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斜睨那人一眼,宋瑾熙完全不理会,这张脸给她招惹来的麻烦不算少,她早习以為常。
「公子姓甚名谁?我怎麼没在边城见过。」
放下手中竹筷,宋瑾熙似笑非笑看他,「没见过又如何,你没见过的难道有罪?」
「公子说的哪裡话,我是诚心来与您交个朋友,我爹是边城首富,这酒楼就是我家的,公子喜欢可以天天来。」
「首富啊,幸会幸会,我若是天天来,你请我?」宋瑾熙挑眉笑了,眼底意味不明。
看著她露出的笑容一脸热切,那人忙不迭点头,「只要公子来,我都请了。」
「那谢过了,你走吧。」
宋瑾熙说话的口气轻描淡写,一脸高高在上,彷彿只是打发了一个要饭的乞丐,那人却一下子愣了,「公子……」
那人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接受了别人的好处,却彷彿不懂他内裡深意,竟然想要打发自己走开,面子有些掛不住,他乾笑两声,「这裡人多,不如公子随我去后楼雅间,有上好的酒菜,咱们细细聊。」
冷笑一声,宋瑾熙抬头看对面的两人,「你们吃完了吗?」
一直瞧著他要怎麼处理眼前的事情,夏文歌不动声色地点头,「好了。」
「那我们走吧。」站起身,宋瑾熙对著眼前的男人勾勾指头,等他腆著脸凑过来才嫣然一笑,「这裡人多,我也吃饱了,不如你跟我出去找个僻静处聊聊,意下如何?」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那人眼中淫光闪露,伸手就要去抓宋瑾熙的手。
宋瑾熙乾脆俐落地躲过去,笑得格外温柔,「这裡人多,急什麼,咱们这就出去吧。」
说著她扭头就走,那人也跟上去,倒是夏文歌黑著一张脸站在那裡,老楚也是一脸不敢置信,指著那两人走出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麼好,「宋、宋……他居然是这种人。」
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夏文歌突然有了想扭断宋瑾熙脖子的衝动,从一起出门到那个人过来,他都暗地裡瞧著宋瑾熙的反应,并非不肯出手帮忙,只是想要看宋瑾熙是个怎麼样的人,可没想到宋瑾熙会答应那人的邀约,那麼明显的企图,究竟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正中下怀?
示意老楚给唱曲的姑娘赏钱,夏文歌径直走出去,瞧著宋瑾熙与那人一前一后走进不远处安静的巷子裡,心裡一时纠结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為什麼要救他?这位宋大人既然不知死活,自己救他做什麼?可是為什麼想到有人对宋瑾熙动手动脚,自己胸口便闷得难受,只想狠狠打死那狗屁首富之子?
宋瑾熙是皇上密函上叮嘱了要好好照顾的人,不能不救,用这个藉口安慰自己,夏文歌终於快步朝著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希望不会看到不乾净的事情,可当夏文歌走到巷子裡瞧见那两人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自称富商之子的傢伙抱著下身倒在地方哀哀地叫,他以為会受欺负的宋瑾熙却笑盈盈地站在那裡,一隻脚还踩在那人……看到宋瑾熙脚的位置,夏文歌只觉得浑身一紧,彷彿能够切身感受到那疼痛。
不知為何,心情一下子大好,就连笑容也不知不觉爬上脸颊,漫步走过去,他听到宋瑾熙漫不经心地口气说道:「不是想和我单独待著吗,你怎麼一脸痛苦呢,难道不高兴看到我?」略微弯腰看踩著脚下的男人,巧笑嫣然,「别哭丧著脸呀,给爷笑一个。」
被踩到子孙根的男人浑身冷汗、哀哀叫痛,「我错了、我错了,公子饶了我吧。」他怎麼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会这麼阴险,先是好声好气地把自己骗到安静的地方,原以為有便宜可佔,谁知道对方趁他不注意竟然一脚踢过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你哪裡错了?我觉得你没错呀。」
「公子,祖宗,我喊您祖宗,您饶了我吧。」
「呸,谁是你祖宗?」一口吐在他脸上,宋瑾熙冷笑,「一大把年纪好事不做,专爱这些男盗女娼,下次狗眼看清楚了爷是不是你能惹的,以后见到躲著点,不然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说完她收回脚,「滚!」
那人如蒙大赦爬起来就想跑,却疼得双腿发抖只能一步步挪著走,走到不远处的夏文歌身边时又浑身抖了几下,直到确定眼前这个高大男人没有要对自己出手的意思,这才慢慢挪过去,谁知刚走出两步,背后一阵风袭来,他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宋瑾熙瞧著夏文歌出手,有些诧异,自从跟著出来,这位夏将军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她还以為这人不会帮自己。
彷彿為了解释自己為何出手,夏文歌开口,不慍不火的口气却气势凛然,「下次动手要彻底一点,这裡离酒楼这麼近,他回去叫了人来围攻,你又该如何?」
看他认真的表情,宋瑾熙心情一下子大好,「不是有夏将军您在吗?」
夏文歌一愣,满肚子教导的话一下子全部拋在脑后,他看著眼前宋瑾熙灿烂的笑脸,理所应当的口气带著满满的依赖,虽然知道宋瑾熙只是随口一说,可他心裡仍然充盈著难言的欣喜。
这位宋大人确实有些不一样呢,看起来弱不禁风,性格却坚忍不拔,有时候胆大妄為,偏偏做事有勇有谋,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夏文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觉得高兴,多少念头闪在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句话,「好,以后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低,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去管宋瑾熙听清楚没有,因為走得太快,所以没有瞧见宋瑾熙盯著他背影时脸上的迷惑,这位夏将军怎麼突然变热情了?
宋瑾熙既然要在边城长住,自然不能一直住在简陋的偏房,所以便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将军府上上下下忙碌起来,惠娘居中指挥,老楚带著兄弟们当劳力,就这麼折腾了整整一日,整理完新的住处时天色已晚。
被指挥得晕头转向,老楚在心底悄悄抱怨,要他来办,这事用不了半个时辰,扫扫屋子、铺好被子不就得了,可惠娘十分不乐意。
这座宅子裡已经很久没有客人长住,宋瑾熙算是近年来的第一个,还是最招惠娘疼的那个,自然要格外隆重,平时府裡都住著邋裡邋遢的糙汉子,一个个能干得吓人,让她这个从盛都专门送来的管家婆都没事情可做。
现在来了个贵公子,她立刻就有了一种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急切,凡事做起来格外认真仔细,简直比养自己的儿子还认真。
房间要打扫得一尘不染,墙壁掛上买来的字画,就连夏文歌房间的剑都被顺来一把掛上,床要黄花梨木,帐子绣花鸟,铺的、盖的一律都是惠娘自己的手艺,这麼俊秀的公子,又有学问,隔壁书房裡文房四宝必须放一套,至於书倒是不急,可以慢慢添置。
做完这些,惠娘亲自把宋瑾熙送进房间,少不得表功一番,倒是老楚带著弟兄们吃喝后就奔著主子那边过去,忙了一天都没在跟前伺候,老楚担心会错过什麼急事,却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瞧见夏文歌走了出来,依旧是熟悉的灰黑袍子,看到自己还有些诧异,「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惠娘去表功了。」
「嗯,你去忙吧。」脸上表情说不出失望还是解脱,夏文歌说著又推开自己已经半掩的房门,欲往裡走。
明明刚才是要出去,这会怎麼又回房?从来没见过夏文歌这样异常的行為,老楚纳罕,「爷,您刚才不是要出去?」
「有吗?」脚步慢下来,夏文歌反问,说著还一脸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属下,好像他从没有那样的想法一样,「我什麼时候说要出去了?」
「那您刚才走出来……」
「唔,你说刚才?我是刚回来。」
「不对啊,我亲眼看您走出房……」
开口打断老楚的怀疑,夏文歌转身一脸正直,「没有,你看错了,对了,近日姜兵蠢蠢欲动,我们不可不防,从明日开始每日操练时间由三个时辰变成五个时辰,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