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以灿支支吾吾,隐隐约约感到他挖个洞给她跳,而她有些惊惶、有些害怕。
卫烟波修长的指头没离开过她粉嫩的唇,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像羽毛轻轻的扫过,却又点起阵阵火苗,花以灿几乎要喘不过气。
「譬如说……」他缓缓的靠近她,直到两人温热的鼻息相融。
「啊,天气好热喔!我们出去走走吧!」她猛地推开他的肩头,站起来伸着懒腰,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卫烟波抬起眼,眼底已是平静无波,他嘴角勾着无所谓的笑,轻声说着:「胆小鬼。」
没听到、没听到,她什么都没听到,她耳背、她耳背。
「先上完今天课程的进度吧。」他淡淡的说。
花以灿瞬间回头,小脸皱成一团,痛苦万分的说:「这是人话吗?」
卫烟波隐着笑,就爱看她十分气馁却又无计可施的表情,很可爱!「如果不要的话,以后功课自行料理吧。」
花以灿表情沮丧,万分不愿的拿出书本,默默的道:「老师,今天的进度是?」她虚心求教,像个好学生。
卫烟波相当有耐心,教导着各个学科,国文、英文单字、数学习题……像个尽职的家教。
耳边响着卫烟波低沉的嗓音,她偷偷觑着他低垂的眼、浓黑的睫毛,他虽然时常摆着冷漠的脸孔,但其实有时候他的神情很温柔呢!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吧……花以灿托着腮,盯着他五官立体的脸庞。
「我脸上有黏饭粒吗?」他头也没抬。
「喔。」被发现了!花以灿乖乖的将视线挪回课本上。
看着卫烟波修长的手指点着课本上的重点,缓缓滑过洁白的纸面,似乎带着特别的气味,她的心口一跳,想起他美丽的手指逗留在她唇上的温度。她低垂着脸,几乎要埋入桌面,那样的眼神……令人脸红心跳的,不是她会错意吧!不是她会错意吧!总觉得近来卫烟波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过分了。
她、她不懂啊!
卫烟波轻叹口气,盯着手表,集中精神最佳状态是四十分钟,而他们已经上了一个半小时,花以灿的极限也到了。
他合上书本,对上她疑惑的脸庞。「不是要逛超市?」他问道,虽然很不能苟同这奇怪的嗜好。
花以灿笑瞇了眼,急急忙忙的就要冲出去,却又一把被勾了回来。
「妳要这样去啊?」他瞄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物。
立即会过意,花以灿加了件薄外套,卫烟波手里又拿着一件,她接了过来,面有难色的说:「好热。」
「超市有冷冻柜,妳想要加重感冒是不是?」他一脸没得商量。
花以灿认命的穿穿穿,有时候真的觉得卫烟波像个老人似的,唠唠叨叨。
超市不远,大概步行十分钟就能抵达。
小镇上车流不多,卫烟波却始终站在外侧。听着花以灿天马行空的话语,时而皱眉,时而发笑。花以灿却不知道,这样的表情,只有她一个人才看得到。
夏季夜凉如水,带着微热的病体,风一吹来,花以灿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搔了搔鼻子,心底不由得赞叹卫烟波是对的。一抬眼,发现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他略皱着眉头,拉着她的外套衣领。
「老头子。」她伸出手,抚着他眉间的皱折。唉,她真的很令人担心是不是?
卫烟波徐徐对上她的眼,深黑的瞳眸中有着晶亮的光芒。拉下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之间。
反而是花以灿有些别扭了,虽然这些动作都是从以前就习惯的,但最近他们之间好像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奇异感受,只有她这样觉得吗?她偏着头想。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往前走,卫烟波话不多,习惯性的简洁扼要,花以灿抬起脸望着他,发现有些吃力。
「卫烟波,你平常都偷吃什么?」真好,长得像大树一样高。哪像她,身高从国小毕业之后就再也没长过了,彷佛机器故障。
他哼笑了声,不理会她又嫉妒又羡慕的眼光。
「卫烟波,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老爱缠着你玩告白游戏?」她笑着问,表情有些古灵精怪。
「不记得了。」他立刻回答。
哼。她想甩开他的手,无奈像麦芽糖一样。「真不可爱。」花以灿抱怨着他。
卫烟波维持一贯的冰冷神情,懒得跟她计较,更是紧握她的手。
「很热耶!」她推着他颀长的身体,想不到他故意似的,又立刻靠上来。
玩心一起,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往卫烟波身上压去,卫烟波顺着她的力道往旁边倾,不一会儿又反压回去,两人一路上歪歪斜斜的走着路,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到达超市。
一抵达人多的地方,卫烟波立刻回复冷然的表情,细长的眼,略薄的唇,墨黑的发,在在突显出他冷酷的特质中有着贵族气质的长相。
「做作!」花以灿低声咒骂。
卫烟波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花以灿推着购物车,兴高采烈的东挑西选,卫烟波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倒也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逛超市大概是她唯一的兴趣了。
她虽然穿着外套,但还是下意识的避免和他人直接碰触,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她有洁癖。卫烟波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口。
花以灿犹豫着要买哪种口味的冰棒,红豆牛奶好,还是巧克力脆片好?她一手拿一盒,进退两难。
卫烟波大掌一伸,将冰棒全放回冷冻柜里。
「感冒的人没有吃冰的权利。」
花以灿失望的叹了口气,忘了有个管家公跟在身后了。虽然她不喜欢夏天,但是夏天不吃冰,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夏天啊!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继续东逛逛西逛逛,逛到女性卫生用品那一区时,她偷偷回头看了卫烟波一眼,发现他神态自若,完全没有尴尬的表情。
她拿起一包新产品,细细的研究,谁知道卫烟波却突然靠在她耳后,用着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哦!妳喜欢用这一牌啊!」很自在嘛!
「要你管!」她瞪了他一眼,抓了好几包放在购物车里。
卫烟波勾起嘴角,对她别扭的表情感到有趣。又陪着她逛了好一会儿,花以灿才心满意足的说要打道回府。
排了将近十分钟的队伍,终于轮到他们结账。花以灿摸着口袋,没有?……没有!
「卫烟波……」她硬着头皮开口。
「嗯?」卫烟波正看着柜台前方的特价面包。
「你有没有带钱?」花以灿露出腼腆的微笑。
卫烟波一顿,瞪着她。
「我好像忘了带钱耶……」如他所预料的爆炸性字眼。
之后,卫烟波在众目睽睽之下,很自在的将好几包的「很自在」归回原处,当然,还有鑫鑫肠。
翌日清晨。
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渗入,花以灿埋在枕头间的眼帘微微张开,还带着模糊的睡意,一眨一眨的,抓抓脸颊、揉揉脖子──倏地,她双眼瞪大,惺忪的睡意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发现秘密的惊讶。
花以灿捂着嘴,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还是下意识掩藏自己的情绪,连开心都不敢太招摇。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知道卫烟波那句「一点也不」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的是……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她拖累!一定是这样的!卫烟波这家伙说话最不老实,总是拐弯抹角,她不会猜错的!
「哈!」她翻身平躺,手臂罩着额头,好像有点发烧了。唉,她这样也算某种程度的体弱多病吧。
她闭上眼,感受有些热力在瞳孔里流窜。
唉,怎么办?她有一点点感动耶。
不久后,熟悉的脚步声在她房里响起,她又再度唾弃卫烟波是习武之人,手脚功夫却还是这么差,叽叽嘎嘎,木板都快被他踏破。
「起床。」冷淡的声调依旧。
「不行,我感冒了,今天就不去学校了喔!」花以灿翻了个身,背对他。
「……」清俊的脸孔有些微青筋浮现。
「卫烟波,你要好好做笔记喔!尤其是数学,你也知道我数学最差了。」她不忘提醒,脑袋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妳每一科都差。」咬牙切齿。
「你!」花以灿瞪大了眼,感动归感动,差点忘了这家伙是非常毒舌的。
卫烟波仍旧维持他那千年不变的死鱼脸孔,冷冷的宛如伫立的雕像,视线紧贴着她翘起的发尾。
「我真的不太舒服……」实在没力气辩驳,花以灿放软语气,话说到一半,卫烟波的大掌就抚上了她的额头。啊,死鱼的体温果然比较低,冰冰凉凉的真舒服。
「妳发烧了。」青筋又暴。
「我早就说了啊……」她的口吻很无辜,想必是她平日信用不好,说话可信度低,卫烟波才不相信她。
「算了,妳今天好好休息。」卫烟波退了一步,眼神和缓,嘴角抿起,若有似无的怒气飘浮在他眉宇之间。
「嗯。」她点了个头,虚弱应声。
「对了,卫烟波,下午我要吃粥喔!巷尾的那一家。」她转过身来,带着央求的眼神盯着他。
卫烟波皱眉瞪着她好一会儿,转身下楼。
花以灿的嘴角扬起,第一次觉得,发烧好像也没这么糟。
一大清早,闲在家里也没事。花以灿翻出成药,随口吞了几颗感冒胶囊;她平时不爱出门,就连生病也很懒得上诊所看医生。她换上舒适的运动服,虽然发烧也不至于到昏昏沉沉的地步。
她走到楼下的厨房,想为自己煮些清粥;这是她最熟练的热食。她就站在瓦斯炉前,盯着盯着,粥滚了也不知道。
「焦了、焦了!」花妈从前厅进入,一把挤开女儿,关火、盖锅,动作一气呵成。
「身体很不舒服吗?」
「没事啦!」花以灿坐在椅子上,嘴里被塞了温度计。
「吃药了没?烟波特地交代我要来盯着妳吃药!」花妈担忧的皱着眉头,手掌贴着花以灿的额头。「不是很烫嘛!」她松了一口气。
「就说是小感冒,妈,妳不要紧张啦!妳快点去帮爸,不然他会忙不过来,爸爸笨手笨脚的……」花以灿拉着母亲的手,露出笑容。
「中午记得吃药。」花妈不放心的看了女儿一眼,又说道:「粥要不要我帮妳煮?看妳恍神恍神的……」
花以灿立刻用力的摇头,「不行、不行,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见她坚持,花妈也没说什么,摸了摸花以灿的头。「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喔!」她又叮咛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前厅去。
「失误了。」花以灿盯着半焦的粥,「好苦!」她一边说着一边吞下肚。
天气晴朗,应该说,非常的炎热。
花以灿忙着洗衣服,晒棉被,整个人像陀螺转来转去,完全像个没事的人似的。她奋力的将棉被铺上阳台的栏杆,一阵昏眩,整个人趴在柔软的棉被上。
「好热……地球要爆炸了……」她额头冒着薄薄的汗水,总算逼出汗来了,大热天感冒真不好受。她清清喉咙,好像有些发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