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还没回话,几个女同学陆陆续续围过来,每个都说要帮她介绍男朋友。
「小洁,我认识一个在化工厂工作的副理,薪水很高,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曾经是满脸豆花的痘痘妹,现在靠着整型化妆让她走路有风,身边不乏斯文帅哥陪伴。
「唉呀,那不适合我们气质美女小洁,我帮你介绍一个中医师,体贴又会针灸……」
此起彼落的声浪没有停过,她笑着婉拒了同学们的好意,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吃着霜降牛排,喝着美味的海鲜浓汤,却感觉食不知味。
虽然她一直认为单身生活快乐又自由,但眼看女同学身边都有男伴,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对方怀里,自己却孤家寡人地坐在角落,被当成货架上的滞销货,心里隐约掠过一抹苍凉的落寞感。
她实在不该来的……大家都是二十八岁左右的轻熟女,身旁有男伴是很正常的事,她又何必来这里感受寂寞、尝受苦涩呢?
对面坐着一个刚失恋的女同学,一边用餐,一边向她倾诉失恋的委屈,但她无法专心倾听,总不时抬头看看罗尔飞或欧亚伦来了没?
虽然不希望打扰罗尔飞,但她心里却渴盼他会比欧亚伦提早出现,心里才这么想,偏偏事与愿违,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头上落下——
「好久不见了,小洁,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躲在这儿!」欧亚伦大声地招呼。
她看着欧亚伦,心中浮起不悦感。她并没有躲他,只是想避免尴尬而不想跟他打照面。
欧亚伦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身材高,烟熏妆让她的眼睛又大又媚,同学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愿错过恋人分手重逢的场面。
该来的还是逃不过,褚洁滢起身,客套地对他点头。「好久不见。」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陈晓蓓,目前是T大财经系的大四生。」欧亚伦简短地介绍,有意让大家知道他虽然被甩了,可是却比褚洁滢更快找到对象,而且条件比她优,呛声意味很明显。
「哇~~T大的财经高材生!」
「好漂亮、好年轻,才大四而已!」
几个只看外表的男同学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也有不少同学觉得欧亚伦刻意带新欢向前女友炫耀很无聊!
褚洁滢不作回应,原以为分手后,两人还是能像朋友那样坦然,但欧亚伦似乎不这么想,不但故意激她参加同学会,今天还带女友出来炫耀,刻意给她难堪,看来他对她提分手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专注在他们三个人身上,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悄地进入餐厅,注意到前方的紧绷气氛,静静地观察着褚洁滢的表情。
她看似沉着冷静,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灰黯,像只落难受困的小猫,孤单地承受着压力,罗尔飞的心不禁揪紧。
他猜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她的前男友,虽然他想上前抱抱她、给她温暖呵护,但状况还没搞清楚前,他选择按兵不动,打算先观察他们之间的互动。
「你就是亚伦的前女友吗?听说你在图书馆工作,很高兴认识你。」陈晓蓓伸出手,刻意展现新欢大方的风范,但在打量她的同时,眼中隐约露出了鄙视的光芒。
褚洁滢清秀净白,看起来有一股清新气质,但她的穿着打扮不够时尚,亚伦以前的眼光真不好,怎么会喜欢这种型的女生。
褚洁滢身边虽然没有男人可以依靠,但注意到陈晓蓓眼中的鄙视,她抬头挺胸,收起落寞,大方地伸手握住她,对她点头微笑。「幸会,陈小姐,我们好像在电话中有聊过天?」
「有吗?」陈晓蓓看向欧亚伦,表情带着笑容,维持美好的形象。
「阿伦没告诉你吗?你不是在市立图书馆借了一本财经杂志,还书时有破损,我打电话对你提出要爱惜公物的忠告,你还不太高兴地说那本书是你私人的。」
褚洁滢从容地提起旧事,陈晓蓓的脸色马上一阵青、一阵白。
「……那个人是你!」陈晓蓓瞪着欧亚伦,眼神彷佛在责备他怎么没告诉她这件事,害她当场难堪!「呃……那本书其实……是我帮同学借的。」
果然是高材生,脑筋转得很快,马上把自己的罪状推给别人。
褚洁滢回以一笑,如果陈晓蓓懂得道歉悔改,她也不会追究,偏偏陈晓蓓借的书是她管的,柔性忠告却换来陈晓蓓推卸责任的行为,她认为有责任教育这些借书人爱护书籍才对。
「是这样吗?陈小姐这么年轻,记忆力居然已经有减退的迹象。」
「什么意思?」陈晓蓓故意装傻。「我不懂。」
「我记得你当时对我说,『在我借的期间,书就是我的,爱怎么用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高材生应该不会像你这样没公德心,做错事也不诚心悔改的吧?」
这件事让刚才那些赞声连连的男同学纷纷倒戈,陈晓蓓的脸色胀红,美丽的大眼睛燃起两簇火焰。
她是在掌声下成长的资优生,怎能忍受被当众指出自己行为有偏差,她随即用手肘推着欧亚伦的身体。「你说话啊,死人啊!」
没人相挺又恼羞成怒的情况下,陈晓蓓突然骂起默不作声的欧亚伦。
一旁的同学们都对欧亚伦寄予无限的同情,拥有一个高IQ却低EQ的女朋友,欧亚伦注定要当她的受气包,可怜喔~~
「好了,我替晓蓓向你道歉,她毕竟还是学生,你就别生气了。」欧亚伦清楚褚洁滢如此追究责任,是来自于她爱书的个性,只要诚心认错道歉,她其实很容易心软。
前男友为新欢犯错向旧爱道歉,看起来是在安抚前女友,但他对陈晓蓓又搂又抱,还轻拍着她发红脸颊,任谁都看得出他更怜惜新朋友。
褚洁滢的双眸再度浮现落寞。
她不是因为欧亚伦怜惜新女友而感到生气难受,她会诚心祝福他们,但他又何必在人前做出这些动作,分明故意在同学面前给她难堪。
收藏起低落的情绪,她扬起微笑,大方地说:「我会取消她的黑名单,希望下回借书时,她能牢记我的话。」她起身,退出战局。「很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接受欧亚伦的道歉,等于原谅他的女朋友,也给自己找台阶下,同学们都佩服褚洁滢的处事能力,躲在一旁的罗尔飞,也为她机智的临场反应叫好。
大家都以为这场戏快落幕了,没想到欧亚伦话锋一转,又刻意问她一句。「小洁,我刚刚听说你最近不断在相亲,怎么没带男朋友来参加同学会呢?」
欧亚伦虽然交了新女友,但他心里还是惦念褚洁滢,常向同学打探她的消息。到现在他仍无法相信她不爱他,所以故意带晓蓓来刺激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他很忙,没空过来。」他刺探的口气令她感到生气厌恶。
「这么说,你真的是有交往的对象喽?」欧亚伦怀疑地笑着,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个容易动情的女人。「那为什么不叫他一起来呢?」
他是故意的!褚洁滢终于知道自己中了欧亚伦的陷阱。
她真的不该来,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好聚好散地放过她呢?还故意当众伤害她?
就在欧亚伦得意发笑时,一阵低沉的嗓音自他背后响起——
「是你在找我吗?我叫罗尔飞,我就是小洁的男朋友。」他本来想请欧亚伦吃一记拳头,但顾及小洁的感受,他维持风度,隐忍下来。
欧亚伦回头,看见一个身高和他相当的男人,俊挺干净,微敞的紫色衬衫下,露出结实壮硕的胸膛,浑身散发着俊魅的性感风采。
不修边幅的欧亚伦站在他旁边,好像一台破铜烂铁的老爷车停在闪亮高贵的宾士车旁边,显得邋里邋遢,极不起眼。
「你是小洁的男朋友?」欧亚伦半信半疑。
「没错!」罗尔飞走到褚洁滢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呵护备至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对不起,小洁,店里很忙,我来晚了。」
他不忍心看小洁一个人面对压力和委屈,积聚在心中的疼惜逐渐膨胀成保护欲。
褚洁滢愣怔地望向他,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而且是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出现,一股暖意油然升起,暖了她的心。
有肩膀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然而两人近距离的接触,她几乎就贴在他的胸前,让她身体微微发烫。
「哇~~小洁的男朋友好帅喔!」
「看起来好像明星欸!」
「小洁惦惦吃三碗公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好像那个夜店王子……」
女同学们羡慕死她了,一个个尖叫起来。
欧亚伦也认出来了,让他更不相信小洁会喜欢这种跟他不同型的男人。「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听到欧亚伦尖刺的言词,罗尔飞搂着她的手更加收紧,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小洁,你同学好像不相信我们的关系,需要我证明给他看吗?」他用眼神徵询她的意思。
她一脸迷糊,不懂他的意思,但望着他迷人的眼睛时,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温柔呵护,因此她没有拒绝,完全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眼眸温柔地和她相视,俊脸一寸寸地靠近,她的嘴唇因为不安而微抿,心跳突然加快。
天啊!他要亲吻她吗?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接吻过啊!
她有些手足无措,害怕会穿帮,这太冒险了!
罗尔飞把她的手圈在他腰上,并用温柔的嗓音舒缓她的紧张。「放轻松,闭上眼睛……」
看在旁人眼中,他似在对她咬耳朵调情,甜蜜到不行。
褚洁滢的脸泛红,但他的话有催眠效果,她告诉自己不该紧张,假交往不就是要演给别人看吗?他演得那么逼真,她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于是,她闭上眼睛,承接他的吻。
他轻柔缓慢地吮尝她玫瑰般的唇瓣,体贴温柔地放松她紧绷的身体。
淡淡的酒气交杂着呼息的传递,让她逐渐晕眩,紧张的情绪得到解放,脑袋进入微醺的状态,全身变得轻飘飘。
陶醉在他的吻之中,四周的惊叹声、鼓噪声完全被阻绝在外,她听不见,沉溺在两人的甜蜜世界里,而充斥心间的落寞寂寥,也被驱散得无影无踪,美妙尽在不言中……
罗尔飞的心绪随着这个吻起了微妙的变化,彷佛有股电流窜过全身,在体内引燃爱情的火花……
理智上他想帮她解围、浅尝即止,但现在他无法克制,只想珍宠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他不曾有过保护女人的念头,但小洁的纯净在他心底造成震撼,这是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情况。
他俩忘我地陶醉在彼此的温柔,一旁的欧亚伦脸色越来越难看,像被疯狗咬到屁股一样,又痛又火大!记得以前他吻小洁时,她不是抗拒就是想逃开,从来没有那么陶醉过。
「够了!今天是同学会,不是你们结婚的日子。」接着他丢下女友,气愤地离开。
「阿伦,等等我啊——」
疯狗乱吠的声音打扰了他们,罗尔飞这才不舍地分开彼此,褚洁滢也慢慢平息紊乱的心跳,回到现实中。
看见欧亚伦夹着尾巴窜逃,她松了一口气,但同学暧昧的眼神和祝福起哄的欢呼声,让她的脸蛋更加红透。
「小洁,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难怪你刚才一直拒绝我们帮你介绍男朋友……」
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她不习惯在众人面前那么亲密,于是罗尔飞开心地搂着佳人,帮忙打圆场。
「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小洁会不好意思,这样好了,想喝酒的人下一摊来我的夜店,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