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仿佛历劫归来,范越黎神色有些疲惫,但精神状况似乎还算良好,至少脸庞仍有力气挂着一抹歉然笑容。
「李清泉这人到底是谁?」懒得打迂回战,莫东升等他拉开椅子坐下后,索性直接探问。
「呃,你怎会晓得李先生的名字……?」范越黎一愣,目露怀疑地望向江胤仁。
江胤仁见他眼神阴鸷,连忙喊冤道:「不是我说的!是他女儿自己过来……」
「佳佳?」范越黎惊呼。难怪方才没看到她,她来这里做什么?越想越不对劲,范越黎蹙紧眉头,神情流露一丝紧张地抓住莫东升的手臂,疑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的话,她干嘛特地来找你?」
莫东升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我想她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吧。」
「打招呼……咦?你的耳环呢?」倾身留意他有无隐瞒任何事情的范越黎,这时才注意到他空荡荡的右耳。
「被她拿走了。」莫东升一脸无奈。
范越黎更是不解:「她拿走你的耳环做什么?」
「她说很漂亮,就随手拿走了。」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一片阴霾迅速窜入范越黎的眸中,嗓音陡然沉了几阶:「别人随意拿走我送你的东西,你却一点表示也没有?」
嗓音转为低沉嘶哑向来是范越黎发怒前的征兆,不想晚餐气氛被弄得乌烟瘴气,江胤仁连忙插嘴道:「你别误会,他根本不想送,是李小姐硬把他耳环扯下抢走的。」
「是这样吗?」范越黎听了江胤仁的解释后,惊讶地望向莫东升。
「嗯,她动作好粗鲁,没说一声就硬把耳环扯下来,害我耳朵好痛。」不想饭变难吃的莫东升立即配合地露出委屈神色,而事实上,真的挺委屈的。
「我看看……」范越黎脸色顿时冻结成冰,一把将他扯入怀中察看,原本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见他右边耳垂明显比左边的红肿了一些,范越黎内心刚褪下去不久的怒火霎时又重新燃起。「这算什么?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有什么,难道还缺一个耳环?抢走我送给你的东西是想对我下马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莫东升摊摊手,毕竟他又不是李大小姐肚里的蛔虫。
「除了抢走你的耳环以外,她还有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吗?」
「唔……」啧,这时候好像不该说实话吧?莫东升低头沉吟,过了好几秒后才慢条斯理道:「除了扔下几句示威的话以外,其他什么都没说。」
「咦……」好像不止这样吧,江胤圣正想开口,江胤仁已经抢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巴,害他只能干瞪眼,莫名不知所以。
「是吗……」
脑袋似乎犯疼起来似的,范越黎蹙眉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还没回答我那位『李清泉』先生是何来历。」莫东升再度提起,若对方就是自己这次该面对的敌人,那么逼范越黎透露一点消息让自己有心理准备并不为过吧?怕就怕他又要一肩扛下,逞英雄。
一抹复杂光芒自范越黎锐眸中一闪而逝,避重就轻道:「他是我世伯,我刚刚只是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而已。」
「就这样?」
「嗯。」
只一句话就想敷衍过去吗?也就是说,他打算自行解决一切问题?见范越黎抿紧嘴唇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莫东升心知肚明自己是休想从范越黎口中得出什么有用情报来了……敌我情势不明的情况下,莫东升不禁一阵心烦意乱。
「吃饱了吗?」
「嗯……?」似没料到他居然不继续追问下去,范越黎不由发出很迷茫的回应声。
「我们去甲板上晃晃吧。」不是邀请句,而是命令句。
「咦?」怎么突然……
自顾自地做完决定后,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莫东升即态度强硬地抓握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神情犹呆呆愣愣的范越黎一把拉了起来。
一副不想有人打扰的冷酷样子,摆明就是要跟范越黎独处,江胤仁也不是个看不懂他人脸色的傻子,遂用力揪住下意识也跟着起身的江胤圣的衣摆,动手挪了一盘精致甜点到他面前,丢出一个选择题。
「是管人闲事重要?还是吃东西重要?」
「当然……是吃东西重要!」江胤圣毫不犹豫地彻底败给本能道。
直至走到了甲板上头,莫东升才意识到自己一路上都紧抓着范越黎的手腕不放,完全忘了两人亲密的模样全落人了旁人眸底。好久没这么情绪激昂了,不由脸上一热,正想松开手指,却被范越黎一声近乎叹息的嗓音阻止了。
「不要放开,好吗?」
「你不怕被人看到?」莫东升有些意外。虽说两人身在远离文明世界的船上,但此处毕竟仍是公众场合,同性恋情亦属一般人讳莫如深的禁忌,自己是无所谓啦,可范越黎始终有脸面要顾……吧……
「我只怕你离开我,其他什么都不怕。」范越黎是真心这般想。
「……随便你。」
有些脸热的莫东升仍是松开了手,但范越黎立即很高兴地将手指缠绕上他的,像只黏人不放的小动物,一时间两人俱无语,相偕走在人烟稀少的甲板上。
海上的夜风吹袭在身上特别的冷,仿佛将体温也卷走了似的,两人的肩膀不知不觉紧紧挨着取暖。
走了一阵子后,似乎连鼻息都有股咸咸的海洋味道混在其中。
在不时泛出片片银色波光的海水上漂行的「夜行公主」号,就像个自体行走会发光的白色珠宝盒,异样的美丽。
莫东升虽然讨厌冷得令人发抖的海风,却又很享受惬意地走在甲板上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觉。上方是一览无遗的星空,下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天地间还有比这更令人心醉神迷的景象吗?
察觉他的手掌越来越冰冷,范越黎担心地想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莫东升身上,不料却被他婉拒了。
「我不需要,你自己穿着。」莫东升阻止他脱去外衣的举动。范越黎总是小心翼翼仿佛深怕弄碎了他的对待方式,有时令他感动,但更多时候总会激起莫东升「我又不是女人」的违和感。
「……你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就连肌肤都更显透明苍白,范越黎担忧地望着他,突然想起一个述说冰之女王与小男孩之间的童话故事,不由更是放心不下。若是一个不小心,莫东升或许亦会被冰之女王误以为是同类而抓走也说不定。
将内心的忧虑向莫东升说出口后,他却露出一脸「你在胡说什么啊?」的惊讶表情。
「世上没有冰之女王这种东西吧?」突然胡言乱语起来,难道脑子被冻坏了吗?可看样子又不像……莫东升一脸担心地观察范越黎的眼神有无错乱的痕迹。
「可是……」
「你是怕我冻死吗?放心吧,我现在精神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范越黎低着头,仿佛梦呓地说着:「你要是被冰之女王抓走的话,我可能会找不到你。」
「为什么?」莫东升讶异更甚,实在很难得从他口中听到这么颓丧的话。
「……」沉默良久后,范越黎露出一脸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哑声道:「因为你一定会很高兴摆脱掉我,就算我千辛万苦来到了你面前,你也一定想不起我来,不会因为极度思念而流出眼泪,冰之女王的碎片会永远留在你眼底,阻挡任何你不愿意看见的人映入眼中。」
似诅咒又似预言的奇怪话语,令莫东升浑身有些发毛起来,正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范越黎又以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
「……若你什么都忘了,我一定会承受不了,或许会气到抓狂,然后发狠挖出你的眼珠子,强行将冰之女王的碎片取出来也说不定……」
「你……你这个疯子!」最后几句话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嘛!莫东升不由恨恨骂道,本来不觉得有多冷,可一下子却感受到指尖温度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微微颤抖起来。
外人看这段关系,总以为是自己将范越黎吃得死死的,孰不知,被吃定的人才是可怜无助的自己吧……
范越黎抬眸看了看他,忽而安抚一笑,嗓音变得异常柔和,像是在哄人睡觉:「你别害怕,我是开玩笑的。」
玩笑?「难……难笑死了!大半夜的讲这种话,一点都不好笑!」
「对不起,你别生气嘛……」见莫东升眼神闪烁不定,深怕眼珠子里头真的掉进一枚冰之女王的碎片的恐慌模样,范越黎只觉又是怜爱又是好笑。
只是说说罢了,自己将他宝贝得要死,怎舍得真的亲手伤害他呢?……不过,也许莫东升什么都忘了才好,这样自己就不用成天担心他是否终有一天会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而自己只要将他牢牢拴在身边,一辈子照顾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奇怪,真的越来越冷了……莫东升缩了缩有些冷飕飕的脖子,无比怨恨地骂道:「可恶,天天听你说这些恐怖得要死的甜言蜜语,我真怀疑自己怎么还没疯掉,拜托正常人根本不会像你一样讲这种话好不好?眼珠子是可以想挖就挖出来的东西吗?你有点常识行不行?那可是犯罪!是会被判刑的!要不是我心脏够强壮,搞不好会立刻休克昏倒也说不定……」
听着他喋喋不休仿佛撒娇似的抱怨话语,范越黎笑眯起眼眸,柔声安抚遣:「你不爱听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哼……」如果你以后都不用嘴巴说,转而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爱意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最后倒大楣的人都是我耶……前途一片黯淡无光,不禁令莫东升猛打了个冷颤。
「很冷吗?」将全副精神放在他身上的范越黎怎可能忽略他的异样,一脸担忧地张开手臂环抱住他。
「待在外头太久了,越来越冷,你看起来好像快冻僵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我还不想回去……」
莫东升倔强地摇头拒绝,于是范越黎也无语了。不知不觉间,两人缓慢地走到甲板的最末端处,凝视着船尾在海面上划下的一道孤独暗影。
相较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的舱内杯觥交错的热闹声响,除了自己和范越黎以外空无一人的此地,无疑冷清多了。
望着他倔强无比的侧脸,范越黎咬了咬下唇,丧气地询问:「是不是我不告诉你关于那位『李先生』的事,你就不肯进入舱内?」
呵,跟聪明人在一起真省事。莫东升嗓音低低哑哑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星空而已……」
「别骗我了,你明明最讨厌吹冷风。」
莫东升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道:「那你的决定呢?是想冻死我呢?还是继续隐瞒下去?」
「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范越黎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希望你这八天七夜的航程玩得开开心心,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忧虑……」
「我不去找麻烦,难道麻烦就不会自动送上门吗?」莫东升冷笑一声,打断他太过天真,也太一厢情愿的话,「总之我就是讨厌被瞒在鼓里的感觉,被人暗中计算却不闻不问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不管要多久时间,我都会等你心甘情愿开口。」
即使在宛如遮蔽一切的黑幕般的夜色下,莫东升势在必得的眼神仍是亮得惊人。
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范越黎率先屈服了。
「莫,我就是拿你这表情没辄……」范越黎情难自己地哑声呢喃,伸臂环住他的颈项将他身子拉低,唇辦轻轻地印在他的眼睑上方。冰凉的触感,霎时激起内心异样的情欲,恨不得立刻温暖他比冬天还寒冷的身躯。
「唔,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莫东升扬唇残忍地微微一笑,用力抓住他的一双手腕,制止他发情也似的来回抚摸自己身躯的亲昵动作,「若是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不让你上我的床。」
从莫东升手指传来仿佛能捏碎什么的强劲力道,令范越黎几乎腿软,剩下的最后一丝犹豫挣扎亦消失殆尽。
「李氏家族在美国华裔界中扎根已超过一百年,潜在势力庞大,目前的掌权者李清泉甚至素有『地下皇帝』之称,说他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范越黎舔了舔干涩嘴唇,继续道:「换句话说,范氏家族这一点财产在他眼底根本不算什么,但据闻他最近有计划拓展事业版图,需要以台湾作为起点及跳板,而联姻便是其中一个可以增加合作信任度的稳当手段。」
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莫东升不再为难他,缓缓松开范越黎的手腕,沉吟:「也就是说,我是碍住他财路的眼中钉啰?」
「其实除了我以外,他还有很多选择,只不过刚好我父亲是他就读大学时的换帖兄弟,他俩感情非常的好,所以李先生才特别将关爱眼神放到我身上,将我视若半子,可偏偏……」范越黎面泛苦笑:「我却因为某人而不识相地想拒绝,若李先生面子拉不下来,也许不会对我不利,但你的处境就危险至极了。」
莫东升微挑眉,口气不善:「等等,你是说你明知我处境危险,却还是明目张胆地带我来这边?这跟眼睁睁将我推入虎口之中有什么差别?」
「我别无选择。」范越黎转过身,背脊倚着栏杆,仰头望向一望无际的星空,黯然的眼眸幽思无限:「他们这种人只相信『眼见为凭』,除非亲眼看看你是多么出色、多么令我痴迷的人,否则就算我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相信纠缠彼此多年的人只有一个我而已,就连我妈,不也一直认为是你利欲熏心而勾引我吗?」
「报应真快,谁教你当初不用正常一点的手段追求我。」莫东升暗叹,真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可怜自己了。
「我知道错了,真的。」当然自己运用的手段的确很不恰当,不过,若非四年前莫东升狠心离开自己长达一个月,范越黎也不会发现原来他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从小就被教育成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夺取,否则便会被他人抢走的野心家,在遇上莫东升之前,范越黎根本不明白要如何好好爱一个人。
饿了就喂他吃,渴了就喂他喝,想做爱,便逼迫他将体温分给自己……忘了这是对待宠物的手段,而不是对待人类的方式。
唉,事到如今才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而就自己的亲身体验,范越黎知错后,其笨拙的示爱方式仍旧毫无改变……莫东升暗叹口气。
「换言之,目前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我是个妖媚惑主、人人得而诛之的龙阳君,直接下手铲除便能令你恢复正常就是了?」
「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直接……」话虽这么说,范越黎的语气却极不确定,毕竟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加上对手意向捉摸不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足以令他误判情势。
「……我怎么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啊。」
听闻出莫东升话语里头的深深疲倦,范越黎愧疚得情不自禁张臂拥抱住他,将他紧紧扣入怀中,深怕他又再度萌生去意。
「原谅我……」
范越黎突然领悟,明知莫东升不想来,却仍是逼迫他参加这次充满危险变数的航程,不过是又一次独裁地想成全自己自私自利的爱情罢了。
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差劲透顶的人呀……呵……难怪莫东升始终无法喜欢上他……
「你在发抖……很冷吗?」莫东升用双手环住他的腰际,嗓音很沉、很柔。
「莫……?」
「我也觉得冷了。进去舱内吧?」
「……嗯。」
终究,还是无法从他口中得到「原谅」两字吗?
***
范越黎凝视着面无表情的他良久,默然无语地点了点头。
贴墙而坐的修长身影几乎融入夜色之中,微微透窗而进的月光洒在男人侧脸的边缘,漾起一泓优美的月白色泽。
性感的脸庞轮廓不过稍微显露于外,已拥有足以令所有人疯狂执迷的魅力。
就连看惯了俊男美女的李佳佳,也差点动了心。
「我该称赞你精力绝伦吗?莫先生——」
李佳佳轻叹,将手边一杯斟了三分之一满的红酒递给男人。
夜半时分,进入一名妙龄女子的房间真的需要很强大的自制力,尤其,若这名妙龄女子根本很清楚一袭性感蕾丝睡衣能为自己添加多少分魅力的话……察觉自己精神过于紧绷了,莫东升轻轻叹口气,摇首婉拒。
「我今晚喝够了。」
「怕我下毒?」李佳佳轻扬秀眉,倒没怎么着恼,仰首将杯中的红色酒液一口饮尽。
「若怕你下毒,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莫东升翘起一脚,摆出闲适坐姿。
李佳佳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媚眸半眯,似随口又似故意地询问:「越黎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莫东升微扯唇角:「他睡了。」
「完全没发现你偷偷离开他的床?」
「如果你硬要一个答案——是的,他睡死了。」
还真是令人气结的回答哪……李佳佳美眸一转,旁敲侧击道:「听说你曾害他患上严重的失眠症?」
「关于这点,我自己也很意外……不过,他平常承受的压力本来就很大,我想并不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莫东升半垂眼眸,语带保留地回应。
「呵,你恐怕太过谦虚了,按资料来看,这几年来除了你的事情令他备感焦头烂额以外,其他事,对越黎根本构不成任何『压力』。」
「我对他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李佳佳一双秀眉似责备地微微蹙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撒谎,莫先生,你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能对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很抱歉,我想你太抬举我了……」为什么我必须因为一个男人无缘无故为我疯狂而老是承受他人谴责也似的眼神啊?莫东升真有点无奈了。若自己对范越黎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他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地别来纠缠啊?
「说到这个,实在不得不赞叹你今晚的表现……」李佳佳打断他的辩解,微倾身,一脸不可思议地审视莫东升清俊的侧脸:「有人过来跟我说,不知你对越黎下了什么蛊,两个大男人在甲板上又是牵手又是亲吻,亲昵得就像是一对情侣,你晓得当我听完这项消息后,感到多么地震惊吗?」
不待莫东升有任何反应,李佳佳又继续道:「我和越黎从小就认识,他生性拘谨,甚至可以说有点呆板,过分深谋远虑的性格,令他心智比实际年龄还老成,加上我和他受过同等的精英教育,所以我很清楚他从小就习惯了隐藏自身真正的情绪,及可能会危及大局的私欲,处事最高原则除了『理智冷静』四字以外别无其他。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牵手亲吻的事情出来,但仅仅为了你一个人,他居然彻彻底底破了例……」
莫东升轻叹口气:「你的意思是,我该感到莫大荣幸?」
「不,我的意思是……」李佳佳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下莫东升性感的脸庞,喃喃道:「你的存在对越黎而言,有害。」
莫东升微蹙眉:「有害?你是说像蟑螂之流的那类害虫吗?」
「噗嗤!」李佳佳今晚首度打从心底笑出声来,「你太看扁自己了,真的,莫先生,你的『有害』等级嘛,用毒品来比喻还差不多,最起码比蟑螂还高级了一点。」
「毒品?」莫东升翻个没劲儿的白眼:「好像也没高级到哪里去。」
李佳佳偏头仔细审视着他,半带惊奇地表示道:「真奇怪,你的表情一多,好像就变得更有魅力了。」
「哦?什么样的魅力?」
在莫东升的料想中,李佳佳对自己的评价必定不会太高,所以接下来自她口中吐露出来的真心话,也就更令他深觉吃惊。
「让人想拥有、独占的魅力。」
察觉李佳佳毫不掩饰的兴趣,莫东升本能地感到不太对劲。难道她稍早在晚宴那时表现出的不屑神色,只是勾引自己前来的手段?
「唔……你才喝一杯就醉了吗?」
李佳佳不理会他想转移话题的企图,只浅浅一笑,凝视着他,柔细的嗓音渗入一抹认真:「真可怕,明知你有害,仍忍不住会被你吸引,所以……干脆,转卖给我吧?」
闻言,莫东升隐藏在夜色底下的神情彻底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