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年多前,我存了一笔积蓄,突发奇想要到世界各地一个人旅行,出发之前,我决定给毓希一分惊喜,毓希就是我妹妹的名字,我没跟她讲一声,就跑去找她,却得到她摔死的恶耗。”
范成愉声起眉,脸色有些苍白地回想当时的情况。
汪云昶看她那么辛苦的模样,找了个地方坐下,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不开心,你可以不必回想,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她吸吸鼻子,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在他怀里露出一抹笑,“我想让你知道。”
他不语,她接着说:“她死在一个风景区的饭店,因为这样,才惊动了警方,也上了电视,她的死因……”
她声音低下去,半晌后才咬牙说出来,“是因为纵欲过度和嗑药,那个时候,她全身赤裸地死在床上,我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从来就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她甚至比任何人都用心和努力在生活!”
汪云昶拍拍她的背,“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知道,”她情绪低落,“接到消息之后,我以她唯一亲人的身分料理她身后事,不过因为时间仓卒,只来得及参加葬礼。”
“那谁帮她举行葬礼?”汪云昶忽然问。
范成愉停顿了下,“警方。”
他沉默。她埋首在他怀里,一时不语。
“成愉?”他唤她。
“嗯?”他的怀抱好温暖,她舍不得离开片刻。
他吻吻她的发心,抱紧她,“没什么,如果你想哭,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不想哭,她死的时候,我都没有哭,现在我更不会哭,我从小就不喜欢哭,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没哭,他们过世我也没哭,现在她都死了两年多,我再哭不是太矫情了?何况又不是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感情不是很深的,所以我从头到尾就没有那种想哭的情绪,呵呵……”她连珠炮似的说完,仍旧将头埋在他怀里。
汪云昶叹息。这个瞥扭的家伙,他要不要提醒她,他都能够感觉毛衣传来的湿意了?
等了好久,感觉到她的情绪大致平复下来,他才轻声唤道:“成愉?”
没有回应。他淡淡地笑,“傻丫头,说是怀抱为你敞开,你还真利用得彻底,不过,成愉,我很高兴你这么利用我。”
他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她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他亲吻她的嘴唇一下,尝到咸味。
“傻成愉,”他温柔地在她唇边低语,“不知道现在说爱你,你是会有个好梦还是恶梦?”
抱着她,他稳步朝家走去。
早晨,是被远远传来的爆竹声吵醒的。
范成愉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瞧自己枕着的那条手臂的主人,他正含笑看着她,她才不要给他机会取笑自己呢。
唉,睡在一张床上,这个普通朋友的定义还真淫乱呢,尤其发生在来他家过年的第一个晚上。
两颊热辣辣的,不知道是因为自掌嘴巴,还是不好意思所致。
“成愉!”汪云昶慢悠悠地开口,“你昨天还真热情呢。”
范成愉咬唇。这个家伙!她本来就没期望他会在口头上放过她,但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一点幻想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清清嗓子,“明明是你趁人之危。”
“成偷,这你就冤枉我了,我昨天很想回自己房间睡觉,但是你太热情拉着我不放,我一松手,你就醒来,可怜兮兮地说:‘云昶,别走,我会睡不着!’这样的情况下,我只好委屈自己了。”他慢条斯理地陈述昨晚发生的事,不过也没抱期望她会记得——上次他已经领教过她的忘功,不论事发时她多么柔情万千,醒来后都会自动忘记得一干二净。
范成愉压根不信他说的,不过自己昨晚意外睡着却是事实。
“何况,”汪云昶继续道:“我根本不屑趁人之危,就算是做坏事,我也喜欢光明正大。”
“你还真敢说。”范成愉轻哼。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颊,让她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坏坏的笑意,“我还敢做。”
低头,不客气地撷取她的芬芳。
清早的成愉,总是特别的可口。汪云昶极尽缠绵地吻她,她先是抗拒的,但他太过强势,她慢慢有了回应。
棉被下的体温越升越高。
忽然传来敲门声,乔美淑在门外叫道:“成愉,你起来了吗?”
他恼恨地停止,唇滑到她耳边,微喘着说:“起来吧,我们今天去庙里祈福。”
“噢,我起来了,马上就出来。”范成愉先应了门外一声。
乔美淑交代她赶快出来吃早餐后就离开了,范成愉将头埋在棉被里羞愤难当。
欸,被逮了个正着。“你……你先出去,啊,不,我先出去,你再找个机会出来。”
总之,就是别给他家人知道就是了。
汪云昶点头,“好啊,你先换衣服,然后去我房间帮我拿套衣服来。”
呃,那不被他全部看去?范成愉为难地揪着他,脸红红的。
汪云昶打个哈欠,“老实说,我昨晚根本没睡好,现在恐怕也没力气爬回自己的房间。你自己看着办吧,或者,”他状似考虑了下,“我让我妈去拿衣服也可以,她比较清楚我衣服放哪里。”
他立刻坐起身,范成愉连忙压下他。
他眨眨眼,“成愉,我刚才已经给了你很热情的一个吻,你现在终于心动准备要饿虎扑羊了吗?”
“我……我去替你拿衣服。”她咬牙道,脸仍旧很红,这次是给气的。
要说耍贱,女人什么时候都不是男人的对手。
范成愉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下床,顺便很不好意思地在他肚子处滑了一下,压得汪云昶脸色一变,她连忙道歉,汪云昶摸摸肚子,知她报复,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再度激怒她——
“成愉,你如果再往下滑倒两吋,你的终身幸福就堪虞了。”
这讨厌的家伙!难怪每年买那么多礼物回来收买人心,还会被堂妹在后面狠狠骂。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拿被子盖住他的头,才找来衣服背对着他换。
汪云昶在后面评价,“成愉,原来你今天打算穿粉红色内衣啊!我比较喜欢你刚才脱下来那件黑色的……”男人被丢来的枕头砸中。
“你给我闭嘴啦!”范成愉终于恼羞成怒。
听到枕头下传来压抑得低低的笑声,她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唇,没出息地肉麻当有趣,浅浅笑了起来。
出了门,范成愉盯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再次被普通朋友四个字打败。
平安镇虽说不大,但是新年来庙里烧香祈福的人也络绎不绝。汪云昶牵着她,在人潮中从容走进庙,遇到熟人,还能坦然自若地和对方打招呼哈啦两句,显得彬彬有礼。
范成愉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一直用新奇的眼光看着四周。
“想试试吗?”汪云昶看她一直盯着跪在佛前祈愿叩首的人,于是问她。
她抬头看着他,“可以吗?”
汪云昶抚了抚下巴,“如果你的心愿里有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范成愉瞪他一眼,他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发心,“好啦,随便妳!逗你玩玩还这么认真。”他转身,认命地去买香来拜。
两个人一起跪在蒲团上,范成愉闭上双眼,诚心许愿,然后虔诚地俯拜三叩首。
师父在旁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又有香的味道撩绕鼻端,身旁人来往如织,她睁开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转头,恰恰看到汪云昶静静看着她,眸光温柔,她霎时心醉,漾出璀灿若星辰的笑。
汪云昶朝她伸出手,拉她起身,让位给后面祈愿的人。
“许了什么愿?”他在她耳边轻声间。
她眸光娇俏流转,“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愿会实现的,放心。”汪云昶朝她暧昧地眨眨眼,“成愉,你不觉得我们刚才一起在神明前许愿的三叩首很像在举行什么仪式吗?”
“什么仪式?”她想起的是葬礼。大过年的,真不吉利不是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咦,成愉,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脸红了?”他颇为困惑地看着她,“哎呀,你该不是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吧?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明明是他有心误导她,还敢说!她干脆重重踩他一脚,阻止他继续说。“你看那边是不是可以求签?”
她快速拖着他往围了一圈人的地方走。汪云昶在后面懒懒地说:“成愉,你应该拖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才是,这样方便你随时扑倒我,尽快实现你的心愿。”
“你闭嘴!你再乱说话,我就回去找东西毒哑你!”范成愉忍不住出口威胁。
他摆摆手,“过年说这种话就让人灰心了,虽然我明白你最终的目的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扑倒我,不过如果我被你毒哑,扑倒我之后,你就会少了很多乐趣了。”
“闭嘴啦!”她快拿他没辙了。
挤进人群里,中央是个师父坐在桌后帮人解签。
汪云昶指了指大殿旁,“成愉,那边才是求签的地方。欸……你走那么快,真要去求啊?”
“嗯。”没玩过嘛。她兴匆匆地走过去,学别人,跪拜后摇签桶,抽出一支签在掷筊问神,是否是这支签。“你要不要试试?”
“有何不可?”他挑眉,也学她的样子求得一支签。
领到签诗,汪云昶抽过她手里的,“说什么?我看看。嗯,‘隐中显,显中微,个中有玄机,参得透了,直上仙梯’,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即是所问之事呈现胶着状态,仅凭蛛丝马迹分析,是否突破,就看能否参透玄机。”师父解签解得更加有玄机。
范成愉默默不语。
汪云昶瞅她一眼,递上自己的签,“还请师父帮我看看。”
师父接过,“签诗写着‘贵客相逢更可期,庭前枯木凤来仪,好将短事求长事,休听旁人说是非’,是上上签,今年会得贵人相助,并可得佳偶。恭喜、恭喜!”
佳偶?他笑瞬范成愉一眼,往师父身旁的功德箱里投入一些钱,道了谢后,牵着范成愉走出庙。
“成愉,我今年可得佳偶呢。”他看着她道。
“嗯,恭喜你了。”她心不在焉。
“成愉,你用这个口气听起来就有些酸吶,”汪云昶微笑着说:“恭喜应该是用很诚恳的口气讲的,来,”他托起她的下巴,“学着我的语气说,我爱你!”
“我爱你。”范成愉还在想那首签诗,冷不防掉入大野狼的圈套,讲完后才霍地反应过来,“你你你……”
汪云昶立刻拥她入怀,虽然是拐来的一句甜言蜜语,还是听得很感动。“成愉,我听到了,我就说你为什么说恭喜说得那么酸嘛!”
“我我我……”她被抱得死紧,透不过气来了。
“别动、别动,成愉,给点时间让我消化一下我的感动。”他还是不松手。
大力推开他,她的耐性和呼吸都快被他消磨殆尽!“感动个头啦!你这个……咦?”
她眨眨眼,看到汪云昶忽然转过身去,她疑惑地说:“呀!汪云昶,你在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