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台风来袭,机场全面停飞一天?

“妳再说一遍?”

第二天清晨,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的梁仪君,就接到这么一通令人错愕的远洋电话。

“天灾人祸,我又有什么办法?”电话的另一头,同样也是唉声连连!

“那妳什么时候过来?”总不能老是将她一个人给丢在这里吧?

“我答应妳,假期的最后三天,我一定会出现,妳一个人没问题吧?”话是这么说,但梁馨怡心底很明白,早与她策划这一切的姊夫,绝对会善尽职责,妥妥贴贴的看照姊姊,直到假期结束!

“应该没问题,展先生昨天还热心地带着我逛了一圈巴黎市区,我不至于会把自己给弄丢的。”虽然她是个大路痴,平日又健忘的很,但对于这一点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展先生?”梁馨怡闻言一愕:“妳记起他了?”

“过去十几个小时我都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把他给忘记?”对于妹妹的问话,她深感一头雾水:“况且,早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已经向我正式介绍过自己了。”

“喔,那就好。”知道姊姊与姊夫相处还算愉快,梁馨怡也算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又问:“那妳今天有什么打算呢?”

“今天嘛……”微瞇着眸子,梁仪君觑向床旁透着微光的窗子,此刻一束晨光正透过窗框射进屋里来,温和而明亮,令人感到精神抖擞,睡意顿消。

这是她在法国的第一天早晨,所幸天公作美,气候怡人而舒适,天空上尽是一片淡蓝,浮着洁净的白云,给人一股温暖的感觉……

然后,她想起住在隔壁房的他。

这时,电话内又传来妹妹的询问:“姊,妳该不会这几天都打算待在旅馆内杀时间吧?”

“放心,我总会找到事情打发的!”国际电话不便宜,她准备收线了。“我晚一点再给妳电话,先挂断啰?”

与妹妹结束通话后,梁仪君带着一股慵懒缓缓踏入盥洗室内,简单为自己梳洗了一下后,她在带来的行李箱内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系绳洋装、一顶淑女帽与一双舒适的凉鞋。

当她换穿好了一切,即拎着一只小提包,仔细关好房门,心情愉悦地来到展名扬的房前。

叩叩叩……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房门,她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粉嫩的唇角微扬,耐心等候房主人前来开门。

但一分钟过去了,紧接着二分钟也过去了……直到时间过了整整十分钟,仍旧不见他前来应门。

“展先生,我是仪君。”她向门内轻喊了声:“你起床了吗?”

过了许久,眼前文风不动的房门还是没有响应,让她忍不住好奇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这才发现门内安静得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正当她深感疑惑当头,一张红润的异国脸庞,赫然近距离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旅馆内负责清洁打扫的员工,年约四、五十岁,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中年妇女。

妇人先是对她释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尔后在她的面前,用一串备份钥匙打开了展名扬的房间,并且开始收拾打扫的清洁工作。

“咦,这、这是?”看着房内杳无人迹的一切,梁仪君感到有些愕然,连忙用着她恶补过的几句破破法文,向眼前忙碌的妇人交谈。

“对不起,女士。”她一边问、一边努力的比手划脚:“请问……住在这房里的人,离开了……checkout……走了吗?”最后,她连中文也搬上来了。

妇人大概了解了她的疑问,微笑的点点头,也对她比了个离开的手势,回道:“Oui,lemonsieuraverifier.”

“啥?味……什么……夏乐威?”天啊,这法文听起来怎么老像是在嘴里含了一颗卤蛋似的?

不过看样子,他确实应该已经退房了。

昨晚他们一同回到旅馆后,她依稀听他提了一句,说是今天一早他会暂时离开旅馆,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一并退了房?

与妇人道谢之后,梁仪君默默转身下楼,决定展开自己在法国独自旅行的第一天。

可就在她走向旅馆大门时,一身帅气休闲装扮的他,恰巧开门而入……

“嗨,早安!”他极满意地看着她一身精心挑选的洋装,赞美道:“太好了,鹅黄色很适合妳,看来妳已经准备好了。”

见他一副轻松自若的口吻,让她恍惚间有某种错觉,俩人原本就约定好什么似的?

“今天我租借了一部车。”他突地宣布道:“我一位法国朋友邀请我们今晚到他的酒庄参观,我想妳应该会有兴趣?”

乍见他出现,她双眸已绽出光芒,在听见他又特意为俩人所安排的节目后,更是一扫几分钟前的失落感,顿时恢复满满的朝气。

“原来你今天一早是租车去了?”她恍然大悟。

“是啊,我想租车旅游会比较方便一点,怎么了吗?”他略偏着头,两片过份性感的唇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弧。

今天他穿了一件米色长裤,配上同款色调但较深的衬衫外套,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性感锁骨,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时装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充满男性魅力。

“听说,今早你已经退了房?”为了消弭心中的紧张感,她表现出一切自然的模样,故若一问:“你不住这儿了吗?”

“因受友人之邀,接下来这几天,我会借宿在友人的庄园里。”他解释。

“噢……”蓦然,她声音低了下去。

他温暖的黑眸恣意抚过她瞬间变得抑郁的脸庞,忍不住捉狭一问:“为什么那种表情,妳这样是舍不得我吗?”

“也、也不是啦!”她猛挥着手,连忙否认:“我……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不习惯。

当然,这一句话,她是打死也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来的!

为了不让她感到更加尴尬,他决定小小放她一马,提议道:“如果妳愿意,何不与我同往?我保证,那儿远比住在旅馆里还要有趣百倍!”

闻言,她双眸一亮!

“我可以吗?”

他耸耸肩,笑道:“有何不可?”

法国是个四季分明的国家,春夏秋冬的景致都各有特色,唯一与台湾不同的是,法国没有梅雨季节,因此空气比较干爽,没有阳光时也略有些寒意,但一切仍称得上舒适。

这时,车窗外的阳光彷佛阴暗了一些,她觑了个空,偷偷将目光瞄向驾驶座上的他。

他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下巴至颈部的曲线清爽干净,为了容纳他一双长腿,他的座椅被向后推到极限,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而几近完美,上头还配戴了一枚镶有蓝宝石的白金戒子,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那是一枚婚戒吗?

才这么想着,她顿然感到车窗外的乌云又浓重了一些……

倏地,一抹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的心绪,悄悄在她心中蕴酿,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觉得自己就好像坐在急骤下降的电梯一样,前一秒原本还雀跃的心情,瞬间有种降至谷底的感觉。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车内氛围的改变,很快瞥了她一眼!

“妳没事吧?”刚刚一路上,还听见她不停向他询问各式各样的问题,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她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没事。”她努力恢复平衡,并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俩人之间短暂的沉寂:“听说法国人的民族性很强,平日是不太开口说外国语言的,尤其是英文,这是真的吗?”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想要知道这个旅游知识,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的思绪就像棉团一样,整个思考逻辑还盘旋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子的来历。

就在她陷入一片自我思维中,耳边又响起他那惯有的磁柔嗓音--

“其实在欧洲许多地区,英语未必是流通畅行的语言,尤其在东欧一带更甚。”他就像个尽职的向导员,一一为她解惑:“而法国人自信法兰克民族是一个光荣的民族,因此法国人根本没有兴趣去好好钻研英语。”

“也就是说,去法国旅行却不通法语,是一件挺伤脑筋的事儿?”这让她想起了今早与旅馆人员的鸡同鸭讲。

“不怕。”他微笑看着她:“我恰巧会一点法文,妳跟着我是不会吃亏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法语能力好得吓人!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一路驱车来到他位于法国友人经营的庄园,她先是看见他用着一连串流利的法语主动上前与酒庄主人打招呼,接着只见俩人讲不到三句,那蓄着一副浓密落腮胡,挺着圆滚啤酒肚的酒庄主人,立刻就给了他一个热情拥抱,看似十分熟稔的模样!

后来,她又看见展名扬转过脸来,将一对温柔的目光调向她,并微笑的在友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她便看见酒庄主人忽然上前,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亲吻了一下她两侧的脸颊,对她说了一长串的法语。

她听不懂那些异国语言,但那愉悦而温柔的声调,听起来像是对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所献上的深深祝福。

最后,被展名扬称为维克多的酒庄主人,转身又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并向他们招手示意,要他们随他一同进入酒庄里。

“来吧!”展名扬转过脸来,跟她招了招手,“我这一位朋友说,他也想让他的妻子见见妳。”

“见我?”这是为什么?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他试着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

“基于情理,就算是路过叨扰一杯茶水,礼貌上也该跟屋主人打声招呼才是。更何况,在未来几天里,我们还得在这一座庄园内打扰几晚呢!”

她点点头,同意他所说的。

“那么,今晚我们确定要在这儿过夜了?”

“今天晚上是法国一年一度的音乐庆典,我们恰巧赶上了,维克多夫妇邀请我们一起庆祝。”

“音乐庆典?”她首次听到有这样的节日。

“每到北半球的夏至,当一年中最长的这一天即将结束时,法国的音乐节也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拉着她一起进入了庄园,“在法国,夏至日的音乐节已经成为法国文化艺术以及全民性的一个标志性活动,这一日全法各地民众会纷纷涌上街头,投身于音乐的海洋。”

从这一天早晨开始,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处在一片欢腾的韵律中,整个城市都在沸腾、歌唱,人们皆尽情地徜徉在浩瀚的音乐海洋里,愉悦至极。

“Fleur--”

突然,在他们踏入庄园后,一位漂亮的法国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在见到她后,即热情地喊了一个她所听不懂的法国名字,然后不免俗的也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大拥抱!

为了不失礼,梁仪君很快回以酒庄女主人一抹灿烂微笑,但她的笑容明显是僵的,并且忍不住用中文询问一旁的展名扬。

“那是什么意思?”

“Fleur在法国是花儿的意思。”

“花?”她干笑两声:“为什么这么喊我?”

“维克多太太认为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清雅的小花。”他温和而半开玩笑的说。

她却不以为然,笑道:“我不小了,今年我都快二十六岁了。”

她那不经易的一句话,让展名扬脸上的表情陡地降温了下来,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直到他们应庄园主人之邀,开始参观酒庄之前,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晚上八点多,阴沉了一个下午的气候开始转晴。

这时天色还很亮,一群在酒庄内工作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开始呼朋引伴,一同迎接法国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到来!

偌大的站台上,有的打起手鼓,有的吹奏起悠扬笛声,但大多都是人手一把吉他,边弹边唱,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音乐气氛。

丰盛的晚宴在酒庄内最大的庭园中进行,摇曳的烛光幽暗而亲昵,轻扬的琴声浪漫无比,还有一位歌手正在演唱缠绵悱恻的意大利情歌,而他们就对坐在长桌的角落边,品尝着美酒、佳肴。

今晚的一切对几乎是经年足不出户的梁仪君来说,简直是个全新的特别体验!

随着天色渐浓,她彷佛也感染了这份欢腾气氛,逐渐放开胆子,与热情的民众一同享受音乐、红酒,席间丝毫不见拘束。

“妳还可以喝吗?”展名扬先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尔后看了眼她手中已呈半空的酒杯,示意一问。

“如果你今晚不计划把我灌醉好占我便宜的话,有何不可?”

她愉快而半开着玩笑,但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呃,对不起,我不该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她郑重向他道歉:“我只是想让气氛更轻松一点,开开玩笑。”

他耸耸肩,语气里故意也有些暧昧,“那倒也不算突兀,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对妳也正有此意?”

“哈,轮到你胡涂了!”她不以为意,反过来取笑他:“依你的条件,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引诱女人。”

因为她坚信,这个男人只需要动一动他一根手指头,多得是女人前仆后继的想勾引他!

“这得视对象而定。”他朝她绽开一个邪气的笑容,把心中的秘密,敞开来的说:“我确实对妳很有好感。”

她震惊的看着他,而他认真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愣了半晌,才如蚊般细语道:“我很意外……”

“我很喜欢妳,仪君。”他温柔的说,“如果可以,妳愿意给我一个追求妳的机会吗?”当他说这些话时,他一对深沈、湛黑的眸子同时也凝视着她,彷佛催眠着她,要她承认此刻她紊乱无章的心跳声,全是因他而起似的!

由于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她瞪着他,不知他的话是不是当真,而她的心则狂奔着。“我……我也许会慎重考虑。”

“有多慎重?”只见他不死心的追问,双眼凝望着她,渴望一个更确切的答案:“我很想知道,未来我成功的机率会有多少?”

一抹绯红涌上面孔,她的脸无法掩饰地热了起来,看着让她初次心动的男子,她心底不禁又羞又慌,尴尬得颊生红晕,不确定的回道:“这件事,我还得想想。”

而他似乎不给她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问道:“那么,我可以有个加分的机会吗?”

闻言,不明所以的她,看着他优雅地站起身来,然后穿越过人群,走向一名年轻人,并向他借用了手中的木吉他。

瞬间,四周变得安静。

她一动也不动的坐着,遥望着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展名扬轻轻拨动吉他的弦,磁性的嗓音哼唱起WHENINEEDYOU这首英文情歌,同时深情瞅着她。

感觉情歌的歌词陌生,旋律却莫名的熟悉,梁仪君静静的聆听,芳心微微颤抖!

这是他们以前恋爱时,俩人在酒吧里听到的一首英文情歌,她很喜欢,为了逗她开心,他当时还特地去学了吉他,就只为学会弹唱这一首英文情歌。

她那样的笑容,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时间没看见了?

此刻她宛如是个徜徉在一片幸福光圈里的小女人,凝视着他的眼眸温柔而又羞怯,陶醉在他的爱中,并已经在无言中许下承诺。

虽然他明白,现在她还不算完全爱上他,但至少在她心底,他已成功博取她些好感,而那也正是他今日带她来这儿的目的之一。

事实上,她今年的岁数该有三十二了……但如今她的记忆,却已经完全褪回到他们尚未相识的时候。

所有过去有关于他的一切影像、历史,全部自她脑海中消逝无踪,就连他们曾经一同在这座法国庄园内所有经过的点点滴滴、共同认识的友人,她也一并删除了个彻底!

但他并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将他忘了个干净,也不在乎现在在她的心中,他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三天,就主动对她求爱的男人。

他可以从零开始,让她再次慢慢的爱上他、接受他,而他确实也按照计划一步步这么做了……

他策划了一切,带她来到法国,这一块他们曾经共同拥有过最美好印记的国度,陪着她走遍每一处他们曾经走过的足迹,一点一滴的企图唤回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今晚,他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她,将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都默默看在心里,并感到无比满足!

说他固执也好、说他傻气也罢,他真想一辈子就这么看着她,哪儿也不去,只愿与她共度每一个幸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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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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