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朱乐乐?朱乐乐!”
孙亦扬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朱乐乐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啊?”她抱着那迭资料,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失了神。
“你最近怎么搞的,老是心不在焉。”他没有太多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的不悦。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老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
想起她暗恋孙亦扬的情景、想起她成为他的女人的那一夜、想起两人在床上的快乐时光……
朱乐乐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思绪,甚至还因此被他抓包了好几次。
“开会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孙亦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
“准备好了。”朱乐乐连忙将文件递了上去。
“待会和厂商开会,你的行为要注意一点。”他半威胁半恐吓。
“我知道。”她感受到她的严厉措辞,只得心虚的点了点头。
孙亦扬一直都是如此公私分明,尽管每天下班后,她是他最亲密的伴侣,但到了公司,他只是她的上司,一切秉公处理。
他从来不会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而让她有什么特别待遇,该骂的、该责备的,他一句也不会留情。
只是朱乐乐实在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界线分得那么清楚?虽然她一直强迫自己遵守他的规则,但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大概是因为他对她没有爱,所以才能够转变得如此自然吧?
她走到衣架前,替他取下西装外套,替他穿上,就像每天早上起床,她替赤裸的他,将衣物一件件穿上一样。
因为和他靠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明知道自己不该为他投入这么多感情,但是和他在一起越久,她就越不能自拔,只能任这不正常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走吧。”孙亦扬提起公文包,率先走出办公室。
朱乐乐看着他壮硕的背影,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小跑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会议,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有太多的思绪,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还是没办法不去想关于他的一切。
“总经理。”会议结束,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朱乐乐忽然喊了他。
“什么事?”孙亦扬没有留步,继续走进办公室。
她连忙跟了进去,她知道他的时间宝贵,所以她待会提出的事,应该不会占用他太多的时间。
“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提过,下礼拜六我想要请假的事吗?”她从未跟他请过假,所以他应该记得吧?
“下礼拜六?”孙亦扬坐到他的高级皮椅上,挑了挑眉,“没印象。”
替他这个总经理安排行程,一向都是她的工作,他怎么可能会记得这种锁事?
朱乐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礼拜六是我姐姐的婚礼,所以我想跟您请假去参加。”
“下礼拜六我们有行程吗?”孙亦扬拿起他的名牌钢笔,径自翻开桌上的档,开始批阅。
“有,您预定要陪从美国回来的殷董事长父子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那你认为你那天还能请假吗?”孙亦扬对于她明知那天已有行程,却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不满。
“可是,我一个月前就跟您提过了……”她有些慌了,因为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准假。
“对我而言,没有先来后到,只有轻重缓急。”他话说得明白,公司的事当然比她的私事重要。
“但是,我姐姐的婚礼……”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孙亦扬抬起头,扫了她一眼,眸光中尽是不悦。
“总经理,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下,我真的很想参加我姐姐的婚礼……”她皱起了眉。
“朱乐乐,”他硬生生打断她的话,“你应该能够明白,当你想得到比别人更多时,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当我的秘书不是那么容易,你不也是经过努力才争取来的吗?要坐稳这个位子,自然也要牺牲得比别人更多,要不,随时都有人可以取代你。”
“取代”那两个字,狠狠震入朱乐乐的心中,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能够理解他所说的什么牺牲、付出,因为一直以来,她也都是秉持着这样的工作理念,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边,她为他的牺牲、付出,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突然冒出“取代”这个词?
一股不安突然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该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这是从她一开始跟在孙亦扬身边就清楚的。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孙亦扬见她不再坚持,再次开口确认两人是否达成共识。
“没有了。”朱乐乐低声道,脸上尽是失落。
没来由的,孙亦扬竟然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十分刺眼,她是在博取他的同情吗?
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身份特殊,就可以让他破例吗?
“朱乐乐,你在拿乔吗?”
“我没有。”她抬起眼,对于他的指控感到不满。“不能参加姐姐的婚礼,任谁都会失望吧?我只是在表达的我情绪,但是我没有拿乔,总经理。”
对于她带点哀怨的话语,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招架,他很少看她有这样子的反应。
“没有就好。”他决定四两拨千金,让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然而当他发现她失落的表情久久没有消失,心中仍旧觉得不舒坦,到底是为什么?他不常见她有这样的反应,而今天他看见了,竟然会觉得……在意?
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女人的反应了?
一直以来,他对跟着他的女人只有一个条件:不要要求。
不要求名份、不要求爱情,他自然就会给她她想要的,而那不外乎是钱、肉体关系。
这是他的原则,因为他不相信爱情,也不认为他的时间该浪费在那没有意义的东西上。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他的心力、他的时间,都该用来就会商场上的你争我夺,女人,不过只是个附加品,了不起只是调剂他的生活,纾解他的压力罢了。
能够做到他要求的女人,两人便能一拍即合,可是多数女人都不安于此,拥有了想要的,就开始要的更多。
当跟过他的女人,开口跟他要名份时,他便会狠心的断了这段关系,因为他明白,如果不这么做,他将花更多的心力来就会女人,而这并非他想要的。
所以女人对他而言,是绝对不可能放在心上的附属品罢了。
朱乐乐,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他的女人。
当两人要开始这段关系前,他便已经先把话说清楚了,她愿意打接受,他们才能有接下来的发展。
孙亦扬承认,朱乐乐一直以来,的确都扮演好她的角色。
于公,她是个出色的助手,没有她,他相信他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专心冲刺他的事业;于私,她是个安份守己的伴侣,她给他所有他想要的,她也不会有太多的要求。
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如此对待她,似乎有失公道,但他从来有强迫过她,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其实知道她很爱他,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甘愿当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但他知道这辈子他并不打算对任何一个女人付出感情,因为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只是在他的时间。
“对了,”朱乐乐的声音拉回孙亦扬的思绪。“有份东西想请你过目一下。”
她伸手,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报告。
“这是什么?”孙亦扬疑惑的问,觉得她这个举动有些不寻常。
“这是……企划三课金课长提出的新建案,想请您看一下。”朱乐乐将文件递了上去,却不见他伸手接过。
“新建案?怎么会是你送来?”她的工作应该不包括把企划课的建案拿给他吧?若依照正常程序,这份企划应该要在例行会议中提出来,除非……这个建案已不能按照“正常管道”来走。
“因为……这其实应该是半个月前就要提出的,只是……”
“朱乐乐,对于这种迟交的企划,你应该很明白我会怎么处理。”孙亦扬微眯起眼,对她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感到相当不满。
她不是很听他的话吗?对于他立下的原则,她一向奉为圭臬,怎么今日却如此反常?
“我知道你很在乎原则,金课长迟交的确有错在先,但我看过这份企划,觉得它十分有潜力,相信您应该也会满意,所以才希望您能够破例,先看看再做定夺。”朱乐乐解释道,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刚才两人的冲突已让他觉得她在拿乔,现在她又在替金课长说话,希望他能破例,会不会让他更觉得她是仗势着两人的特殊关系而有此举动?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于那份文件,孙亦扬连看都不看一眼,随后往后靠着椅背。
朱乐乐看着他的反应,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看来她似乎挑了个不好的时机提起这件事,希望这段对话,不会破坏他对她的印象。
“我明白了。”她默默将文件收回公文包内,“那我先出去忙了。”
看着朱乐乐离去的背影,孙亦扬心中扬起一股不解。
他本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进而用他们俩关系特殊当作理由,要求他是否可破例看那份报告,可是她却没有。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还是之前那个安份守己的朱乐乐吗?为什么他觉得她似乎想要再多要求些什么,但又没有这么做?
究竟是朱乐乐真的想再多要些什么,还是根本就是他自己期望她开口?
他自己的期望?
当这个想法跃入脑海时,他感到十份讶异,他竟然会对朱乐乐有这样的期待?
他不是最讨厌女人越过那条界线吗?怎么会对她有这样的期待?
朱乐乐……
有时候他真的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就只是因为爱他,所以甘愿屈就在他身边,当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秘密情人?
沉思了一会儿,孙亦扬很快便将脱序的思绪拉回,这些没有意义的想法,对他的事业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朱乐乐只要安守她的本份,不要越界,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
而方才脑中那诡异的想法,孙亦扬知道自己并不会放在心上。
当朱乐乐被过强的冷气冷醒,睁开眼,发现自己缩在孙亦扬的怀抱中,而两人赤裸的身子,正紧密的贴合着,想必是因为低温让她不自觉往身边的热源靠过去的吧,能用这种方式醒来,她真的觉得很幸福,尽管这种幸福是说不出口的。
看着身旁男人熟睡的面容,沉稳的呼吸,她不忍吵醒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她怎么能够爱这个男人爱得如此深呢?
人们总说,爱情让人盲目,想来她的体会最深吧!
明知道他不会给她任何承诺,可就是因为爱他,因为他需要她,所以她不顾一切的留在他身边。
虽然偶尔她会想着他们的未来,但……想那么远又能怎样呢?此时此刻她能够拥有他,她就满足了。
朱乐乐微微一笑,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一下。
“嗯……”微痒的感觉让孙亦扬不自觉发出呓语。
“吵醒你了?”朱乐乐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翻身,将她赤裸的身子紧紧压在身下,下巴抵在她白皙的肩颈上,另一手不忘将白色背单拉上,裹住两人的身躯。
“冷气好冷。”他忍不住抱怨。
朱乐乐吐了粉舌,歇晌要就寝前,她怕他在与她缠绵时会太热,所以事先调低了冷气,没想到竞会让两人都冷到。
“下次不调那么冷了。”
“嗯。”
他说着,接着在她颈间落下一吻,微刺的感觉让她不住呻吟出声,更明白他在她身上印下了属于他印记。
看着孙亦扬放松的样子,唯有此刻,她才能与他如此毫无界线的裸裎,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像个情人般,尽情依赖着他。
随后,她感觉到他温热的舌尖正来回挑逗着她第三的肌肤,在过低的温度下,更显得炙热难耐。
“亦扬……”她忍不住唤着他的名,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如此亲密的叫他。
孙亦扬的吻更加放肆,甚至不客气的含住了她粉嫩的蓓蕾,刺激着她更敏感的神经。
“啊……别这样……”她难耐的娇吟。
“你不喜欢?”他笑得邪肆,却未停下动作。
他就爱看她这样,看她意乱情迷,看她手足无措,这是平常在公司里,她绝对不会有的反应。
而这诱人犯罪的神情,也只专属于他一人。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孙亦扬像只玩弄着老鼠的坏猫,看着因为兴奋而扭动娇躯的她,情欲亦随之高涨。
“现在是早上……”他那又温柔、又放肆的挑逗,让她快要无法思考了,这个男人,无论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都让他无法招架。
“今天是假日。”他嘲笑她的烂借口。
“但是……”他昨晚才用这个理由要了她两次,两个人很晚才睡,怎么今天不好好补眠,还要与她继续再战?
孙亦扬不让身下的女人再有说话机会,用吻狠狠堵住了她的嘴,贪婪得像是要吸光她肺里所有的空气一般,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才肯松口。
朱乐乐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有些不满的抡起粉拳,轻捶向他的胸膛,“哪有人这样的……”
孙亦扬捏住了她的小手,“你挺爱的不是吗?”
她瞪了他一眼,忽然扑到他身上,顿时风水轮流转,他便被她的娇躯压在身下。
她像是要报复他一般,狠狠的亲吻着他的唇。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女人,只有在床上时,才敢如此反抗他,而他就喜欢她在床上的热切奔放。
他扣住了她的腰,一翻身,再度要回主导权,而这场床上的战争,看来是不会那么早熄火……
直到日上三竿,孙亦扬才从睡梦中再度醒来,而身旁的朱乐乐则因为太过于疲惫,仍旧沉睡着。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知道自己热切的需求累坏了她,不好意思再要求她起身为他准备早餐,于是在她颊上印下一吻后,便起身自己打理。
微波炉“叮”的一声,孙亦扬从里面端出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随后坐在餐桌前,翻阅着最新一期的地产杂志,看看有没有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内容。
忽然间,一个出色的新建案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他仔细阅读后却感到十分意外,他很肯定他没有看过这个建案的任何信息。
身为建设公司总经理,他所有的信息来源一定会比这些杂志还要快,但怎么这杂志中写的新建案,他却一无所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亦扬再度重新翻阅,并更仔细的看着上头的文字说明。
捷翼建设公司?这是公司的案子?他怎么完全都不知道?而这个建案规划详细,定是公司主力大推的企划,尤其这个建案看起来非常有潜力,他怎么可能完全都不知道?
难道说公司里有人在挑战他的权威,私下带领这个建安的规划,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孙亦扬的胸口,当他仍毫无头绪之时,却发现了一些端倪,不禁微皱起眉——
他来回翻阅,非常确定就只有说明这个新建案的这几页,纸质和其他页特别不一样。
最后,他发现这几页的页码与前后页兜不上,他稍加用力,便将这几页撕了下来,这才意会到,这些页面是被加工上去的。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朱乐乐。
他立刻站起身,找到朱乐乐的公文包,粗鲁的翻找着,最后终于搜出一迭微皱的报告。
他翻开封面,快速浏览,没多久便确定杂志上的新建案,与她公文包里的这份一模一样,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企划三课的金课长提出的新建案,但因为迟交,所以他根本不屑一顾,然而她看完这份建案后,觉得它十分有潜力,若因为他立下的原则而错过了这个建案,实在太可惜了。
但她太了解他的个性,知道他绝对不可能翻阅这份不照规矩来的档,便决定自行加工,将这个建案写成一篇报导,排版与介绍的方式都参照杂志,并找到了类似的纸张印出,接着偷偷加在他尚未阅读过的杂志之中,伪装成一份报导。
她相信只要他看到这份建案的介绍,一定会有兴趣,即使金课长迟交,但他没理由与这么有潜力的案子过不去。
果然,这一招奏效,孙亦扬的确对建案产生了兴趣,但他也发现她动的手脚。
这个女人……
孙亦扬拿着杂志,推开了房门,看着仍然熟睡的朱乐乐。
胸口的闷火已熄灭,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佩服她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他不至于错失这么好的建案。
她究竟花了多少心思,才将这份企划案弄得那么像一篇杂志报导?若不是因为他警觉性高,说不定真的就被她给蒙骗过去了。
忽然间,孙亦扬一愣——
不,她根本没打算骗过他,因为他若没发现有问题,他还是不会看到金课长的那份企划。
所以说,她根本早就料到他一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头,进而去找出金课长的那一份企划,因为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看到那份企划呀!
当他发现自己的行为全在朱乐乐的预料之中,望着她沉睡面容的他,眼神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