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范成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还挺顺口的,看她似乎愣了下才弯下身,他眨眼,“看在我送了你一程,你不介意买份早餐请我吃吧?”

那个笑容让他觉得很刺眼,当下忍不住想要揭掉它。

他果然达到目的,范成愉的笑容稍微冻结一下,这才咬着牙,微笑挤出五个字,“当然没问题。”

“那么,我等一下到你那里去拿?”

她蹙眉想了想,“嗯,不必了,我会送去你办公室。”

她的答复让汪云昶心情愉快地发动车子继续往公司开去。从后视镜看到她傻愣了好半晌才移动脚步,他终于笑起来。

没错,虽然他看起来很正人君子,但偶尔也会有些坏心眼。他故意的,就是想整整范成愉,谁教她一副很像怕被人说闲话急于撇清的样子。

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办公室。

“Leader,今天心情很好啊?”娃娃脸的纪晨浩问道。

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早上有个美女搭便车,投桃报李要请我一顿早餐。”

纪晨浩吹了声口哨,笑得很暧昧,“Leader,老僧入定那么多年,终于动凡心啦?”

他们家与汪家渊源颇深,尤其是他姊纪晨悦,所以汪云昶对他而言,不只是上司,也是兄长般的存在,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拘谨。

动凡心了吗?这个问题值得想想。汪云昶笑意满满地看着下属,“今天要去LK公司,你的企划案写得如何了?”

八卦嘴脸顿时无影无踪,纪晨浩换上专业的面孔,递上企划书,“做好了。”

汪云昶一边审核,一边等待早餐的到来。

九点半,负责各楼层间派发文件的总务助理将一叠档案拿给他,“汪经理,你的文件。”

他签收时,赫然发现当中有个鼓鼓的信封,只有签收人,但是没有寄件人。他打开,是一个三明治。

还有张纸条,写着:不好意思,担心饮料在寄送时会漏出来,公司有免费的咖啡,请将就一下。

字体丑得不忍卒睹,看来是连笔迹都怕给人认出来。

汪云昶瞪着那个三明治和纸条三秒,终于低低地笑了出来。

真有妳的,范成愉!

那一次的交集,让汪云昶发现银行里原来有个和他住同一栋大厦的女同事,而且,这位同事还很有意思。

但有鉴于那位同事似乎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这种交集,他也没再唱反调下去,毕竟这对他而言,同样会很麻烦。

虽然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是天天面对同事八卦暧昧的嘴脸,也是很烦的一件事。

等等,他似乎想得太远了。汪云昶一手掌握方向盘,不由得失笑。

车子驶出停车场,他看到范成愉走出大厦,照例是套装、侧背包加便当袋的组合,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天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左脚高右脚低,像是扭到脚。

他停下车,按喇叭。范成愉转头,和他视线相对,这次眼神还算清醒,不知道是不是拜她的脚所赐。

“上来吧,顺路。”虽然之前有几次遇到她,但他很顺从民意地假装没看到把车开过去,现在她这样的情况,要他再视而不见,他做不到,毕竟他是一个人格健全,而且还很有美德的人。

范成愉犹豫了一下,扬起笑容,很艰难地走过来,拉开车门爬上座位。

“麻烦你了。”她露出感激的笑。

汪云昶不置可否,发动车子朝公司开去。“脚怎么了?”

“下楼梯不小心摔了。”范成愉解释。

他瞄了眼她的脚躁,肿得比馒头还大。“很严重,该不是从三十七楼摔下去的吧?”也太不小心了。

“那你今早可能看不到我了。”她弯唇笑言,“就是和大伙中午去吃饭,结果在楼梯边上时忽然有个人骑单车从面前过,我被吓倒,才摔了一跤。”

“你不是一向都自己带便当的,怎会中午和同事去吃饭?”他记得她说过自己胃不好。

她靠在椅背上,“偶尔也想偷懒,想不到代价这么大。”唔,好舒服,好想睡,眼皮又开始打架。

汪云昶失笑,想到上次让她在车上睡一下,她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这次他索性闭口不提,说不定她反而更容易入睡。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她很快就闭上眼睛,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

他转开音响,车内流淌着让人神经放松的轻音乐。

过了一会儿,在等红灯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浑然不觉,他也无意叫醒她,看她眼眶下的黑眼圈,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吧?

就在手机铃声响了一轮快结束时,范成愉忽然醒过来,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在响,立刻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喂?”声音睡意浓浓。

“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睡觉,没有去上班?”

“不是,”她理了下头发,看了汪云昶一眼,他很体贴地将音响关了,“我在去上班的路上,不小心睡了一下。”

忽然变得好静,她不确定这样的音量保不保险,但愿那端的家伙别讲什么不该讲的被汪云昶听到。她有些上心志地看了男人一眼,他专心地看着红灯。

“在车上睡?不怕睡过头?”

“唔……会,”她赶快换了种语言,眼光偷偷锁住汪云昶,他仍旧很专心地盯着红灯,看来是没有留意她。她松了口气,继续用广东话道:“你快点讲,什么事?”

“什么事?昨天是谁在邮件里说脚扭到了?我看到以后,特地打通电话来慰问一下,一点都不知感恩。”那端的口气很不满意。

她一笑,璀灿若星辰。“是是是,大小姐,我十分感激,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一个人记得我,那个人不做他想,一定是大小姐你了。”

“哼哼,这还差不多。脚扭伤得严重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还好啦,医生给了些药,昨晚冰敷过,接下来再热敷个几天,等消肿就没事了。”她安慰好友。

“那就好,你自己一个人要保重,现在晚上睡得如何?”

“老样子。”她淡淡地一笑。

那端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想逃避到什么时候?赶快把事情解决吧,一拖再拖没好处,小心他们找到你。”

范成愉揉了揉额角,情绪略微低沉,“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的,现在在车上,不方便讲。”只是,暂时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好吧,如果要帮忙记得找我,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回去,到时候我找机会去看妳。”

她笑了,“好,我十分期待你的大驾光临。”好久没见,真的很想念她。

“那是,蓬荜生辉嘛。”

“小姐,那句话让我来说好不好?”她口气无奈,但唇角还是带着笑。

“好吧,我得去睡了,你知道的,现在西半球的时间是晚上,保持联络。”

范成愉收线,转头看汪云昶,“我朋友打来的。”

汪云昶点头,将车驶入银行的地下停车场,“喔。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语言?有些耳熟。”

范成愉怔了怔,掩饰道:“是广东话,她国语讲不好,我只好配合她。”

“听起来你广东话讲得很好嘛。”他微笑,停妥车子,“到了。”

“谢谢你!”她打开车门,缓慢地步下车,大概很辛苦,额头覆上了细汗。

汪云昶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身影,这位在认知里很有趣的同事,如今又多了几重神秘感。

一个在外面银行上班的人,英文好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连广东话都说得像国语一样流利,就显得太奇怪了,而且,他没有忽略她突然变换语言时的表情,分明是不想让他明白她在讲什么。

所以,他没有拆穿她,也没有告诉她,因为常常需要去香港开会和喜欢看港剧,他的广东话虽然讲不好,但听力绝对是过关的。

当然,让他对她真正感兴趣的,是她突然露出的那一笑。

那一笑,凡是看过的人都不会遗忘。跟平常公式化的笑容不同,那不是由唇角牵动肌肉而扬起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真实且温暖的笑容,那么璀灿明媚,亮晶晶地撞入他的眼中。

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人笑得这么让他心动,恨不得将那朵笑容永远留在眼中。一比较,她平常的笑容显得多么虚偏无力。

汪云昶锁好车,大步走向她,“要我帮你吗?”他心里猜想,以范小姐过去的作风,为了避嫌,大概会要求两个人分开走。

她似乎很怕流言。

果然,范成愉转头对他眯眼笑,露出小博美的表情,“我……一个人可以的。谢谢汪经理。”

他听懂了吧?她揪着他。

汪云昶自然一字不落地听懂了,不仅听懂了,那句汪经理、那抹明明不想笑还非要露出来的虚伪笑容彻底将他惹毛。

就这么急着要撇清关系吗?他偏不如她所愿!

他双手环胸地站在她身后,露出她没有看过的算计表情,懒懒地说:“好吧,我想起我还要去买早餐,顺手帮你带一份?”

不要,我吃过了,谢谢!他在心里替她给出答案。

“不要,我吃过了,谢谢!”

嘿!竟然一字不差。汪云昶笑起来,惹来范成愉的注目。“没事,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弯身,黑眸映照在她眸心,满意地看到这种接近在她眼里造成的慌乱。

范成愉迅速转开头,她怎么觉得他说的很有意思的事就是她呢?再转回头,还是那副眯眼笑的样子,“嗯,那么……再见?”

“再见。”他点点头,大步越过她。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范成愉怅然地叹息一声,拖着痛脚,一步步慢慢地走向电梯。

谁知道第二天,她又在楼下“巧遇”了汪云昶。

“嗨!”他亮出一口白牙,在晨光照耀下异常夺目。

可恶,怎会有人牙齿白成这样?她低头咕咙,抬头时还是眯眼笑的表情,“嗨。”

“上车吧。”他努努下巴,“你的脚不方便。”

她慢吞吞地蹭过去。他说对了,昨天下班自己搭车回家,还要去超市买菜,果然辛苦极了。首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吃不了苦。爬上车,她系好安全带,“汪经理,你心肠真好。”

汪云昶淡淡一笑。心肠好?不知道再相处一段时间,她会不会这么想?大概会用博美表情在背后狠狠诅咒他吧。“我都说不必叫我汪经理,你可以叫我名字。”

“喔,好。”最好没什么机会叫他的名字。她在心里切念。

她偷看他。汪云昶从后视镜看到了,心情愉悦地开车,瞥到她的便当袋好像特别鼓,“你今天带这么多东西?”

“是,因为脚伤,做事情比平常慢,早餐赶不及在家吃,我就带出门到公司吃。”她解释。

“真好啊,我自从上班后,只有偶尔回家才能享受到这种家常的东西,早餐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他看了看她的便当袋,好像很努力要控制自己别流露垂诞的眼神。

范成愉假装没有看到,想要三言两语带过这个话题。“我做的只是很简单的东西,煮了一点粥”

“皮蛋瘦肉粥?”他眼睛透出光。

范成愉继续假装没看到,头皮发麻地承认汪云昶的鼻子很灵,“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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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耍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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