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人就是没负担,不必担心会有人吵,只要自己好就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越来越有种落单的滋味……
罗晓葳看着外面倒映在窗上的模糊灯影,讨厌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索性闭上眼静静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道温热触感擦过刚才被烫红的唇,她挣扎了几秒才张开双眼。
当她看见近在鼻端前方的男人面庞,没有惊惶失措,也没有浮现恐惧之色,就只是静静对望。
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永远这么冷静,表情淡然,又不是冰冷到生人勿近的那种境界,就是很无所谓的那种态度。
就是让人……觉得很不爽,很想惹毛她的那种态度。
「你闯空门。」她问着那个平空出现在小公寓的男人,内心难免有些震憾。
黎冠亦穿着正式的三件式西装,近黑的深蓝色系,剪裁贴身高雅,将他养眼可口的身材完全烘托出来。
这画面如果摆在八卦杂志或是商业周刊的版面上,应该是很俊美养眼的画面,但如果是摆在寻常小老百姓的地盘里,却有种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罗晓葳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看到我,你一点也不惊讶?」黎冠亦坐在沙发前的长桌边缘,与懒洋洋缩在日式沙发上的罗晓蕨对看。
「当然惊讶啊,突然有个男人无声无息的跑进来家里,还对我做出性骚扰的行为,我怎么可能不惊讶?」说是这样说,她的口吻却很平静。
「你很懂得怎么挑起我的兴趣。」黎冠亦勾动嘴角,要笑不笑的表情很拽。
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高傲目中无人的态度,总是给她一种欧洲皇帝的感觉。
「我本来就是这种样子,是你一相情愿纠缠着我。」她镇静的说,波澜不兴的双眼直直看入他眸内。
「你的身影也一直纠缠着我,让我夜夜睡不好觉,醒着也常常看见你在我身边绕来绕去。」
「先生,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罗晓葳的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甚至有点嘲弄的意味。
「爱上了又如何?」黎冠亦长腿交迭,双手分放在身侧,搭在桌沿,上身微微向前倾斜,明明是平视的角度,却散发出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真好笑,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他想当皇帝就滚回家去当,这里没有人会把他当一回事好吗?
况且现在是女权高涨的时代,像他这种明显只把女人当游戏的过时沙猪,也算得上是可以放进博物馆展示的老古董。
但是……
那种过时的高傲皇帝摆在他身上,就像穿在他身上的合身西装,正好可以陪衬出他给人的强烈存在窜。
「先生,那只是一夜情,天亮之后各自说拜拜,就算将来在路上不幸冤家路窄也要上道一点,装作从来没见过对方,别说你不懂,我肯定你比我更懂这套。」
「我想要的不只一夜,我要的更多。」
「但是已经结束了,我对你没兴趣。」
「你越是说你没兴趣,就代表你越有兴趣。」他彷佛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可以轻易看穿那冷静面孔下的心慌。
「别说得好像很懂我,我们只是上过一次床的陌生人。」
「但是我比你更熟悉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各种反应,你喜欢我怎么碰你,怎么让你更快乐……」
罗晓葳睑红了,这种程度的暖昧,跟她平常撰写的专栏相差太多,可是透过他性感撩人的嘴说出,就是让人感觉浑身赤裸裸。
「说够了吧?如果你特地调查我跟踪我,就是为了向我示爱,那你可以离开了」。」
「你在紧张?」黎冠亦笑笑,好像捉到老鼠的猫,准备好好玩弄一番。
「那是你的错觉。1
「你紧张的时候都会故意不眨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想说服对方还有自己,你并不紧张。」
有吗?为什么她自己从来没发现?好友们也从来没对她说过。
心慌之间,黎冠亦忽然靠得好近,近到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甚至还闻到从他衣颈间飘来的古龙水香,隐约还混着一丝玫瑰香露的气味。
那气味她并不陌生,当初从玫瑰圣母酒店退房的时候,她收到门房赠送的一套沐浴香氛组,就跟他身上的气味一样。
「你害怕吗?」黎冠亦眼皮平垂,视线落在她嘴唇上,无形爱抚看。
「怕什么?」
「怕你会爱上我。」
「没有人会蠢到爱上一夜情的对象。」她对他说,同时也对自己说,心却反叛了意志,偷偷发展出别的绮想。
「假如不只一夜呢?」
「不会再有第二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失速狂飙.
「为什么?」
「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是吗?我很乐意挑战你的极限。」他笑得很美,就像晨曦洒落在盛开的玫瑰上,美得教人屏息。
这种美丽不是罪,但是如果是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无疑是一种天怒人怨的罪恶。
「走开……」
来不及了,他脸一偏,微笑的嘴唇堵住她,熟悉的与她唇舌厮磨,吸吮那份芳甜如蜜的津液。
不!
罗晓葳惊恐的张大双眼,视线还泛着刚睡醒的蒙咙,交放在腿上的双手已经握到指节泛白。
茫然的左右张望,柔和的橘黄灯光下,小公寓还是原本的样貌,只有她一个人,桌上的那杯花茶已经完全凉透。
再摸摸嘴唇,还是有点微肿,被烫伤的舌尖也麻麻的……
原来是梦。
她抚着嘴唇哑然失笑。难道是因为太过压抑那晚的回忆,所以才会打个瞌睡也梦到那个男人?
如果刚才的梦境再发展下去,应该就是不折不扣的春梦,这可真是有趣,老是被讥笑性冷感的她,原来也有作春梦的一天。
但是,为什么偏偏梦到他?
为什么梦中的他会对她说那些话?难道那些话是她期待想听见的?
难道……那一晚茉唐的堕落,并不是只有欲望,还酝酿了欲望之外的感情?譬如说她对他动了心?
嗯,想太多,应该只是因为明茵那句艳遇,勾起那段澳门一夜情的记忆,所以才会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无聊剧情。
罗晓葳伸伸懒腰,打算返回计算机前继续敲文,就在准备起身的前一刻,她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然后慢慢抬头看天花板。
吊灯亮着,暖照着有点冷清的小公寓,她不记得睡着之前自己有开灯……
纤手下意识又抚上红肿的嘴唇,那种残留看亲吻的肤触,未免太真实,根本不像是梦境。
罗晓葳低下头,发现花茶旁边多出了两张印制精美的请帖,她不自觉的看向大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她拿起其中一张请帖,看见请帖上面的署名是她名字,翻开请帖,浏览过内容,发现这是广邀政商名流的一场化妆舞会。
这该不会就是明菌今天吵着想参加的那场化妆舞会?可是请帖怎么会……
邀请栏上一个苍劲有力的签名震住了罗晓蕨,那个名字是她从澳门回来台湾之后,一直拚命想从脑海中扔掉的名字——
黎冠亦。
黎冠亦真的是现代版的帝王——
最源头的祖先是葡萄牙王室的贵族,还是以美貌惊艳整个欧洲的公主,带看丰厚嫁妆跟着船队嫁到澳门,在这块土地上繁衍后代子孙。
即使后代子孙已经混了华人血统,这些后裔还是继承了她得天独厚的美貌,同样有看很深的轮廓,巧克力发色,眸色略浅,精致细腻的五官等等,都可以在每个人脸上找到这位公主的神
韵。
黎氏家族不仅流着皇室血脉,而且靠看当初祖先建设澳门的各种投资,富可敌国而且具有一神秘色彩,年轻一辈大都已经旅居欧洲或其他亚洲国家,带看不管怎么瓜分都永远有剩的家产
,各自拓展事业版图。
听起来似乎很炫,可是罗晓蕨只觉得很蠢。
这种现代版的童话故事她听多了,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后也不过是妄想可以拿钱砸死人的野蛮人。
「好棒呢,想不到我们竟然可以成功混进来!」江明茵难掩兴奋的低喊,将走神的罗晓葳拉回舞会现场。
眼前这场舞会无疑是华美绚丽的。
从门廊的希脂石柱一直到宽敞的大厅,全都装饰看香槟色的锻带,锻带上又系看鲜红欲滴的玫瑰,大厅四周也摆满了一盆盆玫瑰,簇拥看舞会中的每个人。
小型管弦乐队配合着钢琴家流畅的琴技,共同呜奏出优美动人的旋律,配合舞会主题,侍者也纷纷打扮成古代欧洲的弄臣,样子倒也挺滑稽逗趣的。
化妆舞会本来就不算太正式,所以虽然来了许多政商界名流,气氛也不至于太严肃,不过显然台湾的政商名流太放不开,一路上看到好多人还是西装笔挺。
「快把面具戴上,小心被你老公认出来。」罗晓葳轻摔了江明菌白嫩的脸颊一把。
「噢。」江明茵赶快照办,将装饰看各式宝石和羽毛的面具戴好。
超难得可以参加这种有趣的舞会,还真多亏了晓葳不知从哪里弄到手的请贴。
这种舞会充其量也只是让政商名流可以一边放松,一边熟络交情,主要用意还是建立在利益上,真正懂得享受舞会乐趣的,自然是形同装饰品的女伴。
平空出现的两张请帖,让两个与这场舞会毫不相关的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化妆舞会……
呃,严格要说的话,江明茵的老公也是这场舞会的要角之一,毕竟接受黎冠亦委托投资的人是展皇修,身为展皇修的妻子,理当有资格参加舞会.
偏偏展皇修的怪癖就是把老婆藏得密不透风,夫妻俩为了这件事,之前还吵到差点闹婚变,幸好最终顺利平息,夫妻俩也把心结和误会解开了。
不过怪癖之所以是怪癖,就是根深抵固很难改变的习惯,展皇修还是不喜欢心爱的妻子在大众媒体前曝光。
虽然江明茵也接受了老公这个喜欢将她藏起的习性,但是这场化妆舞会实在太有趣,当初因为两人闪婚,她草草中断了大学学业,连毕业舞会都没能参加,导致她心中总有种遗憾。
所以也难怪江明茵会一直吵着想参加这场盛大的化妆舞会。
相对于江明茵的兴奋,罗晓葳显得好冷静,冷静得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姿态。
今天的罗晓葳穿看一袭斜肩抓皱的曳地长洋装,下摆是波浪状的特殊剪裁,肩膀与胸前的抓皱部位用一只纯金打造、竖琴造型的胸针别住,简单点缀出一身高贵的白。
发廊设计师还特地帮她找来一顶长波浪假发,再戴上淡金色的月桂叶花环,宛如沐浴在月晕之下的希脂女神。
这一切还得归功江明茵的鸡婆一本来罗晓蕨根本不打算化妆,她会参加这场舞会,只是想来确定一件事。
她只想知道,请帖邀请栏上的黎冠亦,是否就是那晚在澳门与她共度漫长一夜的狂傲男人。
优美的音乐已经换过好几首,见气氛正好,来自金字塔顶端的各方宾客也很有跳舞兴致,乐队和钢琴师有默契地开始演奏起众人耳熟能详的卡农。
「这个粉红酒好甜,晓葳,你喝。」虽然已升级擅自家门贵妇好几年,不过江明菌参加这种场合的机会根本是零,自然兴奋得像个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