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向不明
别过黄小甫夫妇,转眼过去了一个学期。
这期间,我虽不时想起他们,不时在思考着黄夫人身上那些难解的谜团,但终归比过去好多了。过去担心的是黄小甫犯糊涂,娶了个夕阳西坠的老太婆。而如今,虽为他奇怪的夫人常犯迷惘,总有些说不清楚的隐忧,但终究是亲眼见过了大活人。
何况那人,呵呵,我还真仰慕,恨不能自拥有。以致我暗自里常拿自己的夫人比,结果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论才论貌,那简直是天上地下。差别就在雅与俗,笨拙与飘逸。尽管我夫人也曾是一届校花哩。
过去的整整一个学期中,我与黄小甫人虽相距数千里,关系却比过去更亲近。因为自从横水回京后,我托关系,写申请,终于在家里安装上了一台电话。
这年代能在家中安上一台座机,那可是处级干部的待遇和享受。通话勤点,仅话费也能耗去我三分之一的工资。不过管它呢,友情无价嘛。何况黄夫人出手阔绰,上次她赠我夫人整套的黄金饰,竟然价值逾数万。这对我当时的家,可是天文数字。
人怎能忘了别人的好处?
电话中,我夫妇常能同黄夫人聊天,常能听到她清晰悦耳的声音。她谈吐温柔又不失活泼与风趣,同她谈话,令人感觉到的是收获与享受。但也有让人啼笑皆非的时候。这种“事件”,依然出现在她对当今新名词的理解和使用上。
比如她听不懂当今流行的新名词,甚至理解不透现在时髦的“老公、老婆”的新含义,在她的理解中,“老公”是“老公公”的缩写,是丈夫的父亲,是公爹;而“老婆”一词,她更是认为叫来太不尊重了,应该称“老母”、“婆母”,称高堂。对于黄小甫,她永远称先生----幸好还没称相公。
这等等,在我妻子看来很好玩儿;对我而言,却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谜。
这段时间,我们两家的关系是亲密的。可是刚刚过去了一个学期,我们的联系就在某一天中断了。中断的突如其来,没有预兆。拨乱了电话机子,回答的永远是空号。我明白了,黄小甫那家伙换号了。从此,我一有空闲,几乎全都守在电话机子旁,希望他能来电告诉我新号码。
然而一月两月,长长三个月过去了,电话等不来,电报去了四五封,一概杳无音信,如石沉海,他夫妇就像已经从地球上蒸、消失了似的。
这下可急得我搓手顿脚。又毫无办法。教学紧张。我无法脱身。尽管我夫人常往好处想地安慰我。我却预感到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不是黄小甫故意同我开玩笑。开玩笑不会开这么久。何况他家有贤妻。咋会允许他长期开玩笑?
我地担心不是没有缘故:他家地谜太多了。宝也太多了。会不会引起歹人地“关照”。会不会遭人打劫。会不会……我不敢再往深处想。
无奈中。我常收听横水方向地电台。也搜索那个方向地报纸。希望能找出一些相关地蛛丝马迹。没有收获。
没有我担心地那种“收获”是好事。但又并不等于没有事。前几年“**”后。期盼社会稳定是人心所向;为了社会安定。严打接二连三。一般恶性案件不见诸报端。是正常地也是应该做到地事。
终于熬到一个学年结束了。但是学校却更忙:欢送毕业生。协助安排分配事宜;更重要是忙于调查、考虑招收新生。这年代没有后来地先进网络。寻求招收理想地学生。常是教师们“御驾亲征”。奔赴全国各地。苦寻生源。
几经协商。调换、兑换。我终于获准去横水方向招生了。这是趟公私兼顾。甚至是“假公济私”地差事。不过与我同行地同事们都很好。知道我原籍横水人。那地方少不了有三朋四友。大家都能“网开一面”。允许我地自由行动。
一到横水,刚与当地主管教育和教育单位取得联系后,我便微服私访式地直奔黄小甫的别墅。按动门铃,很久没有动静。当我正欲再摁门铃时,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接下又没了动静,估计大概是在盯猫眼。
盯就盯吧,只要他家中有人在,我心中就踏实了。
门到底是开了。开门者依然是保姆章姝子。
章妹子一脸喜悦地称了我一声丁先生,紧接劈头就问:
“黄哥、颜姐呢,他们没有同您一块回来?”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他们没在家?”
章妹子一脸迷惘:“没呀,不是去您家了吗?”
我比她更犯糊涂:“去了我家?走过多久了?”
“半年多了。咋,他们没有去您家?”
我一头雾水,又深感事有蹊跷,于是我脑子来了个急转弯道:
“哦,我去外地学习了半年多,还没回过家哩。”
章妹子嗷了一声,脸上的惊疑消失了。进到客厅坐下后,我两眼一扫,一切依旧,只是不见了电话,于是问:
“章妹子,你们的电话呢?”
“早没了。”
“没了,为什么?”
章妹子叹一声说:“我们这里有些坏人,有个电话么,他们就常在电话中找黄哥的麻烦,气得黄哥一生气,叭一下就摔碎了电话机子。”
我心咯噔了一下:“那些坏人,找你黄哥什么麻烦?”
“诬蔑诽谤,人身攻击呗。”
我刮目相看地望着章妹子,上次来就听说过了,这章妹子是黄小甫一家远亲的姑娘,农村女孩,人很漂亮,做事诚实可靠;却没想到她肚子里还有这般知识,懂得诬蔑诽谤,懂得什么是人身攻击,这在一般农村女孩中已是很不错了。
在我看来,章妹子还是个小姑娘,但看上去,实际年龄恐怕并不比黄夫人小。她之所以称主人黄哥、颜姐,自然是以黄小甫年龄“论资排辈”的。我问:
“那,他们的诬蔑诽谤,都有哪些事?”
章妹子沏茶后,坐下说:“那可多了,说我颜姐是女鬼……”
“什么?!”我一惊,险些没有丢了手中茶杯,“哦,对不起,你接着说。”
章妹子起身找来餐巾纸,为我擦去了洒出的茶水之后,说:
“那些无聊的人,骂我颜姐是女鬼,是狐精,问黄哥搂着女鬼睡觉冷不冷,问颜姐能不能生娃娃,反正乱七八糟多着哪,还有好些不能出口的下流话。”
我愤愤地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是啊,丁先生,您同我颜姐握过手,您说她是浑身凉的女鬼吗?”
我摇着头,我清楚地记得,黄夫人的手柔软而热乎,完全是正常人的肌肤,正常人的手。怎么会扯出这些无稽之谈呢?
“还有呢,他们说颜姐昼伏夜出,每天晚上才出来会黄哥,直闹得这方妇女孩子晚上不敢出门了。丁先生在我们家住过很多天,您说是这样吗?”
我咚的放下了茶杯子:“那些无聊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人?”
章妹子说,她原来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人,只知道三天两头地来电话,无论是谁接电话,对方的问话都是同样的内容。不厌其烦,不听解释,不听办交待。
后来黄小甫夫妇不堪其扰出走后,章妹子才慢慢打听出来了,那些人,多与一个死去的**分子有关系,是同类,是同伙。而那个**分子的死亡之前,又受过黄小甫报上撰文的抨击,甚至还有人认为**分之死,与黄小甫有某种关系。
“报复?”
“您想呢?”
我问:“小甫为什么不报警,不依法保护自己。”
章妹子叹一声说:“您还不知道,黄哥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他说报警没用,反到是自己出去教训了人一顿。”
“起作用了?”
章妹子点头又摇头说:“清闲了半个月,过后原事在。后来,他再想对那帮人下手时,被颜姐挡住了。就这样,他们才决定去北京找您,散散心。”
我问:“他这么大的家业,留你一人看家,放心?”
章妹子说:“这倒没啥。他们走了,反倒没事了。所以我想,那些人一定是怕黄哥在家,挡了他们的财路。都说黄哥为人天不怕地不怕,笔杆子厉害着呢!”
我沉思着,觉得章妹子说的兴许有些道理,又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因为我很担心的就是黄小甫夫妇的那批收藏,那可是一批价值惊人的宝贝。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会不会别有居心,赶走黄小甫夫妇,再打那份主意呢?俗言说,“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戥秤”。家藏偌大一批宝物,恐怕不是绝密吧?
因此我问:“章妹子,你黄哥、颜姐去北京时,带走了哪些东西?”
“您的意思是?”
“哦,我是问,他们准备在北京住多久,什么时候才回来?”
章妹子说:“除了衣服,没带啥。也没说过啥时候才回来。”
我心沉了一下:黄小甫这家伙真够胆大包天了,世上那有他这样置万贯家财于不顾的人?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即使黄小甫“艺高胆大”,不守常规,还有个精明的黄夫人呀,她会那么粗心,那么放心一走了之吗?
我问:“章妹子,他们没有说归期,你的生活和工资,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章妹子说:“这个安排倒是有,留了个五万块存拆,让我既当伙计又当东家,工资到期就自己去取,自己;生活上想吃啥就买啥,别为他们省钱装傻瓜。”
真大气呀,这年月五万块钱,足可在横水买一套房子了。拿它用于章妹子的工资和生活费用,至少也可管三年吧。
作此长期安排,他们夫妇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