入她,她才抿着唇意识到:他们两人真不适合等待。
久违而深入的烫热律动让她重新习惯,伸臂扶撑他身後的沙发,乔晓翔却将那柔臂挪回自个儿项後……「扶着这里。」
「唔。」盼儿赧然地按着他的肩,赤裸的身体只剩下洋装仿如无物地围在腰间,而他还有敞开的衬衫……随着他不断的加快加深,她介怀的思绪逐渐涣散……把心思全数留给他。
感受到身下她温热润滑的反应,乔晓翔让她躺回毯间,好让虚软的她有个支撑,厚掌不忘抵在她背後,防止软毯的摩擦弄疼嫩肤……
盼儿因他的抽插摆动而低吟,脸上至胸前尽是高潮带来的潮红,乔晓翔爱惜地来回抚过,正要趁势把她送至顶端,她竟看穿他的意图,困难地推推他的小腹阻止。
「晓翔,我可以的,你慢一点……」
「嗯?」不解地笑着回视她潋滥的娇颜,蓦然……他怔住,了然过来。
独自攀登高峰的游戏不好玩,知道他尚未尝到完整的更多,她不愿留下遗憾……强忍着冲击身心的悸动,只为和他一同赴往最极致的飨宴。
「盼……」乔晓翔唤着她,如盼儿所愿地捉住她小腿情切地占有,却没让凶猛的欲望驰骋身下的柔软,最後让无与伦比的持续快感释放他俩……他仍深埋在她体内,盼儿剧烈地深呼吸着,翔的粗喘犹在耳畔,她没法告诉自己这样就满足。
盼儿拥着他闭了闭眼,然後挣扎地分开些许距离启唇:「晓翔……再给我?」
她必须藉着他,内心的纷乱才能找到出口……
他滑出她的柔腻,抬眼凝视受情慾冲刷过的她,她甚少主动要求什麽。
「好。」
乔晓翔弯身将她打横抱起,任衣衫遗在原地,进入套房後将她放置在软馥的大床上,再次欺身需索……她这才发现,他的欲望不比她少。
一个月後将进行的婚礼,是他俩心里同样的疙瘩。体力透支太过,而占有他的渴求却整夜不愿稍稍熄灭……两人分享着、纠缠着,直到其中一次完事後她抵不住倦意,阖眼沾枕而眠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
蒙眬间,他用温毛巾拭净柔躯,然後替她盖上被子……
乔晓翔侧身默默躺在大床另一边,她身後渐吐光芒的晨曦,骤然看来竟和记忆中撼动他的那画面有几分相似。
唤醒他求生意志的,除了那前一夜的温柔话语,还有那幅美丽的景致。
他在她大学宿舍的那一夜,躺在小沙发里却始终无法入睡。
太多纷乱留在脑际搅动,他一再地在乱七八糟的噩梦里跳跃、失衡,找不到出路……直至磨难得似乎差不多了,才满额冷汗地醒过来。
然後,他看见了窗外的日出。
身在异乡已久,他却从未目睹过那样令人震撼的极美风景。
像抚慰人心的光线洒落在他身上,他受吸引地起身站近窗前撩开布帘察看,天空经过滂沱大雨的冲涤後竟有如新生一般澄明。
纯金的曙光从地平线放射扩散开,冲破黑暗,不疾不徐地照亮深紫色的云雾以至天空下的万物……以为早已死寂的心湖,竟因这大自然静谧的力量而受到触动。有那麽一刻,他强烈渴望此际一切都不要变。
他开始思溯生命的价值,像重新开始转动的涡轮,原本寻求逃避的笃定……动摇了。
也许留下来的话,就能看见更多未知的美好……他不需要做其它什麽,只是好好地活着。
伫立窗前近一个多小时,直到他在无边的思绪中脱身,再三因撤去的决定而迟疑,天已近全亮。他留了字条写下寥寥数字道别,便背起仍有湿度的行囊,离开那里,踏上旧时路。
监护人在庆祝他完成高中学业时曾买下洛曼的一间小小公寓,可惜距离大学车程三小时,他只有在间中曾回去打扫。在那里安顿好後,有好一段时间他都躲在唐人街後巷做非法劳工,挣得机票钱後便孑然一身到重庆去——那是母亲的故乡,也是台湾以外他唯一想到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他到处盲目地闯。美国冷门的学系加上未完成的学历让他的能力不被接受。找寻着任何可供维生的工作……他当过侍者,当过建筑工地的散工,也当过玩具厂工人及总管,那是一段看不见未来的漫长日子。
直到他的舅舅比父亲的元配还快找到他,私下出资请他到法国的酒厂陪他工作;不到两个月,因知悉他在德语方面的能力,便派遣他到德国的白酒厂,他这才渐渐摸索到真正的方向。
他从不热中杯中物,却不抗拒学习有关它的一切,而在品酒界渐渐崭露头角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两年後,他接掌德国的卡历凡酒厂,征得舅舅同意後,把推出的新系列改为母亲的洋名Annaleigh,以作为纪念。他所拣选的酒样在国际美食博览会上大放异彩,是酒厂成名的里程碑,自此厂里定期发布的旗舰酒品,都挂上同一系列标签。
然後某一天,一名独自游访葡萄园的台湾访客在尝酒时酩酊醉倒。他的助理以为那人是新手,连吐酒都舍不得的蠢品酒员,谁知隔天人醒来後却一把抱住他大喊好酒好酒……
胡继铭拚命劝他将酒销至台湾,说是可以安排。尽管当时回绝了,但这确是他们相识的契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至於回到台湾、重新遇上她……
乔晓翔将视线移回近在咫尺的美丽脸蛋,甚至舍不得眨眼,过往的情感再次冲击他……永不会忘记她从过往那名叫绝望的悬崖边缘,把一无所有的他拉回现实,教他再次尝到希望的温暖。没有她,他不会有再次追寻暖阳的欲望。
他,说不定已经放弃。
「盼……」
俯视着呢喃她的名字,脸上忽然滑落的湿凉提醒了他,乔晓翔怔然伸手抹掉,竟发现自己因即将到来的离别而软弱落泪。
意识到自身的命运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他明了从她走出他人生的那一刻起,他会继续去追寻拥有和她一样温柔的女子,但那另一个人儿却永不会再出现,只为她是如此独一无二。
他迅速以理智压下情绪。她起床後便会离开,他不能容许自己表现出更多的感情纠葛阻碍她的脚步,那会影响她整个企业和家族的名声。
安於品嚐最後的美好,至少在此刻,她还在伸手可触的距离内……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的便是他专注的目光。
翔单手支着额躺在她身边,眷恋的目光仿佛穿过她,集中在根本不存在的某一点,那感觉太温柔,竟让她泫然欲泣。
她想起第一次在他怀里醒来,他深幽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样。
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疼宠,所以她才会提出那样大胆的要求,询问可不可以再找他……不能有感情,她无法说服自己怎样和这个男人维系下去,除了选择他作为固定的性伴侣之外。
这只是条件的交换,她渴求在他身旁的安稳感觉,而相对上他想要的,她应该能够给予。
翔没有多加考虑便同意,她反而迟疑了,他则淡淡地解释说他喜欢她的身体。
是应该认清事实了吧?由始至终他都坚守初衷,没有半点动摇过……中途反悔、变得更贪心的人,是她。
她的清醒让他隐去那黑眸中所有可能存在过的柔情成分,乔晓翔抽回思绪直视她。「醒了?」
「嗯。」她因他急遽收敛的态度而不知所措,正要靠近,他却极有技巧地避开她展开的双臂,缓缓坐起身。
「起来好吗?你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了,公司还有事要做吧?」
「翔,你……」盼儿慌乱地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羽毛被滑下一半,他起身往房外捡起地上的衣物递给她,无视未着寸缕的娇躯。「换好衣服再出来。」
他语毕,转身进入套房浴室,利用冲凉的这段时间免去她的尴尬;待他确定她已收拾好心情,才换回衣服拉开浴室门。
盼儿使用另一浴室梳洗及整理头发。和昨晚的模样差别不大,长发披散遮住洋装外露出肩头。她的侧脸在晨曦照耀下更显苍白,她没有多加装扮,只涂上些许唇蜜让精神看起来好一点。
「会有人来接你吗?还是叫计程车?」他走到她身边,出声询问。
「我一会自己下去叫车,可以的。」盼儿硬着声音回答,化妆镜上反映出身後的男性身影,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续道。
「你还要用电梯下楼,饭店的磁卡用完後交到大厅就可以了。」
「嗯。」她仅能低着头,怔怔应声。
「我怕楼下可能会像上次那样有人偷拍,你先离开吧,那我们就这样……」
忽然,钟盼儿因他的话而抬起恐慌的眼神,转身咬着唇投入醇然的怀抱中,仿佛痛极地崩溃叫喊:「……我不要!」
乔晓翔冷不防她的失控,表情错愕地接了个满怀,冰冷的面具悉数瓦解。
「为什麽我们非得要就这样分开?翔,我了解你,你明明不是会对我冷酷的人,别摆着一脸这麽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再见!我不要听你说这些口不对心的话……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求你……」
「嘘,嘘。」盼儿闷头埋在他肩窝轻颤,乔晓翔安抚地拥紧她,也许他真的不适合扮演冷漠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