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七夕录(六)

第十一回 七夕录(六)

早晨,清凉的风吹拂着我的眼睫毛,我一下子从梦中醒,昨晚生的一切,此时在脑海中就像是一场梦一般。我迷迷糊糊地望着淡白色的天空,然后从草地上坐起来,望着东边的天际呆。那里要亮一些,有着日出前的沧茫空旷的气息。

扭头望西天,那一片天都陷入了一种灰蒙蒙之中,已无法清晰地看到废城的轮廓了。

总觉得世间唯有时间是永恒的,现在看来,它最是脆弱。我因为刚刚睡醒,头脑还是迷迷糊糊地,就抱着膝,呆呆地看着日出的方向。突地,心头升起了一阵孤独,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头上,我扭过头,看见我的九天哥哥已立在了我的身后,挺拔的身子,松柏一般伫立在晨风中。

“牛郎呢?”

“织女那里。”

九天哥哥的回答惊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是只能一个晚上吗,怎么现在还聚在一块呢?”

“四界现在一片混乱,谁有心情管他们。所以只要渡过了银河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心里涌上暖暖的感动,“那么,九天哥哥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九天哥哥望着我,忽地摇摇头,“我才不希罕做什么好事,只是不想看到你哭。小妍,告诉九天哥哥,除了照相,你还想做什么?”

还想做什么?我怔怔地望着他,话涌到嘴边却讲不出来,九天哥哥,我现在很想做你的妻子,在竹林深处的小屋子里,在任何一个时空的平凡的岁月中,没有天下,也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人,就算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望也彼此的眼睛,一切都已足够。可是我不能这样说,因为只要我讲我不想分开,他一定会立刻带着我回到水月宫,在女娲娘娘的福泽下不去理会四界的纷乱,就像他掌着他的斩天灭世剑,摧毁地府一般地绝决。

突然我的颊上一热,我扭头看,见在东边的天际一轮旭日已露出了小半边的脸。沧沧茫茫在云海的尽头,映得大地一片深红。我头脑中忽地划过了羿神,炽光神和旦后的身影,恍然觉得他们已化作这一轮升起的太阳。

“那里,好美啊,真想看得更清楚。”我转过头来,悠悠地对九天哥哥说,看着他全身都被旭日的光芒镀上了金色的光芒,心中汹涌着感动。

“好,那就去看得更清楚。”他淡淡地回应,然后伸臂挽起我的腰,带着我飞纵了起来。我们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去,晨风吹透了衣袖,一丝沁凉的感觉游遍全身。飞越了山峦,市镇,飞越了大海,原野,我望着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或者,这是一种预言,一个叫做小妍的小女孩得到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可以在她爱人的怀中飞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她不能再有任何要求,一切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这世间哪一朵花最先一次开放?

这世间哪一缕风最早一次吹起?

这世间的第一场雨下在哪一片草地?

这世的的第一次梦想来自何方?

……

有一个黄昏,有一间小竹舍。

那是一个安安静静的黄昏,竹舍外是一片安安静静的竹林。

那一个黄昏的天空非常妖异,只有一线微光从东边的天际弱弱地泄过来,让人们知道那确实是一个黄昏。

竹林外的世间比天空更加妖异,无数的人,鬼,妖跪地拜天,诚心地把头磕在地面上,磕出了血,他们在乞求着人世间祥和的来临。

皇城头上,武帝仰望天空,第一次失去了一代帝王的自信。跪拜的大臣们听到他的带着丝绝望的叹惜,更深地把头陷在袍袖中。

佛堂中,卫子夫虔诚颂着千万遍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冷宫中,陈阿娇抚长琴,对窗棂,面如死灰,古井中,钩弋夫人对滴漏,满眼的无知和迷乱。

茫茫大漠,弥天的沙阵中,哒子兵突然后退,乱做一团,李广和霍去病勒住战马,望向东方的天际,虎目圆睁,一身的征尘,一脸的绝然。

蜀中唐门旧地,玄门弟子漫山而坐,皆双目微合,手拈道袂。流逝侠须眉如雪,一身的钢骨,身外化身顶立山尖,掌心向天。人间微薄的道法化做浩然正气,渡向废城。

水月宫内,清宵圣妃端坐中庭,眼望着面前的水镜,表情奇异,似喜似惧。

天界上,旦后在八重天苦苦支撑,太阳依然在日轨上不急不缓地前行。

地界中,冥后已长眠七日,忽地惊醒,坐在宫中手抓头,几欲崩溃。

月界里,蛾后若有所动,一直走向伐桂声音的来处,可是无论走了多少步,那声音都象是在不远的地方。

东方的浩然之都,三星齐聚,白一片黑一片蓝一片,烛焰般摇曳,已近油尽灯枯之色。

……

茫茫宇宙中,这一切都渺小的如微尘,如细沙,如无边寂寞中的一点星火。

安静的黄昏,安静的竹林里。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我现在很幸福,九天哥哥,你呢?”

“我也是。”

“答应我,别做让我们会后悔的事。”

“什么意思?”

“不要问,答应我。”

“我答应你。”

窗棂上的一颗露水在微风中淡淡地化去。

“我走了,九天哥哥。我的九天哥哥在这世间是最独一无二的,我最爱,最相信,也最珍惜的。不要忘了我的话,不要忘了你的承诺。……最后,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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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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