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走到坤宁宫时,两人碰上了进宫省亲的多莽。先认出齐琪格的多莽,立即依礼问安。「多莽给福晋见礼。」
齐琪格知道多莽不是个君子,对他也没好感。「多莽贝子进宫省亲吗?」
「是,刚见过皇后姊姊。」多莽笑笑,便把目光转向了明玑,虽知道她的装扮肯定是皇家女子,却叫不出她的身分,只觉得有几分面善。
齐琪格提醒他。「多莽,这是明玑格格,还不快见礼?」
「明玑格格?」多莽一听了悟。「恕臣无礼,多莽给格格见礼了……」
「免了。」明玑看见他,不免想起当日大街上的碰撞,脸色有些不对。
多莽打量她,也忽然想起对她的面善所为何来。那日他碰到鄂士隆时,那个被自己调戏的丫头不就是她吗?
原来她是鄂士隆的妻子,难怪他会跟自己动起手来呢……
他想着,怕明玑会记仇那日冒犯,赶紧负荆请罪。「格格请见罪,那日不知是格格,大街上冲突冒犯,还请格格海涵。」
明玑不想跟他多话。「我不知道贝子说什么,贝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认错?那日在天香楼前,我因你与额驸起了争执,格格不记得了吗?」
就算记得,明玑也不想搭理他。「贝子大概是事多搞混了,舅母,我们不是要见皇后吗?还是走吧。」
两人迈开脚步,正要离开时,多莽又叫住两人。「请格格停步。」
齐琪格睨他。「你还有什么事?」
「多莽听说额驸的事了,只是想请格格不要过于忧心,怎么说他毕竟是皇上的妹夫嘛,不会让格格你伤心的——」
明玑惊讶回头。「你说什么?」
齐琪格见状,也急着大喝:「多莽,你乱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见到齐琪格的态度,明玑更是心疑,便往多莽走近一步。「多莽,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额驸出事了吗?」
「格格不知道?」多莽挑眉,还以为她是为了额驸特来进宫求情的,所以才口头上安慰几句,没想到倒是自己多事了。
齐琪格忙道:「额驸没什么事,格格,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原来格格并不知道,额驸已经被押进大牢的事?」既然已经多事,多莽也不怕多事到底,就当顺便看场好戏。
「听说两广总督与云南土司勾结作乱,这可是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罪啊!」
「你说什么?!」明玑一听,小脸都发白了。「舅母,是真的吗?」
「这……」
多莽把话撂下,也无意多待了。「恕多莽直言,请格格珍重。」说完,他便离开,留下烂摊子给齐琪格应付。
「舅母!」
「格格……」事到如今,齐琪格也只好实话说道:「这事是额驸要我瞒着你的,其实……额驸已经被皇上押进大牢,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皇上随时一道口谕,额驸就要被砍头了……」
听到这句话,明玑再也无法说话,只觉自己的血液也凝结了,脑海里的思绪也尽化成白烟,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听说明玑昏倒,前往坤宁宫探视皇后的太皇太后立刻回了宫。
一见到她回宫,刚转醒的明玑不顾太医还在诊脉,便要下床。「皇嬷嬷……」
太皇太后制止她。「你身子虚,别起来,就待在床上别动了。」
明玑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就在她面前跪下。「皇嬷嬷,明儿求您饶了额驸,请皇上不要治他死罪吧!」
「你这是做什么?」太皇太后面色吃惊。「什么死罪?还不快点起来!」
「皇嬷嬷,我听说了两广总督勾结云南土司的事,皇上因此把额驸关起来。明儿知道通敌叛国是死罪,可是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请您老人家让皇上霁怒详查吧!」
「前朝的事自有皇上决断,明儿,你要皇嬷嬷干政吗?」太皇太后无奈地说。
「皇嬷嬷,明儿只求你饶额驸不死……」
「既然你已知情,皇嬷嬷就老实说了,两广总督鄂海原本就贪案在身,如果又加上通敌叛国的事,可是一加一的死罪,依律满门诛连,你要我如何饶得了额驸?」不是她不愿意帮,只是案情重大,她不能为了私情坏了朝纲。
明玑受惊甚深地愣在原地,一时间木然无语。
原来,鄂士隆瞒了她那么多事……可是他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为什么连被关进牢里都还要瞒着她?
他们……不是生要同衾、死要同穴的夫妻吗?
为什么出这样大的事,他却是独自承担,而让她成为最后一个知情的人?这对她好残忍,太过分了……
太皇太后一时不忍,于是缓声道:「听皇嬷嬷的话,如果你还是皇嬷嬷的乖孙女,就不准再提额驸的事了。」
明玑垂眼,眼泪已经不再流了。
她脑子里都是鄂士隆的身影,就算他对自己这么残忍过分,但她还是舍不得他死……不,连他一根毛发之伤都舍不得。
「皇嬷嬷,明儿求您放过额驸,只要能放了额驸,就算是要把我贬为庶民逐出宫里,明儿也愿意。」
她毅然取下了手上的白玉同心,这是皇家的宝物,从不一分为二。「若您真忍心看额驸赴死,这同心我也不必再留,就让我们玉石倶焚吧……」
「格格……」见她如此直言不讳,齐琪格不禁为她捏把冷汗。
太皇太后见她对鄂士隆的感情如此深,竟拿公主的身分与性命逼她,也无话可说,只怪那鄂士隆不争气,竟害她如此委屈。
闭上眼,太皇太后最终选择冷道:「好,怕他黄泉路寂寞也可以……来人,传我懿旨,将格格夺去头衔,也一起关进大牢吧!」
鄂士隆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见明玑一面。
当她泪痕未干地出现在监牢时,他的心都要为她碎成了千千片。
「明儿?」
「你还好吗?」纵然心有怨慰,但当她一看到他的狼狈,还是忍不住关心他。「在牢里的这些日子,是不是过得很苦?」
鄂士隆无惧无畏地答:「不会,只是换个地方住,没什么好苦的。」
明玑埋怨地看他。「也是……反正你也不稀罕我,当不当我的额驸你都不要紧,对吧?」
「明儿……」
「你说过真正的夫妻不用以礼相待,是因为不需要隐瞒彼此,但你根本没做到,是不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你的妻子看待?」她好气他,竟然说一套做一套。
「你在说什么?」他皱眉,心惊地反问。「我怎么会那么想?」
天可明鉴,打从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决定要好好珍惜她,他在这世上最舍不得的人,就是她啊——
「要不,为何家里的事你都不告诉我?」她逼问他,眼泪忍不住掉下。「你们鄂家有罪,你却把我当外人,从不告诉我这件事,你不是没当我是你的妻子,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好生气,气他居然这么隐瞒自己,如果他早一天被砍了头,那他要自己向谁吐出这股被他欺骗的怒火与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