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寄奴刀(四)

第四章:寄奴刀(四)

书房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最显眼的地方都摆满了书,也许是由于希白楼的画过于沉重,撕裂了人的想象力,庄内所有的字画都收藏在书房后面的听雨轩内,书房里不见一幅字画,书架之间露出的粉白墙上显得特别安静。书房对着西山,河水是听不到了,满窗的松涛最能驱赶人的杂念,沉湎在书本里。

邹渐得到《无袖清风》,起初半信半疑并不十分在意,至少是装作不在意,在意的倒是顾、平两人鬼魅似的身手,折腾到后半夜,从枕头底下翻出《无袖清风》,题记已经看过,翻到第一卷,开头一段经文与他平时修习的内功口诀,除了文字叙述略有差异外,内容完全一致。平子野所言非虚,正是他爷爷的遗墨。前后一比较,平日所习竟不到全书的二十分之一,且是最浅显的部分,凡事入门难,而他已迈过门槛,小有所成,顿时信心倍增。

但后面的一些内容,他不能完全理解,甚至全然不解。他先想到了顾雪之。没有顾雪之,可能就不会有这部《无袖清风》,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老人与他之间有一层不可名状的隔阂,应该小时候就有,以前他做老爷,他可以宽容老人的我行我素,现在看来,或许老人压根儿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与爷爷之间的那场恩怨到底是如何了结?老人未必会说。好在老人似乎很喜欢邓钟,两人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邹渐回到书房里,在榻上静坐一会儿,几十年的读书习惯让他很快就心无杂念,便根据默记的经文参究体会,到中午时分,草草吃过午饭,起身要走,赵氏叫住了他。

“钟儿陪着老人家去镇上了,你看出什么来?”

邹渐已到了门口:“没什么变化,以前就这样。”

赵氏道:“你是没有变化,宝刀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感觉到庄院一下子空了,现在我看每一栋楼都好像没了魂似的。”

邹渐道:“爷爷将希白楼构筑在石壁下,原是有用意的,他要求后人承受一座石壁的压力,家父后来疯疯癫癫,他哪里是得了怪病,他给宝刀的秘密压垮了。再说,你也要劝我放弃它。”既而回头道,“夫人看出什么来了?”

赵氏静静地道:“老人家好像在等着一个人。”

邹渐笑道:“人家听到风声赶过来,这很正常。只是五十年过去了,即便故己还活着,也垂垂老矣。”

赵氏道:“老爷是不相信了。”

邹渐道:“我料定此人是对头,是对头,就不需等。”

赵氏摇头道:“也许此人就是护刀使者。”

邹渐坚持道:“没有护刀使者。”

赵氏几乎要落泪:“我的心很不踏实,现在你的心在那本经书上。”

说着,邹渐已踏出门去,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日子并没有邹渐想象的那样生了变化,平子野一走,非花楼就像在他背后关上大门一样,再没生人来敲响过。邹渐不觉怀疑自己的推断是否合理。

两天后徐怀集总镖头登门拜访,顺便带来邓钟的回货,一家人接过自己的礼物都跟往常一样欢天喜地。邹渐看着桌上一付端砚,幽幽地道:“‘留意于物,往往成趣’,但也要看在什么时候是什么东西,昨天喜欢的东西,今天则未必,这付月石砚,月相圆润,月石平滑,是难得的至宝,钟儿寻见,肯定费了不少周章。”

徐怀集道:“侄儿晓得你挑剔,在街上摊头转了一天,最后还是李镖头一锤定音,李镖头数十年的眼光,从没放过鹞子。听邹兄这话,似乎有别的稀罕让你着迷了,要不,便是兄弟晚来一天,让邹兄等不耐烦了。”

邹渐道:“徐兄多虑了。我说的岂止是物,人也一样,这么多年,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只剩下徐兄一个至交。哪天非花楼给人一把火烧了,我带着一家老少只能投往徐兄府上去。”

徐怀集哈哈一笑,看着赵氏道:“咱们不必理会,文人都有这个毛病,天气转了,也一通牢骚。我要跟他一般见识,早被他气走了。”

赵氏道:“过两天来,他连你也不理。”

邹渐道:“徐兄还记得观乎先生的事吗?几年前你说起过他。”

“观乎先生?”突如其来的一问,徐怀集像是懵住了,“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你并不热心江湖上的事,我当时也就没有细说。几年前,便听人说,此人有统一武林的打算,这两年,倒是沉寂了。他跟玄虚方丈二人的武功一般高深,也只有他俩,方能制伏得了大魔头。但外面马上有人说,这两年大魔头迅崛起,才打消了观乎先生活动的心思。我就知道这么多。”

邹渐奇道:“你是说观乎先生有混一武林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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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灵魂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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