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吓死我了。」言至衡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下午到处都找不到人,连奶娘都一问三不知,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她只是狠命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她这样,知道是哭了,言至衡也不再多问,抱紧颤抖的人儿,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什么都没事了。」

「爹叫我走。」这么简单的四个字都哽咽到说不清楚,她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决堤。

「走?走去哪?」言至衡眉头紧皱,其实没听懂,但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尽力安抚,「你哪儿也不准去,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好,听到没有?」

听言至衡这么说,夏有雨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知道他对她好,可是这样的话,她跟她姐姐有什么差别?她爹会被她们烦死了,老爷夫人会伤透脑筋。这次事情闹开之后,就算愿意做小服低,让二少爷收房当丫头,他们要面对的,也依然会是排山倒海而来的阻挡。

先前夫人已经和蔼地对她解释过了。那些家有闺女的名门世家,要是听说少爷还没娶妻,房里就已经养了小妾,这名声其实很难听;要是不小心怀上孩子,事情更是麻烦到极点。不说别的,光是正妻小妾之间的斗争,就足够搞死像夏有雨这么单纯的傻姑娘。

可是她真的不想走啊。离开了言府,谁帮她爹留心帐本的错误,帮他打点食衣住行,帮她姐姐存钱买珠花?谁帮奶娘跑腿,帮她穿针,帮她搬搬抬抬?还有,谁陪这个骨子里有些孤傲的二少爷斗嘴闲聊?谁哄他开心?

光想到他可以成天都不开口也不笑的模样,就是阵阵心疼又不舍。这笔帐啊,到底怎么算?

言至衡那天哄了夏有雨很久,却不见她重展欢颜。她后来也不哭不闹,就是苍白着一张小脸好像在出神,跟她说什么也不大听见的样子。

她要是像她姐姐那样哭闹就好了,至少想要什么说得很清楚,但夏有雨一直沉默着。那个会说会笑,娇憨可爱的姑娘突然不见了。

半夜,受到二少爷请托的奶娘,悄悄起床查看。对门夏有雨的房间果然还点着小灯,还没睡的样子。奶娘偷偷走到窗前,从缝里偷瞧——

夏有雨床上摊了白花花的银子,她正认真看着算着。

奶娘看了心一惊。

虽然知道她一直在攒钱,也知道她是完全不花的人,但看到那么多的银子还是吓到了。

原来雨丫头这么有钱?她拿这些银子,要做什么?

只见她愣愣地看了半晌,又把银子都包回旧旧的花布巾里,打了两个牢靠的结,是个包袱模样。旁边另外摆了个稍大的包袱,似乎是衣物。

这,居然是要离开的样子。

果然二少爷最了解雨丫头,他早早就对奶娘说了,怕雨丫头会走,要奶娘多帮他注意。没想到被他猜中。

二少爷自己最近也不怎么好过。被老爷夫人盯得超紧,完全没办法来找夏有雨。父母要硬逼他快快选个名门闺秀娶进门,成家立业,好专心帮忙家里的工作,别再跟丫头下人纠缠不清了,说出去多难听啊。看看他大哥,快刀斩乱麻,不管夏有青怎么闹,不理就是不理——

「这样丢着不管,一定会出事。」言至衡斩钉截铁说。他理事头绪绝对不输给兄长,但从来不肩抢功也不强出头,保持距离便是。这次要不是大哥的丑事波及到他身上,让雨丫头也受了委屈的话,言至衡也根本不想插手管的。

但他的雨丫头哭了!这就不行。言至衡不准。

偷瞧得内心怦评跳的奶娘离开窗前,正在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连夜去通知二少爷时,只听见里头收拾好了,夏有雨突然开门出来。

「奶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才不过几天,雨丫头就瘦了憔悴了。原本圆润的脸蛋儿尖了些,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深,老是洋溢的笑意全不见。别说二少爷,连奶娘看了都心疼死了。

不是小丫头样,而是个大姑娘了。

「你也还没睡啊。在做什么?」奶娘假意问,满脸关怀,「这几天没吃好睡好吧,瞧你都瘦了,本来就没几两肉,现下瘦成这样,给二少爷看到的话,又要取笑你了。」

「没什么,就睡不着,收拾点东西。」她慢慢地说。

「收拾东西做什么?」

夏有雨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一段蓝色系绳给她看,「奶娘您瞧,刚刚翻到的,小时候您帮我打的头绳。」

奶娘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下,忍不住唠叨:「你当年啊,跟野马一样,走路都没法子慢慢走,辫子绑好了也没用,一天到晚掉头绳。这不是一对儿的吗?怎么只剩这一条了?」

「不知道呢,等会儿再看看。我也找好久了都找不到。」她无限怀念地小小声说,「现在奶娘都不帮我梳头了,以前辫子都是奶娘绑的呢。」

「大姑娘了,该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配上珠花才好看,哪有人还在梳辫子的,又不是小孩了。」

「是啊,都不是小孩了。」夏有雨接回头绳,默默看了一会儿,随即展颜一笑,「是说,我也好久没帮奶娘槌背了,奶娘,这会儿要变天了,腰酸不酸,肩膀疼不疼?我帮你好不好?反正我们都睡不着。」

「好呀。」奶娘笑得一脸皱纹,拉着她的小手走。不过没回到奶娘卧室,反而是到了另一边的小厅。

这儿通常是她们日间休息谈天做做女红,夜里不大有人来的。奶娘选了把窗边的椅子坐了,喜孜孜地让夏有雨帮她槌背揉肩膀,哼哼说着舒服。过一会儿说要去拿薰香点,叫夏有雨等着,就从另一边的暗门出去了。

夏有雨独自站在小厅窗边发呆了一阵子,直到有人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肘。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身子放软,依偎进那人怀里。

「嘘。」言至衡在她耳际低声道:「别出声。我身边有人跟着。」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奶娘这不就是帮他们制造独处机会吗?才会故意把她带来这儿。他们从小一起玩大,言至衡又是奶娘带的,这一进厢房的机关他们全都烂熟于胸。

言至衡由后往前紧紧搂住怀中人儿,埋首在她发际,汲取她的气息。才几天没见着面,他都快疯了。要是她真的离开言府,言至衡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熬过漫漫长日。

两人都没有出声,而她一回首,就迎上一个火辣辣的长吻。吻得又缠绵又火热,像是要把她吞吃下去似的。

不能出声,连呼吸都要放轻,压抑的结果却是让彼此都更热。

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一点都不适合,他还是解开了她的腰带,大手探进去抚摸她柔腻的身子。

水汪汪的眼眸一直盯着他,像是要仔细看清楚他的模样似的。

「看什么?」他压着嗓子问。

「衡少爷对我真好。」夏有雨软软地说。

「我可是在欺负你,这样算对你好?」他失笑。

「嗯,真的很好很好。」她主动凑上去,温柔亲吻他刚硬的下巴,含着笑的嘴角,无限依恋。

再多的烦忧似乎都融化消失了。在她的温言软语中沉醉,言至衡真想把她抱回房里床上去,甚至,就在这儿好好欺负一回,以解相思之苦——

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让他们惊醒。言至衡警觉地抬头,把怀中甜蜜人儿的衣服重新拉好,低声说:「没事的,先别出声。」

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似乎不大对劲。

奉命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厮断然不可能这样慌乱狂奔,而且,远处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你先回房去,让奶娘过来。」言至衡对她说,一面轻轻把她往暗门的方向推,「我是来跟奶娘讲讲话的,等一下让奶娘跟我一起出房门就可以。」

她依言要走,才两步,又被他一把用力拉回来。

「嗯?」

又是热辣辣的吻压上来。言至衡无论如何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

两人又亲又抱的,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临走前,夏有雨红着脸蛋默默看他一眼。

「快去,不然我又……」

她低头一笑,加快脚步离开了。

回房才没多久,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不,根本不是敲,而是大力在拍门。

「雨丫头?雨丫头?」是管家那边的人,平常很少过来夏有雨她们住的小院的,这会儿在外头大声喊:「睡了吗?快起来,雨丫头,你开门!」

被这声势阵仗吓得脸色惨白,她以为是老爷或夫人下令要连夜撵她走了,去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怎、怎么了?」

「快披件外衣跟我来,你爹不好了!」

夏有雨每个字都听见了,可是没听懂。

「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

「快跟我来,再慢点就来不及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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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出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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