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迦罗炎夜正闭目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上,见楼清羽进来,侧头望了过来。

楼清羽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还不舒服吗?」

迦罗炎夜有些倦倦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楼清羽见他一直捂着肚子,便伸手抚了上去。那里早已圆隆起来,只是迦罗炎夜的身材实在好,加上衣物的遮掩,站着的

时候看不太出来。但是一躺下,那里的隆起便无所遁形了。

「已经六个月了啊......」楼清羽似乎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见他出生......」

迦罗炎夜蹙眉:「胡说什么呢!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楼清羽低低一笑,「放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我的命不是那么简单的。」

迦罗炎夜慢慢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道:「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这里......也太清冷了些。」

楼清羽淡淡道:「这里是冷宫。」神我秘谁

迦罗炎夜似是醉了,竟呵呵笑了起来,指着房间道:「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像苍州咱们住的地方吗?你看,连桌子摆放的位

置都一样。」

楼清羽知道他不胜酒力,刚才王宫侍说他并没喝多少,只是宫宴惯例,小酌了几杯而已,想是心情不好,所以易醉。

楼清羽拉下他的手,柔声道:「你累了,躺下歇歇吧。」

迦罗炎夜确实十分疲倦,正好王宫侍送了解酒汤进来。楼清羽扶着他喝了,见迦罗炎夜从怀里摸出那瓶沈秀清制的安胎药,

就着汤水服了下去,想他还没醉胡涂,竟记得吃药。

迦罗炎夜身子沉了,又倒回床上歇着。楼清羽帮他脱下衣服,迟疑了一下,也脱下自己的衣物,躺到他身边。

迦罗炎夜忽然侧过身来,长臂一伸,搂住楼清羽。

楼清羽轻柔地抚摸他的黑发,手指一下一下顺过他的发丝。过了半晌,见他还没睡,低声道:「炎夜,和我在一起,也会

让你感觉寂寞吗?」

迦罗炎夜静了静,轻轻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一直那么以为的......」迦罗炎夜的声音似乎有些茫然。

楼清羽幽幽叹了气,道:「炎夜,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迦罗炎夜低喃道:「就这样就好......抱着我就好......」

楼清羽紧紧抱住他,心下一片凄然。

原来炎夜到了这个时候,竟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出生皇家,身为皇子,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几乎是他们一出生就不得不去谋算的东西。这种心理目标一旦设下,就会产生一

种暗示,好像达到那个目标自己就能得到幸福。可是这个幸福是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却很少有人认真的思考过。

楼清羽低头看看,迦罗炎夜已经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安详沉稳,俊挺的容颜在睡梦中显得十分年轻,紧抿的唇

角让他看上去像孩子似的倔强。

楼清羽忍不住在他唇上吻了吻,心下升起怜惜之情。

这个男人,已经二十五岁了,强大得是整个帝国的神,可是在自己怀里却像个孩子......

也许他就是个孩子。他矛盾而茫然,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和需要的,只是固执着那从孩童时开始的梦想,一心一

意要达到心目中的目标。可是当真正得到之后,才恍然发觉,一切都和自己期待的不一样......

但是楼清羽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更加幸福。即使现在放手......似乎也做不到了。

楼清羽摸摸他那凸起的肚腹,心下一片怆然。

他重生后一心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做点小生意,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然后安安稳稳的终老一辈子,那是当初和童一起

向往过的自由宁静的日子。

可是他越是这样期待,命运却越是作弄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各种各样的权力中心,却偏偏被卷入了最高处,看来终

生无法摆脱了。

清晨的时候,楼清羽想叫醒炎夜,让他趁早回宫去。可是迦罗炎夜宿醉未醒,又有孕在身,怎么也起不来,仍然沉沉地躺

着。

楼清羽见他这样子十分心疼,便不忍心再叫了,悄悄出去唤来王宫侍,与他商量怎么办好。

王宫侍道:「娘娘放心,德馨公主已经安排妥当,就让皇上在这里歇息吧,绝不会传出去的。」

「公主?」楼清羽有些意外。

原来迦罗炎夜自有孕后极度嗜睡,常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这种状态下处理政事极为辛苦,早朝也十分勉强,便对外宣称

身体不适,安心休养。

可是各种事务还是要处理,奏折也要批阅,失去了楼清羽,让他的负担一下子加重了。好在德馨公主这次留在了宫里,她

年纪已长,又常年跟在蒋太后身边,此时倒帮了大忙。

他们兄妹本来便非常亲厚,德馨公主又是女子,心细如发,对皇兄的身体变化暗暗留心,不过她十分伶俐,并未多嘴过问

过什么。昨夜迦罗炎夜趁着夜色而来,公主那边已经知道了,暗中安排了下去。

现在楼清羽这边是多事之秋,虽然暂时还没有人要他性命,但后宫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无不抱着早日除去他的心思。只是

他是皇上唯一太子的「生母」,又有蒋太后保着,那些人暂时下不了手。

楼清羽相信公主的手段,便不再多说什么,回了内室见迦罗炎夜仍睡着,便又回他身边躺下。

迦罗炎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看见身边的人时迷糊了一阵,脑袋还有些疼。想起昨夜的事,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

道:「秋儿回来了,你高兴吗?」

「自然高兴。」

迦罗炎夜似乎十分欣慰,微笑道:「你高兴就好。」

楼清羽心中一动,道:「你是为了我才没有为难他们,让他回来的?」

迦罗炎夜点了点头。

楼清羽心里感动,轻道:「谢谢你。」

迦罗炎夜低声道:「不必谢我。毕竟,把你送来这里的是我。你在冷宫不比从前,毫无势力可言,若没有贴身的人伺候你,

我也不放心。」

楼清羽见他难得这么坦率,笑了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迦罗炎夜竟有些脸红,别过脸去不语。

楼清羽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你还是多注意一下自己吧。这样子昨夜怎么还喝酒?」

「没有多喝,酒也是养身的。」

「以后不要喝了。」

「你怪我吗?」迦罗炎夜抱住他,将脸靠在他肩上,低低道:「我为了这皇位,放弃了你......」

楼清羽亲昵地在他耳边咬了一口,叹道:「其实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迦罗炎夜忽然呼吸急促了起来,更加紧地抱着他。

「你要做什么?」楼清羽知道他想要什么,笑问道。

迦罗炎夜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楼清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笑道:「这样子你还不老实?嗯?」

迦罗炎夜推开他,沉着脸道:「不要就算了。」说着要起身,却被楼清羽一把拉住,推了回去。

「早知道就不等到天亮了,浪费时间!」楼清羽说着扑了上去。

脱了衣服,迦罗炎夜的肚子更加明显。楼清羽怀念地摸了摸,看见他下面翘起的分身,坏笑道:「炎夜,你不老实哦。」

「废话!你早上起来老实个给我看看!」

「哎呀,我要老实了,你的『性福』不就没了。」

迦罗炎夜刚开始没听懂,一琢磨才明白,气急反笑,瞪着楼清羽说不出话来。

楼清羽已经「忙碌」起来,俯下身子,一口含住他的分身........楼清羽仔细帮他收拾好,陪他躺了一会儿,一点也不觉困怠,便穿好衣服精神奕奕地出了门。

现在已经到了晌午,秋儿备好了丰盛的午膳,在外屋候着。

后宫是个最势利的地方,若不是楼清羽身后有着大把银票,又有太后和公主的关照,只怕连碗象样的粥都喝不到。

楼清羽道:「皇上还要休息会儿,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秋儿看着他偷乐。楼清羽板起脸来:「你笑什么?」秋儿抿抿嘴,道:「没笑什么。还是少爷厉害啊。」「去你的!忙你的去吧!」楼清羽笑骂着,一脚向他踹去。

秋儿这几年别的没学到,功夫倒和司锦学了两三成,嘻嘻一笑,腿快的跑了出去。

迦罗炎夜醒来的时候,楼清羽正坐在窗边看书。淡淡的阳光撒进来,映了他一身,轻如彩云,泛着温暖的光辉。

迦罗炎夜浑身酸软,残留着欢爱后的舒爽和慵懒。

他伸了个懒腰。楼清羽抬头笑道:「醒了?」「嗯。」楼清羽走过去,帮他翻个身,道:「腰酸吗?我帮你揉揉。」迦罗炎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道:「我饿了。」楼清羽笑道:「冷宫可没好东西伺候你,午膳都凉了,我让他们重做了一次,起来吃点吧。」迦罗炎夜一时懒得起床,躺在那里不动。

楼清羽叹了口气,道:「这位大爷,我喂你。」「谁用你喂了。」迦罗炎夜终于推开他,慢慢坐了起来,穿好衣物,自己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楼清羽看着他用餐的优雅样子,心下叹息。不愧是皇家贵胄,明明饿得很,吃起饭来还是不慌不忙,从容端庄。

迦罗炎夜确实饿了,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最后饭竟然没有了。

楼清羽道:「少量多餐。怀孕的时候虽然胃口好,也不要吃太多,注意多运动。」「知道。」迦罗炎夜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倒想起一事,道:「下个月春狩,我要带人去凤鸣谷,你一个人在冷宫多小心些。

我虽暗中安排了人手,但……」楼清羽脸色一变,打断他:「你这个样子还要去狩猎?」「这是祖宗的规矩,不能改。」「规矩是规矩,可你……」神秘他谁迦罗炎夜沉默不语。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下个月身子比现在还重了。七个月……第一个孩子就是七个月时早产夭折的楼清羽脸色僵硬,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突然道:「不行!你不能去!就算要去,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迦罗炎夜一惊:「什么?」「我可以易容,换个身分!总之我们有很多办法,别对我推诿说做不到!」迦罗炎夜皱了皱眉,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去了。」楼清羽望了望艳阳高照的晴空,「你怎么回去?天这么亮。」迦罗炎夜唇角一勾,微微笑道:「你不知道这宫里有密道吗?」楼清羽眼睛一亮,兴奋地看着他。

「原来皇宫的密道就是这个样子啊」黑黝黝的通道,狭长而阴湿,除了异常坚固的青石墙壁,其它都出乎楼清羽的意料「你以为密道是什么样子的?」迦罗炎夜扶着墙走在前面。

通道只容一个半左右人的身量,两人无法并行。而且通道高度有些低,迦罗炎夜的身材高@,又顶戴头冠,勉强够他的高度。

楼清羽望着他的背影,暗叹自己竟然比他还矮上两寸。要知道前世他的身材可是与迦罗炎夜相差无几的。

「我又没走过,怎么知道密道该是什么样子啊。」其实在他的想象中,皇宫密道应该像前世英国空军总部的地下通道一样,宽敞明亮,通风良好。但是这里过于阴暗狭窄了一些,而且湿气很重,不过空气流通还不错。

迦罗炎夜回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眼眸似乎闪着笑意,道:「黑了一些,好好记着路。」他二人匆匆下来,都没有带火石之类,墙壁两边原准备了一些油灯蜡烛,可惜点不着,只能摸黑走。迦罗炎夜路径熟悉,倒无所谓,却怕楼清羽跟在他后面看不清道路。

楼清羽戏谑道:「你让我记得路做什么?也不怕我摸到你的寝宫对你……心怀不轨?」最后四个字拉得又长又暧昧。

迦罗炎夜刚才说完就后悔了,知道他要打趣自己,暗骂自己胡涂,硬声道:「你当朕怕你吗?没有野心的男人就不是男人!」楼清羽知道他故意把话拐到另外一个意思上,从后面摸了他一把,低声道:「好哇,你骂我不是男人。」迦罗炎夜一个踉跄,险些软倒。他们刚癫狂了一夜,身子还有着欢愉后的慵懒和敏感,何况他现下身子不便,楼清羽那一把不轻不重,正摸到他的敏感之处,显然是故意而为。

迦罗炎夜心中气恼。

其实他还真不知道楼清羽的野心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楼清羽始终清清淡淡,让他有看不透摸不着的感觉,一直患得患失,无法安心。

他想说:「朕还真不知道你的野心是什么?不如你证明给朕看!」不过想想还是作罢,在这种环境中,谁知道楼清羽又会对他做什么?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谁知楼清羽却并不放过他,从后面摸了上来,贴着他的身子抱住他的腰,摸着他的肚子道:「炎夜,春狩不要去了。」迦罗炎夜掰开他,低声道:「放手,马上要到寝宫了。」「不要去了。为了我和孩子,好不好?」楼清羽很少这么软声求他,黑暗中呼吸温热袭来,让人心动心软。

迦罗炎夜狠了狠心,道:「再不走,以后朕就不来了!」「炎夜……」「放手!」楼清羽静默了片刻,慢慢松开了双手。

二人继续前行,气氛却僵硬许多。

终于到了寝宫入口,迦罗炎夜沿阶而上,缓缓转动机关,打开暗门。楼清羽随他走了出去,正是蟠龙殿的内室。

楼清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由多看了两眼,道:「人呢?」「都在外殿。没有朕的允许,内殿不许任何人出入。」迦罗炎夜坐到龙榻上。楼清羽见那龙榻一眼望去和其它床榻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略略宽大了一些,九龙常盘,木雕精美。

「这里除了我,都有谁来过?淑妃?林妃?还有谁?」迦罗炎夜瞪他一眼,没有理会。

当初他确实曾在这里招幸过崔、林二妃,一来因为这里方便下药,二来也是做给前朝两位国丈看。这些他还可以解释,不过除了那二妃,他还曾在这里招幸过一个双儿和一位美人,不过当然不会说出来。

楼清羽其实不用他回答,早已查得清楚了。此时想到自己已身在冷宫,实不必再追究这些,叹了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迦罗炎夜听他语气,立刻抬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莫名,有欲言又止的犹豫,又有殷殷切切的艳丽,还有一丝愧色和惊慌。

楼清羽想到昨夜的甜蜜,软下心来,低声道:「我会再来看你,你不要再去冷宫了,被人知道就麻烦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迦罗炎夜取过一盏烛火,帮他点燃,道:「小心机关。」「嗯。」楼清羽举着烛火重新回到密道,走了一段回首望去,见迦罗炎夜仍在门口处看着他,背影逆光,神色莫名。

楼清羽顿了顿,忽然又疾步返身,奔回迦罗炎夜身边,抱了抱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春狩你去,我就去!别想甩开我!」迦罗炎夜微微一震。

楼清羽探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又略带警告的轻笑道:「乖,别带着我儿子乱跑,小心打你屁股。」迦罗炎夜突然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身下……的那事,登时脸上一红,呼吸燥热,还来不及说话,楼清羽已松开手,快步走进了密道。

迦罗炎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缓缓扣上暗门,回到内室。

过了片刻,王宫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上,已经酉时了。」这是他和王宫侍约好的暗号,每过半个时辰进来通报一下时间,确认他回来了没有。

迦罗炎夜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王宫侍应声退下。

迦罗炎夜在内室坐了一会儿,走到外间拍了拍手,四声过后,一个人影从窗外翻进。

「陛下。」「起来吧。」迦罗炎夜看了看他,道:「情况怎样?」那黑衣人低声道:「这个月共发生四次,主要是针对娘娘肚中的『胎儿』的,不过都被娘娘化解了。」迦罗炎夜怒道:「这些人还真当朕死了吗!」他在内殿里来回踱了两步,道:「春狩楼贵人也去,要做得隐密点,给他换个身分,提前安排下去。后宫若再有人罔顾朕的旨意,查出幕后主使,朕绝不轻饶!」「是。」「你下去吧。」「是。」黑衣人翻身退下,身姿灵巧,动作迅敏。

迦罗炎夜呼了口气,取了奏折,躺在长榻上慢慢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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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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