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侧躺在沙发上睡觉。
因为沙发不够大,他的长腿垂在地板上,手边还放着笔记本电脑。听汪小四提起过,汪二哥是做软件设计的,工作很自由,收入也很优渥。
这样一个男人啊……
许蔚蓝偷偷蹲了下来,细细看他完美的侧面——长得引人嫉妒就算了,头脑还这么聪明,虽然听说性格不是很好,但总体而言,还算一个很优质的对象,是吧?
后面那个问句,她也不知道在问谁。
不过,他结婚了,这是个致命的缺点。她严肃认真地想,思绪却又乱跳,开始猜测,他太太是怎样的人……
也许和他一样,长得很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就像他的一样,如墨玉一般漆黑深邃,光是凝神看着就让人沉醉……
咦?等等!他怎么张开眼睛了?
许蔚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他却像没有睡醒一般,神色迷迷糊糊的,看清是她,微微翘起唇角,长臂一伸,拉近她。
“蔚蓝,妳回来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汪二哥好看的面孔在眼前不停放大,越放越大……
啪!脑袋里有根弦断了。
她被吻了。
事后,因为汪二哥没有说抱歉,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好把那个吻当成意外处理。
不然她还能期待什么?
说也奇怪,她以前和汪二哥很不熟不是吗?怎么最近老是注意他?尤其自从他侵入她的私人地盘后,她更像惊弓之鸟一样。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呃,等等,她在想什么?
半夜不知怎的突然醒来,许蔚蓝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被几天前那个突然的吻困扰着。啊!再这么下去,她的脑袋会爆炸的!
她起身,决定为自己倒一杯牛奶助眠。
从厨房出来,她看到阳台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
不是吧!都半夜三、四点了,汪二哥还没有睡?
她走过去。
他躺在躺椅上,这回还好,他没有睡着,眼神清醒地看着天空,身上是一贯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色宁静。
今晚的夜色很好,满天星斗,一轮圆月。
他在想什么?许蔚蓝偷偷地揣测——同住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快变成小偷了,老是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偷看他,偷偷揣测他的想法,偷吻……嗯,被他偷吻,虽然只是意外。
这种时候,要不要上去问一下呢?他只是今晚睡不着,还是每天晚上都赖在这里,然后白天在家睡觉?
“咳咳!”没等她想出答案,她被牛奶呛到了。
汪云桓回过头来,摘下耳朵里的耳机。
原来他在听歌啊,难怪没有察觉她的靠近。
“妳怎么还不睡?”他先开口问了。
咦,这话该她问吧?“我、我忽然醒了,所以起来倒杯牛奶。”
“我吵到妳了?”
“没有没有。”她摆手,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呢?怎么不睡?”
他嘴角牵出微笑,“夜色很好,我在听歌。”
咦?许蔚蓝诧异是这种答案,好像跟问题不是很有关联,而且,不知道汪二哥有没有察觉,他口气有那么一点点落寞……
许蔚蓝克制自己别去想这个和她无关的问题。“什么歌?”
他望着她,“妳要听吗?”
可以吗?她用眼神询问,看到他取下其中一只耳机递给她,她只好从客厅迈到阳台,坐在躺椅旁的小凳子上。
两人挨得很近,轻易就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的热力。她还穿着睡衣。
她拿起耳机放入耳朵里,女歌手的声音带点淡淡的哀愁。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原来汪二哥在思念他的太太啊。
许蔚蓝脸色平静,心里却泛起酸涩的疼,想不到汪二哥是这么痴情的人。
可惜啊可惜!
她失神地看着无垠的夜空,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没有察觉到身边那个男人,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侧影,也近乎失神。
后来,她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抱起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回床上。
她甚至梦到有人指尖温柔地帮她理顺了头发,欸,好罪恶,那个人可是有太太的汪二哥!
经过一个月偷偷摸摸的观察,许蔚蓝终于确定——汪二哥每天晚上都没有睡,他几乎都在阳台的躺椅上度过,到白天她上班后,他才会因为倦极而睡上片刻。
就算是再思念他的太太,这样下去,铁人也吃不消吧?
她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但又不想和语秋倾诉,谁让这个好友上回竟然给她那种建议?
不过,汪二哥的太太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治什么病要治这么久?
她拿起电话,犹豫后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拨了那组号码。
“哈啰,蔚蓝?”男人爽朗的声音背后,还有小婴儿的哭声当配乐。
“你家宝贝在哭?”
“没关系,有他妈妈和爷爷奶奶照顾。”
汪小四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许蔚蓝有些不平,就知道自己开心,都不知道抽时间关心一下他二哥!
不过,她将这话压在心底,开始和他闲聊,多数话题绕着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转。
“还有事吗?”汪云昶不露声色地问。
她期期艾艾的启唇,“那个……嗯,是关于你二哥。”
“他麻烦到妳了吗?”汪云昶很惊讶,“要是这样妳就说,我立刻告诉我大哥,让他把人领回去,反正大哥家里地方宽敞,塞下他一个应该……”
“不是啦!”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许蔚蓝没好气地打断他,“我是想说,你们不知道汪二哥每天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是啊,”汪云昶相当无所谓的语气,“自从我二嫂去世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了……”
“去世?!”怎么和汪二哥讲的不一样?
“怎么?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可是汪二哥说他太太只是去治病了。”
“是啊,但是没有治好,就死了嘛。”他还是很无所谓的口气。
“那……汪二哥不知道吗?”
汪云昶叹气,“他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妳怎么忽然问这个?”话锋一转,矛头对着她。
“没,我只是看他每晚都不睡觉……”
“担心了?”他调侃她。
担心个头!她很想这么凶回去,可是说不出违心之论,好吧,她就是担心了!
知道他太太去世,而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去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治得好,她感觉自己的心着了地。
和汪云昶又闲哈啦一阵,她放下电话,咬了咬下唇。真是的,人家太太过世了,自己干嘛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一直想要笑啊?
“你干嘛要咒蔚蓝死?”汪云昶这边,他妻子好奇地问。
他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难道像二哥那个笨蛋一样,告诉蔚蓝他太太是去治病,不知道什么回来?除了吓退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进展好不好?”
必要时,该狠就要狠。
从“太太去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有妇之夫,变成“太太已经过世”的单身汉,汪二哥在她心里的地位悄悄发生了变化。
很实质的变化,从不能肖想到可以肖想。
许蔚蓝在厨房,很愉快地哼着歌,准备晚餐。
她举着刀,准备把眼前那条鱼解体——
“蔚蓝!”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她手里的刀被人倏地抢走,耳边还回荡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巨大吼声。
汪云桓神色惊惶地看着她,将那把刀丢得远远的,不待她说什么,他拉过她反复检查。
“汪二哥,你……怎么了?”她愣住了。
说要去公司谈事会晚点回来的汪二哥,回来得意外的早,她原本以为他会在她煮好晚餐后才回来。
但是,他脸色怎么那么奇怪?好像很恐惧一样。
“妳、妳在干什么?”汪云桓瞪着砧板上那条鱼。
许蔚蓝咧唇而笑,汪二哥还没有注意到他正拉着她的手呢。她悄悄挣脱开,“我在做晚餐,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西红柿鱼和三杯鸡?我买了食材回来煮。”
西红柿鱼?三杯鸡?她只是要煮晚餐?
对,他忘记了,她已经完成手术,历史不会再重演,他实在不必这么紧张。
“妳!”为什么突然要煮给他吃?她、她……
“哎呀,我还想说做西红柿鱼和三杯鸡给你吃呢!”
“好吧,那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喔!我出来要是看不到你,就罚你……嗯,罚你睡三天地板好了!”
“我爱你,老公!”
“在外面等我出来喔!很快的!”
言犹在耳,汪云桓闭了闭眼,张开后,柔声问:“为什么要煮这个?”
“你不喜欢?”许蔚蓝被他问得一怔。
他不喜欢?他却被她的回答弄得一怔,心里窜起小小的希望火花,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因为他喜欢,所以她想做给他吃?
“妳是说……”
“上回你请我吃了这两道菜,我想回请你嘛。”
她微笑,却意外地看到他刚刚好像有点愉悦光芒的脸庞又黯淡了去。
“是吗?”他抿了下唇,“我……很期待,麻烦妳了。”
只是要回报,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他退到厨房门边,仍旧有些不放心地站在她附近守护着。
“汪二哥……”
“嗯?”
她原本垂着的眼眸快速瞥了他一下,“那个,你太太……不会回来了是吗?”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的侧脸。
“我今天打了电话给汪小四,嗯,对不起,只是顺便问了下,因为看到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觉,那个,汪小四说,你太太已经过世了,对不起,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说……”
唉!越说越乱。她有些挫败地抬头看着他,却看到他脸上又绽放出刚才那种有点愉悦的光芒。
“那个,”她继续说:“我是想说,节哀……啊,不,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天天不睡觉下去不行的。而且,嗯,天涯何处无芳草……”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重复了下这句话,像是在揣摩她的意思。
“汪二哥,嗯,汪云桓,你你你……”
原本是想,改口不叫他“汪二哥”之后,或许比较有勇气问他,要不要和她交往试试看,可是,他神色平静地站在厨房门口,她不知如何问出口,只好转头,捡起菜刀,继续和那条鱼奋斗。
有些气闷。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背脊敏锐地感觉有人靠近。他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的时候,切鱼的动作停止了。
“妳说得对,蔚蓝,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妳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
许蔚蓝咬着唇,明明想笑的,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点头,再点头,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