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闻言,方慧馨不觉鼻酸,忍住欲泛出的泪水。
过去,身为大姊的她,一直是站在弟妹前面,保护照顾他们。如今,她竟虚弱到换弟妹要来撑住她。
她内心一方面沮丧,一方面却也感动。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她有家人手足可以互相扶持。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大姊夫不对。大姊这么善解人意,又处处替人着想,绝不会无故跟人争吵,何况对方还是自己老公。」方宜珊先径自分析道。
大姊并非逆来顺受、完全没脾气的人,但她一直很成熟理智包容,不仅照顾家人邻居,就是在公司对下属也很宽容,这样的她,对枕边人一定更体贴温柔,无可挑剔。
「不,是我的错……」方慧馨不由得脱口道,眸色一黯。
虽说魏允能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她认为情绪失控而歇斯底里的自己,口无遮拦道出漫天怨言更不应该,怕是难以被原谅。
「你会做错什么事?就算真的有,一定也只是芝麻小事,大姊夫要是因此怪罪你,就太没身为男人的度量了。」尽管先前对大姊夫没有任何不满,可现下更要安抚大姊这异常沮丧情绪,只能让大姊夫暂当坏人,表示她是站在大姊这边的。
方慧馨抿抿唇,不知该不该向妹妹交代事件始末,倾吐内心话。
在妹妹一再关心询问下,她好不容易才娓娓道出争吵缘由,还不觉愈说愈详细,将对婚姻存有的不安也全然告知。
听完大姊一番沉长谈话,方宜珊不禁对大姊所受的许多事感到委屈不平,尤其对欺负大姊的坏女人郭郁雯,更是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冲到台北替大姊讨公道。
不过她不免也提出心里疑虑,「你怎会觉得大姊夫对你没有爱?」旁人都看得出大姊夫对大姊的感情啊!
「毕竟我们交往的时间很短,他也许喜欢我,但我不确定有没有到爱的程度。」方慧馨垂眸,说得很没自信。
以前的她,不曾在感情中缺乏自信,即使每段恋情皆是男友先提分手,却也不是认为她条件不佳,反倒因为她太优秀、太过独立,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感觉自己不被依赖,继而才选择较为娇柔的女性,可没多久又会想回头寻求她复合。
「你又不是粗神经的傻大姊,难道你从没注意大姊夫看你的眼神?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姊夫也常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见你笑,他唇角也会跟着上扬呢!」方宜珊强调。
这点连有些粗神经的她都察觉了,大姊竟会对大姊夫的感情存疑?
闻言,方慧馨抬眸看向妹妹,讶异问道:「真的吗?」
她明显感受魏允能的热情是蜜月那几日,而新婚初期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情,之后却愈趋模糊,唯有在床笫间,才能察觉他的深情注目,那让她逐渐有些分不清是欲或情?
平时两人相处,他不是客气温和,便是因工作偶有冷淡,教她探不出他的内心情意。
「你好一阵子没回来,一定不知道隔壁园艺做了改变。大姊夫得知你喜欢猫,知道这附近常有野猫来光顾,便挪出一部分的花圃空间,种了一大片猫草,原先要种的玫瑰也不种了,改为其它花卉,就怕玫瑰花刺可能会伤到来庭院玩的野猫。还有,那个人工池塘,大姊夫原要种睡莲,得知你比较喜欢荷花,他便改种荷花。」
方宜珊滔滔说道。
方慧馨微怔。「我……没跟他说过啊!」
「是我告诉大姊夫的。」方宜珊微微一笑。「他说问你你都没意见,尊重他的喜好,大姊夫才会向我打听你的事。他先前几次周末过来,除了忙庭院园艺,都会来家里吃饭,饭后便要求看你的相簿,问了许多我们小时候的事,还有你的学生时代。
「大姊夫说因你们各自工作都忙,就算放假也都有事而错开,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不算多,他每次问你一些事,你常是几句话就带过,他只能找我打听了。
还有,你刚才回来一定没注意到客厅有些改变,厨房也是,那都是大姊夫在工作忙碌之际,分次挪出时间过来这里,不仅整理他家庭院一些未完的工作,更充当装潢工人,陆续帮我们家做了不少整修,连水电工作都一手包,妈对他什么都会,且做得专业,称赞不已呢!
「只是大姊你想想,大姊夫是公司老板又是有名的室内设计师,他就算懂装潢跟水电,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花些钱找人来做不是更容易吗?但他为什么坚持一定要自己来,不就是他对你爱屋及乌的表现吗?
「我还听妈说,之前有一次,她打电话跟你闲聊,提到那个张医生的诊所老旧,张医生虽然年纪大了,还是替村里不少居民解决许多小病小痛的,那诊所对在地居民仍非常重要,妈要你问问能不能请大姊夫有时间过来,替张医生的诊所做内部隔间整修,量身订做新的木质柜子、桌椅等,那些工作大姊夫应该都很上手,可你当时跟妈说大姊夫那么忙,怎好麻烦他做这种事?没想到隔天大姊夫就打电话给妈,说他愿意免费替老诊所做整修,不过得分次安排时间,慢慢施工。
「大姊夫一定是无意间听到你跟妈讲电话,知道你不好意思向他开口,这才主动跟妈联络。妈虽高兴他答应帮忙,也不免担心太过麻烦他,感到过意不去,大姊夫却表示自己虽跟那老诊所没直接关连,但那却是从小看顾你、让你健康长大的诊所,就当是替他老婆感谢老医生的回报。」方宜珊向大姊一古脑儿详细说道。
当时听母亲提及这些事时,她对大姊夫不免更欣赏,很欣慰大姊能嫁给这样的好男人。
方慧馨听妹妹滔滔说了一大串,神情怔然,心口不觉加速怦跳。
魏允能默默做了这么多,她居然完全不知晓。
「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见她神情诧异,方宜珊继续道:「大姊夫跟妈说过,不管是他替家里做的整修或预计为老诊所施工的事,都要妈别刻意跟你提起,不想为此炫耀什么,若你发现就发现,要是你完全没问起,那也没关系。不过你现在却对大姊夫有些误会,我才不得不鸡婆说出大姊夫的丰功伟业。」她轻耸肩说。这是不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直到这时,方慧馨再抑不住泪水溃堤,心口一揪,感动又内疚。
她无比后悔自己冲动闹情绪,一味怪罪丈夫,盲目地看不出丈夫对自己的付出和情感。
「你现在知道大姊夫很重视你就好了,至于那个狐狸精背地里对你做的事,大姊夫一定完全不清楚,否则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你?你回去跟大姊夫好好沟通不就没事了。」方宜珊跨下床,从一旁化妆台抽了张面纸给大姊,边安慰道。
想想这还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看见大姊在她面前伤心难过,以前就算大姊失恋,也不会回家哭诉。
「我……」方慧馨抿抿唇,摇摇头,难过哽咽道:「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没这种事,吵架时本来就容易口不择言,但大姊夫是成熟的男人耶!又不是小肠小肚的人,哪可能因一次吵架,听你抱怨不满,就对你耿耿于怀,给你冠上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方宜珊拍拍大姊的肩,继续安慰开导她前所未有的消极低迷情绪。
方慧馨大感意外,过去她一直以为妹妹还是长不大的女孩,时不时要她照顾、鼓舞,没料到现下妹妹竟能说出这番话安慰她,俨然比她成熟懂事,令她欣慰之余,也对自己言行感到汗颜。
这一晚,她与妹妹长谈到凌晨三,即使倍感困倦,躺在床上、闭上眼许久,仍难以真正入睡。
翌日,接近中午时,魏允能到达台南岳母家。
「允能你来了,还没吃午餐吧?刚好一起吃。」方母一见女婿到来,神情无恙,如先前一般热络招呼,说完,便又到厨房忙碌。
魏允能微怔,心想该不会妻子完全没跟家人提及两人争吵的事?就连小姨子看见他来,也是亲切唤他大姊夫,态度丝毫无异。
「慧馨……有回来吧,她人呢?」他一进门便不由得搜寻方慧馨的身影,见在厨房掌厨的是岳母,不免觉得有异。
该不会……妻子说要回娘家,根本没回来?
「她出去了。」方母才要说明,一旁的方宜珊便抢着道:「大姊早上起来,觉得身体不舒服,头晕想吐,早餐也吃不下,本来想去张医生那边拿个药,刚好今天张医生不在,她只好骑车去隔壁镇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