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缓缓驶进了西越国都城藤庆。
这辆马车镶着灿金色的锦绣,锦绣上还绣有五凤徽纹,就连拉着马车的四匹马身上都披着以金线刺绣的锦毡,看上去华丽贵气,十分惹人注目,围观民众看得议论纷纷,赞叹之声也不绝於耳。
「看那满是金黄的颜色,是从南周国来的贵族吧?」
围观民众里有游走各国做生意的商人,一眼便看出黄金般澄黄灿烂的颜色正是南周国贵族最爱用的。
「马车上的徽纹是什麽?瞧着挺别致。」有人好奇问。
「看起来像五只鸟。」肉贩插了嘴。
「那不是鸟,应该是凤凰吧?」卖画的老人家眼力果然好得多。
「五凤?」往来各国做生意的商人像被提了一个醒,忽然说道:「我听说南周国有个骆雪,是南周国国君最宠信的亲兄弟,权势大着呢,那枚五凤家徽代表的就是他,难道马车里的人就是五凤君?」
沿街围观民众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的那位南周国的五凤君骆雪,此时的确就在这辆马车之内,而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从东楚国叛逃到南周国,举家投靠骆雪并为骆雪效命的墨骁。
「君侯,没想到西越国都城如此繁华。」
墨骁望着街道两旁安居乐业的热闹景象,想起东楚国的人民对朝廷只有怨愤与不满,不由得心生感慨。
骆雪对藤庆的繁荣街巿没有太多兴趣,态度甚至有些冷漠,他背靠着软垫,神情淡淡地说道:「西越国的人民比北晋、东楚、南周国的人民更懂得如何做生意,出了不少厉害的富商,用尽手段赚走我们的钱,现在知道珠宝玉石巿场已经渐渐垄断在他们手里,再这样下去,西越国只会愈来愈强大,而西越国愈强大,对临近西越的南周国来说就愈不利。」
墨骁凝视他半晌,低声问:「这就是君侯伤势才刚痊癒就非要亲自走一趟西越国的主要原因?」
骆雪微微一笑。
两个月前,他被心爱的女人一刀刺入胸口,伤势严重,多亏墨骁救他一命,才将他从地狱的入口拉了回来,但是毕竟伤口过深,失血也过多,就算养了两个月的伤,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恢复元气。
「我不来这一趟,又有谁会来?我那个呆呆傻傻的皇兄成天只知道逗蟋蟀玩,日子过得无忧无虑,都不知道当他弟弟的我要替他烦恼多少事?」骆雪懒洋洋地笑了笑。
「君侯有这一份忧国忧民之心,那是南周国百姓之福。」墨骁由衷说道。
「忧国忧民?」骆雪轻笑出声。「我可不认为自己是这种人,自私自利四个字比较适合我用,再加上冷酷无情才更符合我的形象。」
墨骁淡淡笑道:「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是《五凤秘史》里的五凤君,并非眼前的这一位五凤君。」
虽然他也曾经被那些谣言误导,但是真正接触过本人之後,才知道原来谣言和文字足以杀死一个人的尊严。当谎言一而再、再而三地传说之後,在人们的心中便会成为事实,叫当事人百口莫辩。
「墨公子,你现在终於肯心甘情愿为我效命了吗?」骆雪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在君侯的威胁利诱之下,在下怎敢不为君侯效命?不过,君侯曾答应我一个条件,日後南周若与东楚发生战事,在下绝不率兵攻伐东楚,只要君侯守信,我便心甘情愿为君侯效命。」墨骁神色认真地说道。
「如果攻打的是西越国呢?你可愿意?」骆雪深深看着他。
墨骁微感意外,正色地问:「君侯是认真的吗?」
「我是说如果。」骆雪轻笑道:「记得我对你说过,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今日歃血为盟,说不定明天就兵临城下了,所以,有谁知道以後会发生什麽事呢?也许西越国会发兵攻打南周也不一定。」
墨骁细细辨味着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两国能和平共处是最好的事,在下实在不愿见到任何战争与杀戮。」
「墨公子的性情原本就过於温和也太重感情,现在夫人又怀有身孕,只怕感情上的牵绊又更多了。」
骆雪笑了笑,倒也不意外听见他这麽说。
「不错,就如君侯所言,在下的弱点太多,现在又多了一个。」墨骁苦笑道。
「弱点啊……」
骆雪心中微动,眼神有些飘渺。
「君侯如今不也有了一个弱点,所以也不必再取笑我了。」墨骁指的自然就是他心爱的女人赵晚余。
骆雪在嘲笑他的弱点太多时,曾经自傲地说过,他不会有弱点,亲人也永远不会是他的弱点,但是在他爱上了赵晚余之後,不但心甘情愿被她刺上一刀,还在自己身受重伤面临险境时,把能够保护他的九大卫士派去营救赵晚余,宁可自己死也不要赵晚余出事。
有了这个弱点之後,骆雪不但行事谨慎许多,连嚣张跋扈的个性也收敛了不少,果然,没有任何人是不可改变的。
「人一有了弱点,就会开始畏缩不前了,还是冷酷无情一点才能够成就大事。」骆雪自嘲地苦笑。
「那倒也未必。」墨骁不以为然。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驾着马车的卫士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君侯,宫太尉府已经到了,可是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骆雪和墨骁对望了一眼。
「宫太尉是西越国朝廷重臣,国君特别指派宫太尉负责接待君侯,会出什麽事?」
墨骁疑惑地打开车门,朝宫太尉府大门口望过去,只见门外挤满了车马,人声沸腾,大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多半是惊疑困惑以及无奈沮丧的反应。
「显然是宫太尉得罪国君了。」骆雪挑眉凝视着陷入混乱中的太尉府。
「何以见得?」墨骁奇怪地问。
「太尉府的匾已经被拆下来了。」
墨骁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太尉府的匾已被拆下来弃置在大门旁。
「怎麽会如此突然?」他感到十分诧异。
「你父亲被赐死不也是一夕之间发生的事吗?」骆雪淡淡接口。「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被虎咬断手脚是常有的事,没什麽奇怪,不过由此可以看出那只虎的性情,也算好事。」
「好事?」
墨骁奇怪地看了五凤君一眼。
「这种时候我们也不合适进去打扰了。」骆雪朝卫士弹了弹指,低声吩咐他说:「去找人打听一下,问清楚宫太尉是因何故被国君降罪?」
「是。」两名卫士领命而去。
不多久,卫士问明了原由,两人一前一後地回来了。
骆雪听完卫士的回禀,嘴角缓缓浮起若隐若现的笑容。
「原来如此,看样子事情比想像中有意思多了。墨骁,咱们先不急着去见西越国国君,留下来待几天,看看会有什麽事情发生。」
墨骁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名叫宫平樱的男人,他的妻子被西越国国君看上并强抢而去,这种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说,只有羞辱和痛苦而己,哪里会有意思?
但是,从骆雪脸上非常感兴趣的表情看起来,他似乎是真的很期待一场好戏的开锣。
他暗暗猜测,君侯真正感兴趣的,有可能是那个叫宫平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