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连接早云山与桃源台之间的空中缆车,是世界第二长的空中缆车,全长4035公尺,仅次于瑞士的KriensBahn。
缆车并不难等,每五分钟发一班,一趟莫约三十分钟。
上了缆车,贝君颐发现车厢意外的干净宽敞,大面积的玻璃,可360度环视美景。
车门关上后,缆车徐徐上升,视野逐渐辽阔起来。
今天是典型的春日,绿色的山棱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中展开,虽然天空晴朗无云,但从地底冒出的地热,似浮云般缭绕在山间,有若人间仙境。
贝君颐跪在椅子上,握着缆车内的安全扶手,带着赤子般的好奇,热切地饱览眼前的圣景。
缆车越升越高,沿途经过姥子与大涌谷,标高已至1044公尺,可鸟瞰芦之湖。
芦之湖有如群山环抱的一颗海水蓝宝,如镜面般的湖水映出富士山的倒影;再往上升去,与芦之湖渐行渐远,缆车下的林海绿毯般的铺展开。
“好美,好宁静的感觉……”她伏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满足的叹息。
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了?有多久不曾忘却忧虑?
眼前这片自然美景,为她涤清了烦忧,使她的思绪清明。
忽然间,她觉得失恋之事,遥远得像是前世的记忆,仿佛连残余在阴影都快要不复想起。
雷昀希唇边噙着笑意,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望着贝君颐。
缆车终于来到最高处,缆车下是巨大的火山口,那壮观的景象,令人不由赞叹起造物主的神奇。
“这里是全程最高的地方。”
“真不可思议!昀希,我们竟在火山口上方!”
雷昀希蓦地一震。
“昀希”,他听得很清楚,这是第一次,她唤了他的名字。
贝君颐笑着转头,当她对上雷昀希的视线时,不知为何,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目光,带着某种奇异的炽热,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融化。
缆车开始下降,这时缆车忽地前后一晃。
跪在椅子上的贝君颐重心不稳,一骨碌地撞进雷昀希怀中,他反射性的接住她,因为两人的重量同在缆车的一端,晃动因此更加厉害。
她紧闭双眼,缩起了肩头,她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没想到高空缆车的晃动是这么可怕,生命悬之一线,一颗心像是毫无支点似地跌向万丈深渊!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握住缆车内的扶手,将两人挪回缆车中央的位置,渐渐稳住了晃动。
“君颐,没事了。”雷昀希看见她苍白的脸,意识到她是真的吓坏了。
贝君颐睁开眼,发现缆车已平稳下来,不再晃得令人心惊,这才送了一口气。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竟横陈在雷昀希怀里。
她从来不知道,能在一个男人的眼中看见如此深刻的情感:深情、珍爱,以及深埋的渴望。
缆车这一倾,打破了某种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平衡,有某种压抑许久的东西缓缓松动了。
我应该离开他的怀抱吗?贝君颐问着自己。
不,我不想。她的心坦诚地回答。
她已是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在爱情面前,再无须娇情或故作羞涩。
早在她来前,便已有了预感,他们之间的发展会朝向某个特定的结局,而那结局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他俯下头,两人的鼻尖想碰,气息亲密到底回旋在两人之间。
“君颐……”他的低唤,仿佛是轻叹,又像是在忍抑什么。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他在等待她的回应--除非她也要他,否则他不会对她采取进一步行动。
贝君颐伸出手,缆下他的颈项。
当两人唇瓣相触的刹那,世界仿佛失速了。
他的唇只热且狂野,强烈地需索,他没有踩刹车,从一开始就没有,如同一只终于被放出闸门的兽,贝君颐倒抽一口气,她从来未有过这样的吻,她晕眩得像是被卷入激情的漩涡中,他用他的嘴爱抚她、挑逗她、满足她,她的背脊窜过一抹愉悦的战栗,开始加入并回应他的吻。
她的回应触发了另一波的激情,而后埋入她的颈窝,含入她的耳垂,使她不自觉发出轻咛。
雷昀希几乎就要在缆车里要了她,但他忽然意识到此时置身何处,奋力抬起头,中止了这个几乎失控的吻。
“抱歉……地点不对。”
他剧烈地喘息,额头抵住她的,极力稳住自己直至激情平复。
“吓着你了吗?”他望着她如醉的容颜,眼中带着歉意。
“有一点……”她轻笑,“但没关系。”
“痛不痛?”他注意到他将她的唇吻得红肿。
“不会,我没那么娇弱。”
他抱着她,两人对望了许久。
他们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开始。
他对她,在许久之前,清根已深植。
她对他,还有许多未知需要探索。
贝君颐伸手,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像是感应到贝君颐的迟疑,他覆住她的手。
“不急,我们会有时间的。”
走下缆车,来到桃源台。
春和景明,山中最容易感受到春天的来临,山边的桃花初绽,在盎热绿意中点缀了些许粉彩。
温暖宜人的气候,游人如织,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快的笑意。贝君颐挽着雷昀希信步走着,没有设定目的地,不急着去哪里。
这一带的温泉是硫磺泉,空气中嗅得到一丝硫磺味,贝君颐看见有许多人在硫磺泉旁煮蛋,煮完后蛋壳变成淡黑色,雷昀希说那是“黑玉子”,日本人称它为“长寿蛋”,吃了可延年益寿。
“请问,可以帮两位拍张照片吗?”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忽然走过来,举起单眼数位相机,对他们友善地笑笑,“你们真是一对璧人!”
“她说什么?”贝君颐问。
“她想帮我们拍照。”雷昀希笑着翻译。
“我们好像不曾合照过?”
“嗯。”
“那么,今天就来打破第一次吧!”
贝君颐对女孩比了个“OK”的手势。
女孩高兴地举起相机:“请看这边,笑一个~~”
“喀嚓”一声,女孩的数位相机里,留下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麻烦你再帮我们拍一张。”雷昀希从牛仔裤中掏出手机,调成照相模式递过去。
“没问题。”女孩笑着帮他们拍了第二张照片,然后将手机递还给雷昀希。“请问,可以留电子信箱给我吗?我会把这张照片传给你们。“
雷昀希留了电子信箱给她,女孩以手机记下后,对他们道了谢,笑着挥挥手跑开了。
“给我看!”
雷昀希拿给她,贝君颐看着那张照片--她微笑倚着雷昀希而立,而他的手伏在她的腰间,一切配合得那么完美,他们看起来……就像对交往多年的恋人。
她在触控萤幕上轻点,本想放大来看,却不小心贴入相薄中。
然后,她忽然看见了自己的照片,而且不只一张。
“你有我的照片!”她惊呼。
雷昀希脸上瞬间涌起了可疑的暗红,连忙把手机抢回去。
“你怎么会有那些照片的?”她追问着,想不出他是何时替她拍了照片。
雷昀希尴尬得要命,别开了脸坦白道:“是从杂志或网路翻拍的。”
贝君颐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身边一直带着她的照片的这件事,让她心跳得好快,并且莫名地揪疼着。
“昀希,把手机给我。”
他忽然僵住,抿着唇,不言不动,仿佛沉默地抗拒。
“把手机给我。”她坚定地重复。
他终究无法抗拒,只好不情愿的把手机递出。
“……不要删掉。”他低哑地说。
他的话,令她有一瞬间的心痛。
她不发一语,低着头在萤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一手拉住他,一手举高手机,按掣--
雷昀希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要删掉那些照片,而是想与他拍照。
“这边,这边风景也很漂亮,我们来合照。”贝君颐拉着他又拍了一张,“还有那里,那里也应该拍一张。”
雷昀希笑了,他搂着她,发挥最高的配合度,任她拍到高兴。
近午时分,他们在附近的小店解决中餐,吃的是乌龙面,路旁也有水果摊,贝君颐挑了一颗水梨,摊商立刻削皮去子切片,处理得干干净净递回给她。
“又甜又多汁,吃吃看!”她吃了一片后大为惊艳,递了一片给他。
他摇头,“不,我们不要‘分梨’。”
雷昀希又挑了一颗,两人各执一袋,对望一眼,相视而笑,一种暖暖的感觉在贝君颐心底漾开。
往前走去,经过一个音乐钟馆,里面除了小纪念品外,主要贩卖各式各样的音乐盒。
“啊,好可爱,怡文和露琪一定喜欢!”
她站在音乐盒前,举棋不定。
“给怡文的音乐……选‘卡农’好了。昀希,给露琪的选什么好?”
他想了想,拿起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玩童般的眼神。
“桑塔露琪亚?”
贝君颐闻言,靠在他肩上笑了起来。
贝君颐一口气买了十多个店内最精致的音乐盒,付了运费托店家寄回台湾,准备送给妹妹们与基金会的同事。
天色渐暗,山间气温也骤然下降,转眼间已感觉寒意的侵袭。
搭了缆车下山,回到芦之湖后,雷昀希从贩卖机买了罐热咖啡给她。
“你在这等我,我去停车场取车送你回旅馆。”
贝君颐捧着咖啡点点头。
此时,夜幕已落下。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注意到清澈的夜色开始泛白,天幕像是拢上了一层纱,就连街道两旁的灯都消失了。
是浓雾?
贝君颐诧异。她在这里只站了几分钟,等到发觉时四周一片乳白。
她转头望去,能见度不到三公尺。
她侧耳倾听,不知为什么四下静悄悄,全无人声,偶尔吹来一阵风,将浓雾分开了些许,但很快地有被掩盖。
不一会儿,雾更浓了,站在这里,仰首看不见天,竟似被遗忘了般,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人间。
贝君颐开始担心,雾太浓了,雷昀希会不会找不到路回来?
她急着去找他,但却失去方向感,不辨东西,再往前走了几步,四周景物不变,好似在原地踏步一般。
不行,要是她走错方向,他们就会错开。
贝君颐心慌的回头,想要退回到原处--但,面对眼前一片白茫茫,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初是站在什么地方。
“君颐?”
隐约,她好似听到雷昀希的声音。
“我在这里!”
“你再出声,不然我找不到你。”
“我本想去找你,怕你困在路上,可是又怕走错方向,我好担心找不到你,万一我们错开了怎么办……”
这时,一抹人影破雾而来。
“昀希!”
她迎上去,被他狠狠地抱进怀里。咖啡落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后,不知所踪。
“还好,找到你了!”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紧抱着她,将下巴紧贴在她的颊边,“我走到一半,发现有浓雾,其实这雾再过不久就会散了,担心你害怕,所以马上就折回来了。
“我本来也想去找你,可是又怕在大雾中错开……“
他握住她冻得冷冰冰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然后张开外套包住她。
“我们不会错开的,因为我们没有‘分离’。”他在她耳边低语。
说不出为什么,贝君颐胸中涌起一种又想哭又想笑的情绪,她埋进他的胸膛,眼底有泪。
总是在差点失去时,才会明白一个人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这措手不及的意外,倏忽的别离,让两人的心变得好近好近。
在这一刻,他们多么庆幸,对方就在自己的怀里。
在两人紧紧相拥中,浓雾一点一点散去。
夕雾馆,牡丹房。
房间里,一灯茕然。
两人一进入房间,雷昀希便将贝君颐抵在门上,狂野地吮吻。他一面吻着她,一面脱去她的大衣,然后甩开自己的外套,贝君颐仰起脸,承受他热烈的吻。
他们都知道,这是回来后必然会发生的事。
缆车上的失控,浓雾中的紧拥,就像一场长长的前戏,一切都导向了这样的终局。
他飞快地抱起她,放置在铺好的床上。
他的大手在她的娇躯游移,然后开始解开她的衣服,卸下的衣物如同层层绽开的牡丹,而她是花心深处最甜美的秘密,她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得裸裎,雪白的肌肤由于动情而染上一层粉色艳泽。
雷昀希的瞳色变深了,喉中逸出渴望的叹息。
当他再次倾身索吻,她柔顺地分开了唇,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她轻咛着回应,双手揽住他的颈,加深两人间的联系。
在缠绵厮磨中,他从头上脱去毛衣,除去身上所有的遮蔽,她对他伸手,他无法抗拒她的召唤,立刻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沉重的胸膛随即覆上她的娇躯。
当他注视着她的眼眸进入她时,一种强烈的冲击使得他停了下来。
那种感觉有若一种回归,像是终于寻到了什么,如此强烈,近乎痛楚。
雷昀希全身都绷紧了,一种噬人的欲望排山倒海地涌上,几乎将他吞灭,他仰首喘息着,胸腔剧烈地起伏,如风箱般鼓动。
贝君颐也察觉到了那不寻常的张力,她深抽了一口气,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强烈得心为之醉,神为之夺。
然后他开始移动,带来强大的欢愉,与巨大的充实感。
“昀希……”她失声唤着他的名字,完全被卷入纯然的感官中,彻底迷醉--
过后。
贝君颐在有如覆灭般的狂潮中恢复了神志。
她睁开眼,雷昀希就对她微笑,手臂环着她的纤腰,形成一种亘古守护的姿态,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分享亲密后的余韵。
“昀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地问出口:“刚刚……那是什么?”她相信,他一定也感觉到了。
仿佛是料定她会问,他微微一笑,贴着她的唇瓣低语:“或许是……天堂。”
“天堂……”她玩味着这两个字。
她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刚刚的一切,是如此的接近灵魂,美好得令人叹息。
她挪近他,埋入他宽阔的胸怀中,宁静中,他的心跳是如此稳定、强健,给她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轻抚她丝缎般的发,问出一个早已放在他心中许久的疑惑。
“君颐,你为什么选择来到日本?”
她沉默了片刻,这一次,她终于给了他答案。
“我来见你。”
雷昀希一愣。
他猜想过许多答案--疗伤、散心……但却未曾想到是这一个。
“我想来见你,并弄清楚我对你的感觉。”她抬起头,望入他讶异的眼。“其实,我对你一直是有感觉的,只是长久以来,我的盲目使我忽略那种感觉,并且下意识的逃避你。”
“就像是,你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他明确地指出,“还有,你一直很刻意避免和我单独在一起。”
没想到,他都发现了。
“对。”她略带歉意地承认了。
“什么时候起你开始正视这个感觉?”
“今年我生日的时候。那天和你吃完饭回家,怡文对我说,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还说我很久不曾带着笑意进门了,那时候我才第一次仔细思索我对你的感觉。昀希,我是在意你的,或许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过去才会格外防备。”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问:“我今年的生日,其实全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雷昀希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件事她永远不会知道。
“后来我曾去了三二行馆度周末,从Jane口中得知,你为了我的生日是多么大费周章,我想你哥是不可能会为我费这样的心思的,可是,你却为了不使我伤心,将功劳都推给了明彦。”当时,她还对他说了一句:“我还纳闷,你怎么会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原来是明彦特别交代过啊!”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好残忍。这话听在雷昀希耳里,一定更不好受吧?
“君颐,你还爱他吗?”他问出心底最深的隐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爱了他十年,对我而言,他已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只是……这分感情已不会再往前,它已经过去了。”
他忽然捧起她的脸,给她已经野蛮、凶猛的深吻。
“就算你还爱着他,我也不会把你还给他!”他的口气里充满占有欲。
“昀希……”她瞠眸。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不会让他。你们曾拥有过的那十年,我此生永远也追不上。”他的声音有一丝悔恨。
贝君颐微讶地看着他,像是察觉了什么。
“难道你……”
他点点头,“我想,我和雷明彦,是在同一天爱上你的。”
她低呼,翻身趴在他胸口上。“我一直不知道……”
“当时的你,就像是株向日葵,心思只绕着太阳转;我明白,他就是你的太阳。”他以手指逡巡她绝美的容颜,留恋地以拇指抚过她的唇瓣。
“但……你以前对我总是爱理不理的,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干笑了一声,“我故意的,因为我得不到,所以就假装不在乎。心理学有个名词,称这个叫‘反向作用’,将自己的感受用相反的行为表现出来。”
“我的天,你好幼稚!”她指控。
“我承认。”他抚弄她的腰肢,舔吻她柔腻的下巴,甜美的唇角。“后来我发现,这么做反而把你更推向雷明彦,我很后悔。”
在爱情面前,傲慢是莫大的罪,他以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你和他一直很幸福,我可以释怀不能拥有你的遗憾,但后来,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快乐,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也不愿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他的碰触越来越火热,令她的气息开始不稳。
“天,昀希……”她的声音微颤,“你该不会是想要……”
“对。”雷昀希邪气一笑,仰首封住她的唇,以行动证明他对她的迷恋。
那一晚,雷昀希没有回去。
他留宿在牡丹房中,躺在贝君颐身边,整夜。
翌晨,他们吃了一顿很晚的早餐。
这一日,整个上午天气虽晴朗,但气温却远比昨晚更低。
雷昀希先打了个电话到柜台,预约了一个独立的“家族风吕”后,又打了个电话回工作站,确定没有必须赶回去的事后,就与贝君颐留在旅馆内。
预约了独立温泉后,雷昀希竟又将贝君颐拉回被窝中,与她耳鬓厮磨。
“不是要去泡汤吗?”她忍不住问。
“对。”
“那还不走?”
“不急,再等一下……”
等什么?贝君颐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忽然,门上传来轻敲。
“总算来了。”雷昀希一笑,放开她起身。
服务人员送来两件大包裹。
“这是什么?”原来他在等包裹?
“呵,猜猜看。”雷昀希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拿钥匙打开封器,划开箱子上的封箱胶带。
雷昀希脑中的点子千奇百怪,她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北海道帝王蟹?”她只能乱猜。
“哈哈哈~~答错了,残念。”他先打开一个DHL的箱子,取出一件长度及膝的珍珠色羽绒外套,递给她。“穿穿看。”
她看了一眼衣服上表示的尺寸,不用试穿也知道很合身。
“你……买衣服给我?”
“你衣服带得不够,这附近也不好买衣服。”他接着打开另一只较大的宅急便箱子,里面也全是女性服装,从外出服到围巾手套,一应俱全。
贝君颐瞠目结舌地看着满桌的衣服,她甚至注意到,那些服饰都是他长久以来常穿的品牌。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来日本的第一天。”
“你哪来的时间?”她非常清楚他那天有多忙!
“这并不难。”他神态轻松地道:“当晚把你安顿好后,我打电话给一个在银座的百货公司工作的朋友,她的职业就是‘购物助理’,我给她你的身高和三围,告诉她几个你惯买的牌子,还传了几张你的照片到她的手机里,让她更了解你的穿衣风格,请她帮我选几套当季的衣服寄到旅馆来,这要不了两分钟,一点也不花时间。”
她拿着衣服怔怔地望着他,沉默许久。
他说得那么容易,可这当中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她很清楚。
“怎么了?”他发现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这些衣服?”
贝君颐摇摇头,放下衣服,走过去抱住他。
“昀希,你不能这样……”她闷在他怀中说。
“不能怎样?不能买衣服给你吗?”他回搂她,试图搞懂她的情绪。
“你不懂……”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的感动满溢着。“你要宠坏我了!
松了一口气,他笑了。
“还没,还差很远。”他柔声道。
听他这么说,贝君颐忍不住破颜而笑。
他吻了吻她的发心,将她搂得更紧。
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淹没了她,忽然间她明白,过去的种种,都是为了让她在遇见雷昀希时,领悟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在雷昀希身上,她看见爱的真谛。
雷昀希预约的是露天温泉。
女侍送上他们点的一壶冰凉梅茶,并准备好毛巾后退下,将一方小天地留给两人。
虽然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但贝君颐还是有些矜持,身上包着浴巾进入汤池泡汤。
雷昀希也在腰间围上浴巾,虽说他一点也不介意露天这件事。
“好舒服!”她背靠在池边,一面喝着冰凉的梅茶,一面随意地拍击温泉水面。“在这里天天都泡温泉,回台湾后我一定会想念这些。”
这是雷昀希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回台湾”。
“不是说要放自己一个长假?”
“基金会的事,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啊!”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嗯……这个周末。”她借着放杯子的动作,避开了他紧迫盯人的注视。
剩下不到四天。
这个认知,让雷昀希脸色瞬间沉下来。
“我看了今年的赛程表,日本的下一站是意大利对吗?”
“嗯。”
“你也会到意大利去对不对?”
“……对。”
他和车队签了一年的合约,这一年,他必须跟着车队转战世界,从三月到十一月为止,总共要飞往十九个国家,而他若要与她再见,应是九个月之后的事了。
九个月……
分别这么久,谁也不知道,这当中会不会有变数。
他蓦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他不想和她分开!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开口叫她跟他一起走,但随即又痛斥自己的自私--他凭什么要她舍弃她的生活来迁就他?
贝君颐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么紧,紧得像是唯恐失去。他在害怕……他害怕分离。
她故意拍拍他的手臂,“昀希,我快不能呼吸了。”
“抱歉!”他马上松开她,表情看起来既沮丧又自责。
她轻抚他的俊颜,吻吻他紧抿的唇角。
“我会在台湾等你回来。”她望着他的双眼道。
“但是要九个月!”想到要分别那么久,他都要发狂了,他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过那么漫长的思念。
“不会那么久,我会找个机会去和你见面的。”
“真的?”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真的,每隔一、两个月我会去看你。”她笑,“顺便突击检查,所以你可不要乘机拈花惹草!”
听他这么说,他的眼底开始有了笑意。
“我会为你守身如玉。”
“呵~~”她故意笑睨着他,以玉指刮着他的脸,“不会再有和一群辣妹在夜店被拍到的照片?”
“她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儿,需要炒点绯闻争取见报率而已。”他抚摸她因为热气熏染而显得嫣红的粉颊,目光变得深浓,“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这种事。”
“现在开始,我不打算这么大方了,”她环住他的腰,仰首轻咬了下他的下巴,“我不许别的女人觊觎你!”
他轻轻一笑,抵住他的额头低语:“别的女人对我没有意义。”
这世上,并没有一种颜色叫“恋”,然而,他的心却已深深为其所染。
对他而言,只有贝君颐是心中的唯一。
两人的浴巾无声地滑入池中,许久,汤池内再无言语,只余水波荡漾,与交织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