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一直在偷偷看著他──那个比谁都还要抢眼的男人!
即便是今日这场订婚宴的男主角都没他来得骄矜华贵、气势不凡。
一袭黑得慑人的笔挺西装与这欢欣喜庆的场合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突兀的,教人望而生畏,却又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瞧,不只是她呢!就连宴会里的宾客都不约而同为男人冷傲的气势所慑服,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他身旁热络的寒暄;反倒是今夜文订的男、女主角被遗忘在一旁,强颜欢笑的脸庞显得十分窘迫。
其实季晴悠明白,她根本毋须像个小贼一样躲在角落偷偷望著男人,因为她和他就像是造物者精心调配出的对照范本──如果说樊司律是个锋芒锐出的发光体,那么她的存在感就像是空气一样的微薄,教人无从感受;即便她就站在他身旁直盯著他瞧,恐怕他都不会注意到不起眼的她……
一如以往的每一场宴会!
“啊!他要离开了吗?”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他,季晴悠诧然轻道。
订婚宴的高潮才刚开始,悠扬的音乐与步上红毯的准新人好不容易才从樊司律身上夺回众人的目光,就见他无声无息离席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也难怪,毕竟这场订婚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讽刺,也太伤人了!
想想觉得不太放心,她轻咬唇瓣,决定悄悄跟出去探视一下,反正……望向会场那头正忙著和宾客们客套寒暄的爸、妈,和一身法国高级订制婚纱,笑得娇艳迷人的姊姊,她想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失踪。
就算发现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细碎的小跑步追随著樊司律的身影出了山庄别墅,踏上夜色深幽的林荫小径,季晴悠一路蹑手蹑脚的偷偷跟著他,却在看见他一口接著一口狂灌整瓶烈酒时,纤秀柳眉不自觉紧紧蹙起,一颗心也为之揪疼。
她好想上前去安慰他,替他抚平眉宇之间深深的刻痕,可她却一点立场也没有,甚至连一分冲动与勇气都匮乏,追随的脚步因此而踌躇。
他真的喝多了!
仰望著难得一见的星空,迎著冷冷夜风,樊司律步履蹎踬地抚著被酒精催化变得晕沉沉的脑袋,对自己今夜尝到的背叛苦果感到可笑。
将怀中刺目的烫金请柬揉捏成一团,狠狠的抛开后,他再度仰头灌了一口烈酒,试图麻痹自己的情绪,品尝这难得放纵的孤寂冷夜。
意识朦胧间,樊司律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抬起如子夜般醺醉的黑眸向后探去,只见一抹纤巧的身影似是被他蓦然回首的举动给吓著,像只惊怯的小免儿般仓皇躲入林荫中,一缕如丝如缎的乌亮秀发在淡淡月色下晕出柔美的光环。
就像是坠入凡尘的天使一样!
他怀疑自己是醉昏头了,却又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在渴望一探究竟的强烈意念驱使下,迈开脚步朝天使藏匿的森林走去。
“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夜晚谧静的林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跟著你……请你别再靠过来了!”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藏身在大树后的季晴悠双颊臊热,心儿怦怦狂跳,忍不住慌乱地开口。
只是那温软无助的语调听在樊司律耳中,非但无法阻止他的进犯,反而加深了渴望掳获天使的野心。
像头专精狩猎的黑豹,他在夜色掩护下,一个箭步上前,眨眼便将躲藏在树丛里的天使擒于掌心,掳进他炙热厚实的胸膛。“当心,夜晚的森林可是很危险的。”
俯下头贴近天使惊慌无辜的脸庞,他极富魅力的低沉嗓音教季晴悠心悸的察觉到──比起黑夜森林的危险,眼前的男人更像一尊诱人堕落的俊美魔鬼,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他,才是真正罪恶的深渊哪!
紧锁著怀中娇小荏弱的人儿,在她黑柔发丝下,那张羞怯惊惶的净白容颜教樊司律乍见时为之一怔,心神荡漾。
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好,抑或是他醉得太厉害?他竟舍不得放开怀中玲珑有致、温软香馥的女性娇躯,渴望将她紧紧锁入怀中,甚至蛮横鸷猛地揉进自己体内。
“樊……先生,请你放开我……”在他强健的双臂中微微挣扎,季晴悠轻咬著玫瑰色唇瓣咛声求饶,却不明白她无意间的小动作已在樊司律心底掀起阵阵狂烈的波涛,几欲冲毁他被酒精蒸发到仅剩无多的理智。
“迷途的天使,你是特地来安慰我的吗?”
男性温醇低沉的嗓音带著微醺的气息,缓缓拂过她粉嫩羞烫的面颊,成功诱抚住她的不安与挣动。
“我才不是什么天使!”她对他的盛赞感到羞惭,下意识侧过螓首,用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掩去她的自卑与残缺。
“是吗?我倒觉得你一定是上帝派下凡来安慰我的天使,你长得……很像我的未婚妻。”自她丰盈的胸前撩起一绺柔滑发丝缠绕在指尖,樊司律凝视著她瓷白细致的侧颜,明显感受到怀中娇软的身子僵住。
“你喝醉了,在说醉话!请你放开我,我该走了。”推了推他坚实炙人的胸膛,她垂眸轻道。
这一回,他总算是愿意松开禁锢的怀抱让她离去,却在季晴悠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猛地握住一双纤细皓腕,再度将她软馥的娇躯掳回怀中。“你就和她一样,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从我身边离开吗?”
樊司律的眼神狂鸷、语气沉痛,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坠入陷阱失去自由的愤懑野兽,教她看了心口微微揪疼,不忍就这么抛下他。
“什么?等等,我并不是……唔!”玫瑰色诱人的唇瓣微微轻启,季晴悠才想解释自己并非他想像中的那名女子,下一秒,未竟的话语却猛地遭人掠夺吞噬,被他狂野覆上的炽热唇舌截去发言权。
“啊~~不!请你别……唔嗯……”她从来都不知道,男人的唇竟会是如此火烫!
向来言词犀冷锋利的舌,此刻变得柔软炙人,在她从未让任何男性攻城掠池的檀口中,先是像试探般地灵巧嬉戏,放松她的戒心,而后当季晴悠臊红了脸,气喘吁吁地渴望喊停时,乘机一举攻陷她微启的贝齿,像条无法餍足的蛇紧紧纠缠住她无力抵抗的丁香小舌,诱惑她、鼓动她与他一起共舞。
清纯无染,如同一张白纸的她,怎能抵抗得了他经验丰富的撩拨戏弄?
最终,季晴悠只能无力地在他的怀中瘫软,任凭樊司律强健的双臂支撑著她的身子,对她不断逸出羞人娇吟的樱唇放肆掠夺、予取予求。
意识迷蒙间,她觉得自己醉了。
被他唇上残留的烈酒醺暖了身子,也迷醉了心。
“别走,不要离开我!”一吻过后,樊司律依恋的轻抚著她细滑柔长的发丝,薄唇低逸出如负伤野兽般的喃喃呓语。
过量的酒精催化了深埋在他心中从来不轻易让人识破的软弱,他疲惫地紧闭著眼,任由意识在酒意朦胧的汪洋中载浮载沉,放纵自己像个任性耍赖的大男孩般缠著她。
当身边所有人都背叛他、遗弃他的这一刻,樊司律只想牢牢拥紧怀中的天使,不再让她逃离自己的臂弯。
“放心,我不走了,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被他纯男性的气息包围著、笼罩著,季晴悠温柔地抬起手,顺著他精实健硕的颈背线条轻轻拂动,像是在安抚一头高傲又任性的大型猫科动物。
她举止轻柔的抚慰,成功平息了樊司律狂乱的心绪。
在这谧静的秋夜,沁凉晚风掠过树梢、穿越林径,吹拂过他与她相拥的身影,也在两人心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种宁静恬淡的氛围悄悄在彼此心中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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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山庄另一头的订婚宴会场,气氛却是一点也不平静──
“人呢?樊司律那可恶的家伙上哪儿去了?!”
只见今晚的准新郎脸上非但没有挂著新人专属的幸福笑容,反而气急败坏地在休息室内厉声质问,搞得部下人心惶惶,却又答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仕刚,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发脾气,咱们母子俩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今夜你可是众所瞩目的准新郎倌,大家都在看著呢!千万别失态了。”一名珠光宝气的美妇人走进门,细声细气地开口。
“哼!什么众所瞩目的焦点?他倒好,一出现便抢走所有宾客的目光,硬是把我这个准新郎的风采给踩在脚下,接著又拍拍屁股走人,这些年来,我已经忍他忍够久了,没道理放任那碍眼的家伙在我的订婚宴上招摇放肆!”一手挥落了长桌上摆满的庆贺礼盒,樊仕刚咬牙低咒。
“既然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还差这短短几个钟头的时间吗?耐心点,我亲爱的儿子,很快的,你所渴望的一切都将属于你。”觑著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官晶钰涂著口红的唇角微微一勾,风韵犹存的美颜浮现出心机算尽的贪婪神采。
她的一席话让原本愤恨不平的樊仕刚定下神,总算露出一丝得意笑容,恶毒的诅咒一字一句从齿缝间阴冷迸出。“没错,从现在起,只要是那家伙的东西,我全都要从他的手中一一抢过来!我已经等不及欣赏他颓败丧志的狼狈样了。”
相信过了今晚,饶是樊司律那冷傲碍眼的男人,也将因为自己的失策,品尝到寝食难安的痛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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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了?
早晨的阳光自白色窗格轻轻洒落,迤逦著满室柔辉,也将房内沉睡男子一张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照映清楚。
覆盖在被褥下高大颀长的身躯,和即使在沉睡中依旧刚毅冷峻的侧颜,与这间色调柔和,无论装潢、家具、摆饰都充满浓浓欧式田园风格的女性化房间形成视觉上的强烈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异常突兀。
瞧,就连拥著棉被,霸占了房内唯一一张睡铺的健硕身形,都让那张自英国特别订制的加大Size单人床变得狭窄起来,雕工精致的四脚床柱仿佛随时会被上头的超载负荷给压垮似的。
“唔,好刺眼……”一条黝黑结实的长臂不耐地自淡紫色碎花被中伸出,遮盖在饱受早晨阳光荼毒的俊颜上,从温暖的被褥中幽幽转醒,樊司律自喉间逸出一声餍足不舍的低沉叹息。
一向律己甚严,无法容忍一丝丝贪欢享乐的他,难得放纵地眷恋于床上,回味著昨晚一夜好眠的香沉余韵,迟迟不肯起身。
多年来事业繁忙,压力沉重到必须藉著药物才能入睡,他已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安稳地睡上一回好觉?一想到这里,仰躺在床上的樊司律抬手轻揉眉心,唇角自嘲地扬起。
说来可笑,外界有谁明白堂堂樊氏集团总裁──集众人艳羡、嫉妒眼神于一身的他──竟会连一夜安睡都像是奢求。
“不,该说是‘前任’总裁才对!”自睽违多年的好眠中突然睁开眼,他瞪著陌生的天花板喃喃低语,眼底闪著阴郁冷肃的锋芒。
昨夜不堪的记忆如闇黑色浪潮不断拍击在他的脑海中,残酷的提醒著那些他想遗忘也忘不了的现实。“我那亲爱的哥哥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眼前仿佛浮现出异母兄长樊仕刚那张得意猖狂的笑脸!
樊司律唇畔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暗自在心底估算他这个好大喜功的兄长,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银弹攻势才足以打动季氏千金的心,让季彩曦那个人人捧在掌心呵护备至的娇贵公主舍弃了他,转而投向他兄长的怀抱,也彻底破坏他与政商关系良好的季氏财团联姻计画。
“与其说是破坏,不如说是取代。”取代了他未婚夫的地位,也夺走樊氏总裁的头衔!
二房所出的兄长樊仕刚终于实践了多年以来的野心,狠狠打击了身为元配嫡子的他,昨夜他兄长恐怕狂喜得难以入眠吧?他真该当面好好恭喜他的兄长。
虽然难得睡了一场饱觉,但宿醉的后遗症开始一波波袭上脑门,隐隐作痛的额际让樊司律暗自咋舌,神情阴郁地自床上翻坐起身,却没料到这间饭店的床铺竟然如此窄小,害他猝不及防就这么狼狈的跌落到床下,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不对……这里不是饭店?”
一年中将近有一半的时间在国际各大城市奔波出差,他早已习惯每天早晨在陌生房间醒来,樊司律直到此刻才认真环顾了一遍他所处的环境。
约莫十坪左右的空间,像是被春之女神翻撒了整篓色彩缤纷的小碎花,仿佛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阵阵甜软馥郁的花香,悠闲雅致的欧式田园风格充分展现出主人温婉恬淡的个性。
他瞪著眼前漾满浓浓女性气息的房间,再低头检视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条黑色三角裤,什么也不剩的赤裸身躯,这让向来沉著冷静的他有一瞬间的怔愕。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自己压抑住满腔愤懑与怒焰,拿著视他如眼中钉的二房姨母招摇示威般送来的烫金请柬,出席他“亲爱的”兄长与“前”未婚妻于季氏财团私人山庄举办的文订之宴。
因为过度的自信让他尝到背叛与失败的苦果,席间他似乎是多喝了几杯酒,竟开始无法忍受那群等著看好戏的宾客,决定提早离开那虚伪的地方。
临去前,他从服务生手中拿走一整瓶陈年威士忌,难得一次的放纵自我,他迎著夜风、望著星空,在山庄小径边走边饮,然后……然后……
记忆的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正当樊司律困扰地抚额,努力回想昨夜被酒精麻痹的种种却徒劳无功时,缀有干燥花饰的素雅房门忽然轻声开启。
“啊!你醒了?”一张粉嫩素净的脸庞自门后悄悄探入,手中捧著十分眼熟的男性衣物,却在看清伫立房内几近全裸的男人时,刷地臊红了粉颊,一双羞涩的水眸慌乱闪避,略显僵硬的娇躯急忙又想退出。
“等等,你别走!”至少先把衣服还给他!
望著那只极欲脱逃的受惊小兔,樊司律直觉地出声唤人,惯于下达命令的严峻口吻成功让转身退到门口的人儿僵住身子,半跨出房外的脚步就这么停滞不前,一时间要走也不是,要回头又毫无勇气。
“对不起,我听到房里传来声响,想说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会看见令人脸红心跳的限制级画面!
男性光泽黝黑如顶级丝绸般的肌肤,包覆著线条刚劲、健硕结实的阳刚身躯,结合成一尊融合了力与美的极致艺术品;这景象因方才无心闯入的一瞥,深深烙印进季晴悠的脑海,也重重叩击著她的心扉。
忆起昨夜他狂野的唇舌和健硕身躯的触感、热度,即使隔著重重衣料都快烧熔了她,让情感纯真如同一张白纸的季晴悠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在他专制霸道的怀抱中虚软了身子,任凭这个外表冰冷,行动却狂炽的男人为所欲为,夺去她柔嫩樱唇的初次品尝权。
背对著他,她羞赧得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只能无措地软声开口,“我、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你慢慢来,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像只受惊脱逃的小白兔,头也不回的溜出房外;一头及腰长发在纤细背影的摆荡下,绽出悠扬的弧度,如缎般轻柔飘逸的黑亮发丝莫名触动了樊司律记忆中的弦,他的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可以感受到那长发穿过指间时沁凉柔滑的触感,以及细软发梢香甜宜人的气息。
望著她因为过度羞怯而慌乱逃逸的背影,樊司律心头有道声音在催促、在鼓噪著他伸出手,将一缕柔细发丝紧紧缠绕在掌心,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该死,我居然……”有反应了?!
一道无名的热流蓦地汇聚在下腹,他瞪著自己遮掩在黑色底裤下生气勃勃的男性骄傲,神情满是无力遏抑的懊恼与错愕。
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吗?他竟然会对一个单纯、生涩的小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
这事若是在今天之前说给他听,樊司律铁定会不屑一顾地冷笑,对这荒谬的情形嗤之以鼻。
毕竟对男、女情欲拥有绝佳自制力的他,就连美丽的前未婚妻季彩曦多次有意无意的暗示邀请,都可以冷静自若地回避拒绝了;今日却对一个初次相识,连面容都还未曾仔细瞧过的荏弱女子产生这么大的“性”趣……
酒后乱性指的就是他现在这种窘迫的情况吧!
“下次真的不能再贪杯了!”揉揉额角,樊司律瞪著自己一大清早就精神奕奕、迟迟不肯休兵的下半身,在心底再三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