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在是要拿着这些灰渣,再来磨一遍么?
颜暮商发动了车子,丁沂连忙系好安全带,然后车子就笔直的开了出去。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道路两旁的风景「呼呼」的向后退去,丁沂的脸色愈来愈白,手心里额头上全是汗,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喊起来:「你给我停车——够了,你不要命了!」
「吱——」一声,颜暮商一脚踩下了刹车。丁沂差点从坐位上弹起来,转头怒骂:「你是想去死吗?!」
颜暮商淡淡的道:「我忘了你是怕坐车的。」
丁沂一口怒气堵在嗓子眼,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忍下去了。定下神来后忙看了看四周,这才发觉颜暮商把车开到了一条新修建的路上,正停在路边。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子经过,黑暗里路灯闪着晕黄的光,四周安静得出奇。
他是故意挑了这么个地方吧?
颜暮商的表情倒是一片镇定。车子里开着空调,还有不知名的音乐在车厢内流淌。丁沂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气氛,适合两个人来吵架么?
不吵架……难道他们是来谈心的?
「丁沂。」颜暮商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那时候的事情,你真的能当成全忘了么?」
丁沂呼吸一紧,别过头去:「是,我忘了。」
「你忘了?」颜暮商紧盯着丁沂,从喉咙里死死的挤出了一句,然后忽然就爆发了,扑过去狠狠按住了丁沂的肩膀,怒吼道,「你忘了?!你凭什么敢忘了?!被你干的是我!你他妈敢给我忘了?!」
丁沂隐忍了十七年的怒火也爆发了:「不是你叫我忘了吗?是谁当年屁都没放一个就跑了?是谁跑回来后说做朋友就好我们不谈以前?那你要我怎样?再干你一次吗?」
颜暮商嘴角抽搐:「我靠!我想死吗我?再被你干一次?你那破技术加上那种蛮干法……你他妈知道我有多痛吗?我差点被你干死!」
丁沂隐藏在骨子里的邪性终于发作,冷笑着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难怪你说我喝多了力气不济……因为没把你给干死吗?」
颜暮商也冷笑:「那是我对踢断了你两根肋骨表示一下哀悼!」
伤口一旦被揭开,一旦见光,原来是那么不堪。两个人曾经有过的唯一那么一次亲热……伴随着血淋淋的暴力,厮打……还有互不认帐。
都他妈是混蛋,不是吗?
丁沂蓦地大笑起来:「你还在计较吗颜暮商?不错,你是被我上了。可我也没好过。你倒是走得潇洒,我他妈插着管子躺医院的时候,学校要开除我的时候……还有唐欢自杀被救醒后,看着我说我不得善终的时候……我已经受报应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颜暮商面孔扭曲,终于暴喝一声:「你他妈不是不爱男人吗?!你不是当着唐欢的面,说你只是喝多了吗?!」
他是走得狼狈,走得心虚。可是丁沂又给了他留下来的藉口吗?喝多了把他给上了……这是他应该骄傲应该开心的事儿吗?!当着唐欢的面说自己不爱男人的,被他一脚踢断了肋骨滚到床下也不还手的,不正是这个男人吗?!
丁沂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笑了。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笑:「你不是还当着唐欢的面……骂我不是个东西吗?」
往事如蛇一般缠了上来。
丁沂没法回避这段过去。他曾经疯狂的……借着酒劲强上了颜暮商。那么骄傲那么自负的一个男孩子啊,竟然被他凭着一身蛮力给硬压了下去。
那时候颜暮商看着他的眼神,真的是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谁又知道丁沂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啊,明明是他在唐欢之前就先注意到了这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孩的啊!这个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的男孩子,这个拥有着他羡慕不来的一切的男孩子……
他不敢开口的,以为自己是变态的,生怕被颜暮商察觉而被鄙视的,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感情。在得知唐欢和颜暮商在一起后,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骂唐欢有病,骂颜暮商有病……其实真正有病的,是他自己。
他明明嫉妒的,却不得不装出不计较,不在乎。他想那就这样吧……他不是晚了一步,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机会。
因为颜暮商一直一直是讨厌他的。
而他,却那么无耻。明知自己是被那人讨厌,被那人看不起,还是控制不住的做下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背叛了唐欢,伤害了颜暮商,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
颜暮商没有骂错,十七年前的他……的确不是个东西。
车厢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算了吧。」最后,还是丁沂先开了口,「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唐欢也好你也好,现在不都过得不错吗?我……我是欠你一个交代,可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凌峭了吗?别再记着这些破事了。」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口气,「回去吧,慢点开车。」
然而颜暮商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那好,你让我压回来一次,我就不再跟你计较了。」
丁沂震惊的看着他:「你有病吗?」
这个男人当年离开,从美国回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又过了十年了……十年来他们都装成相安无事的过来了,如今才想起来要报复他吗?
还是他被凌峭气过头,所以才没事找事的来拉着他翻这些旧帐,犯抽了?
「我一定要压回来一次。」颜暮商咬牙切齿,用明显已经不大正常了的眼神看着他,「你竟敢说你全忘了……我靠!」
丁沂看着颜暮商,渐渐浑身发寒。
完了……他看出来了,颜暮商今天果然是受了大刺激,这是要拿他来发泄愤怒了……
一看颜暮商动了一下,丁沂大骇之下立刻先下手为强,一拳把颜暮商给打得趴在了方向盘上,捂着肚子起不了身,然后迅速拉开车门,直冲了出去。
他招了辆计程车跑了。
颜暮商毫无防备的被丁沂那拳打趴下后,眼睁睁看着丁沂如兔子般跳起来逃出去了。
一瞬间,若不是下腹一阵剧痛,他真要笑出来。为了丁沂面上那千年难得一见的仓惶表情。在美国那七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一天要亲手撕裂丁沂那张装模作样的面孔,逼着他对自己现出弱态,看着他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呻-吟辗转,能被他干到晕过去干到死过去才解恨。
他恨丁沂,当然他也知道,丁沂同样恨他。
被丁沂强上,是颜暮商这辈子最黑暗的一个夜晚。那晚他去丁沂的宿舍找唐欢,门没关紧,他就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去了。寝室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他在墙壁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按到开关,却仍是一片黑暗。
灯管坏了?他疑惑的放下手,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然后看清楚丁沂正坐在床边。
「喂,看到唐欢了吗?」他走过去,开口问道。
丁沂抬起头,颜暮商吓一跳——丁沂的双眸一片赤红,从脸上到脖子上全是不正常的红晕。浓浓的酒味刺进鼻孔,颜暮商明白过来,丁沂喝了酒,而且还不是一点点。
「你喝酒了?」颜暮商立刻皱起眉,「要处分的!」
高中生喝酒,是违反校规的。他是班长,看到了不能不管。这个丁沂,总是不安分,总是给他惹麻烦,不是打架就是不交作业。身为班长,有时候他真的很希望班上没这个讨厌的人。
丁沂含混着嘟哝了一句,颜暮商没听清,就听到了什么「生日」两个字。目光一转,他看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被吃了一半的蛋糕,那种很小的,一看就知道很便宜的劣质蛋糕。一个红酒瓶子倒在一边,同样是那种颜暮商连牌子都没见过的,想必是最便宜的红酒。
不过就算是最便宜的蛋糕,最便宜的红酒,以丁沂的家庭条件来看,他也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零用钱才买来的吧?
「哟,自己为自己庆祝生日啊。」颜暮商笑了一声,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嘲讽。
真是寒酸……如果换了是他生日,或者唐欢生日,一定要请一帮子朋友到外面去海吃一顿,末了还要包个包厢去唱歌才算尽兴呢。
丁沂听到他这句话,浑身一震,死死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愤恨。
颜暮商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一下子来了火。他和丁沂向来是相看两厌,若不是碍着唐欢的面子勉强保持着友好状态,两个人估计是要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干下去的。
「混蛋!」他听到丁沂从喉咙深处沙哑着挤出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颜暮商爆怒,一把揪住了丁沂的衣领,「你再骂一次看看?」
丁沂被他从床上提了起来,身子动了动,忽然就扑上来,狠狠的把他压在了床上,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混蛋!颜暮商你个混蛋王八蛋小兔崽子……」
「你他妈给我放手!放手!」颜暮商大骇之下急忙要掀开丁沂,可这家伙喝了酒后仿佛被怪物附体了一般,力气大得惊人,任凭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颜暮商大怒之下破口大骂:「丁沂你个神经病!你放开老子!」
丁沂掐着他脖子的手僵了一下,慢慢地下头,浑浊不清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神经病?」他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得颜暮商一阵头皮发麻。
「老子就是神经病!」
随着这声狂吼,丁沂就像疯了一般把他压在了身下,撕开他的衣服,扒下他的裤子,毫无技巧毫无章法可言的冲进了他体内。
颜暮商眼前一黑,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你嘲笑我……你凭什么嘲笑我……」丁沂下死力的在他身上胡乱折腾着,把他翻过来盖过去,像条死鱼般的拨弄,「我明明,我明明……你他妈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我操你祖宗……」颜暮商痛得脸色发青,脸被丁沂按在枕头里,连怒骂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
头发忽然被一把揪住,颜暮商的脸被迫抬起来,混乱中他感觉到湿漉漉的两片唇-瓣颤抖着贴了上来,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咬了下去。
一声呼痛,压在他身上的男孩子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另只手高高的扬了起来,顿在半空,却没有打下来。
「我要杀了你……」颜暮商用尽力气的狂吼,「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滴冰凉的水滴掉落在他光裸的背上。
他愣了一下,奋力的扭过头想看是怎么回事,头却被丁沂死死的压在枕头上,不能动弹。
紧接着又有两滴凉凉的液体溅到他后脖上。压在他身上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只是按着他的头,不让他回头。
不可能……不可能……
丁沂怎么可能会哭?那个野蛮的家伙,那个一天到晚像看垃圾一样看他的家伙,那个只会对着唐欢微笑的家伙……那个他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
那个即使和人打架,浑身是伤满脸是血,也不会红一下眼眶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哭?
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又被关上,有人进来了。
丁沂和颜暮商双双一僵。
「丁沂你在吗?」唐欢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来,「灯又坏了啊?」
三秒钟的静寂。
「啊——!」
随着唐欢一声尖叫,颜暮商终于找回了力气,狠狠一脚踢在了丁沂的胸口上。丁沂闷哼了一声,从他身上滚了下去,倒在地上。
「你们……」唐欢不敢置信的一步步后退,「你们……」
「我没有!」颜暮商不顾浑身的剧痛,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是这个混蛋……他,他喝多了!」
唐欢僵硬着低头看向丁沂:「你,你喜欢颜暮商?」
颜暮商身子一颤,只见丁沂费力的慢慢从地上爬起,却站不起身子,只能勉强靠着床腿抬起头。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蠕动着,看了颜暮商一眼,又看了唐欢一眼,露出个自嘲般的笑,合上了双眼:「怎么可能……我,我又不像你们一样……喜欢男人……」
颜暮商霎时脸色一片铁青,他死死的盯着丁沂。丁沂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闭着双眼,没有表情。
他会哭吗?他这个样子像是会哭吗?
颜暮商冷笑起来:「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丁沂没有反驳。
唐欢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喷涌而出:「怎么可能……丁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丁沂甚至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只是像尊雕塑一样坐在地上。他不知道唐欢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颜暮商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那两个人都不会原谅他。
那天是他生日,没有一个人记得的,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日。
7
丁沂宿舍里八张床,空着四张。通勤的晚上不在这儿过夜,一个挤到别的寝室去睡了,剩下两个室友,下了晚自习嘻嘻哈哈的回来。
「靠,又忘了换灯管了。」门被推开后,随着抱怨声蹿进来俩人影,「你那儿还有蜡烛没?」
「没那玩意儿,凑合着摸黑洗洗睡吧。」
「喂,你过去点儿,别挤着我……哎哟!」随着櫈子被绊倒的声音,说话那人「扑通」一声就往地上栽去。黑暗中随即响起一声沉闷的呻-吟。
「这是谁睡在地上啊……丁沂?丁沂!」
丁沂半夜三更被送进了医院,身上胡乱套着一件衬衣,下面穿着条四角短裤。
「我,我看到他什么都没穿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了……」把他送进医院的室友结结巴巴的叙述着,「可能是跟人打架,回来想洗个澡,出来穿衣服的时候晕过去了吧?」
丁沂断了两根肋骨,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和人打架倒是最合理的解释理由。况且他跟人打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顶多这次的状况比较惨烈点儿。
他们班的班主任等丁沂清醒过来后,便开始追问事情经过。丁沂身上还插着针管,丁泓请了假过来在他身边守着,端了碗稀饭喂他吃。班主任老师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在他耳边问着:「你跟谁打架啊?是我们学校的吗?人家把你打成这样,你有没有伤着别人啊?是几个人打你啊?你告诉老师……」
丁沂有气无力的开口:「我不认识。」
老师一愣:「不认识人家把你打成这样?丁沂你不要怕啊,要是对方先惹起的事,得叫人家赔医药费啊!」
老师也是一片好心,可怜丁沂如今寄人篱下,没爹没妈的住在亲戚家,这笔医药费实在是个天文数字。奈何丁沂就像个蚌壳,任凭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了。
丁泓放下碗,20岁不到的女孩子说话倒像个大人:「老师,多谢你特意过来看丁沂。我问过他了,他说走半道上被小流氓打劫了,他真不认识打他的人。」
老师也没办法了,只好嘱咐了几句要他好好养伤,桌子上有他带来的一些补品,别忘了吃,然后就告辞走了。顺手关门时还在叹气——这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还会遭人打劫……
丁泓等老师一走,看了丁沂一眼:「你老实说,被谁打了?」
丁沂摇头:「说了我不认识……」
「骗谁啊!」丁泓横眉竖目,发怒道,「凭你打架的本事,会被两个小流氓放倒?你走在学校里谁去打劫你?打完了你还能爬回宿舍洗澡?是不是你班上的?」
丁沂闭着眼,就是不说话,一副认了的样子。
丁泓又气又心疼,知道这个弟弟倔起来谁拿他也没办法,他不肯说,自己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只好拿了丁沂没吃完的那半碗稀饭出去倒掉,心里还在发愁——这笔医药费该怎么办?找亲戚要,哪个亲戚拿得出?她这些年打工赚的钱好像也不够……
最后丁泓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里流动着汩汩的血液……实在不行也只能卖血了……再不够,厚着脸皮各个亲戚家去借钱,为着这个唯一的弟弟,那点自尊心也算不得什么了。
丁沂心里空荡荡的,他是自作自受。醒来后就一直在担心唐欢,担心颜暮商……他不指望他们来看他,他只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
没可能再做朋友了吧?他扯着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
自己挨了这一脚,颜暮商却未必解恨。也好……他也没脸再面对他,出院后干脆转班,甚至留级也成……消失在他眼前就好了吧?
可是唐欢呢?
那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他保护着不让别人欺负,却被自己给狠狠欺负了的唐欢。
干脆从他们面前都消失吧。
时间一长,或许他们就都把他给忘了。把他这个无耻的人给忘了。
那样就好了。
丁沂默默的低下头。
那样就好了……
***
丁沂躺医院不能动弹的时候,学校里并不像他想象中平静。
学生被打断肋骨进医院,这可是大事。丁沂班级的几个老师在事发现场——也就是丁沂的宿舍,发现了桌子上的半个蛋糕以及一个空红酒瓶,追问该宿舍的其他人,纷纷摇头说不是他们的。并且他们那晚去上晚自习前也没看到这两样东西,应该是丁沂买回来的。
于是案情有了矛盾处:丁沂怎么可能被打成那样后,还能回宿舍啃蛋糕喝红酒?或者说,他啃了一半蛋糕,喝光一瓶红酒后,跑出去被人打了,然后再回来的?
有人举报:事发当晚,看到唐欢哭着从丁沂的宿舍冲出来,颜暮商一瘸一拐的追在后面。
难道是……三个人打群架?
几位老师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丁沂和唐欢是好朋友,唐欢和颜暮商是好朋友,他们三个人……应该也是好朋友,怎么会打群架?
于是颜暮商和唐欢被叫到了教师办公室。
颜暮商面色如铁,唐欢咬着嘴唇,眼睛都是肿的。问话得出的结果是,颜暮商坦诚那晚他见丁沂没去上自习,所以去他宿舍找他。结果丁沂喝多了酒,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他,还把前去劝架的唐欢也给打了。唐欢打不过发酒疯的丁沂只好哭着逃了出去,他就追出去了。至于丁沂怎么受的伤,他不知道。
老师转头看唐欢,唐欢哆嗦着点头,表示颜暮商说的都是真的。
老师们吃惊之余,得出的结论是:丁沂违反校规,在宿舍喝酒,还把前去找他的同学打了。然后因为喝多了,不知道撞到哪里把自己两根肋骨给撞断了。
那他怎么会没穿衣服呢?
颜暮商回答说,他去找丁沂的时候,他就没穿衣服。
老师们摇头叹气,看,果然是丁沂喝醉了闹事,连自己的衣服都给脱光了。
颜暮商一向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从来不撒谎。况且他脸上也是青了好几块,显然是被人弄伤的。老师们当然相信他的话。
更何况还有唐欢作证呢。
于是丁沂一下子从受害者,变成了不守纪律,喝酒打人的问题学生。鉴于他打架前科太多,老师们也没觉得奇怪。
要给处分啊……老师们商量了一番,觉得丁沂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不处分不行。
等他出院了,一定要在全校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
颜暮商从办公室出来后,唐欢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自从那晚他冲出丁沂的宿舍跑回家,哭了一晚上,他和颜暮商至今还没讲过一句话。
他恨丁沂……恨他那么对颜暮商,也恨他背叛了自己。可是,他又觉得丁沂如今躺在医院,说不出的可怜。
毕竟……那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啊……
颜暮商一直沉着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暮……暮商……」唐欢鼓起勇气,颤抖着开口了,「你,你还痛不痛?」
颜暮商阴沉的看着地面:「我一定要他十倍还回来!」
唐欢吓了一大跳,急忙扯住他的衣袖:「他已经躺在医院了,听说连肋骨都断了……出院他还要受处分,也算是够惨了。我们以后不要理他了好不好?就当不认识他好不好?」
颜暮商冷冷一笑,忽然转头看着唐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唐欢惊恐的连连摇头。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唐欢,」颜暮商紧紧盯着唐欢,「你还爱我吗?」
「我,我当然爱啊!」唐欢流着眼泪急忙表态。
「可是我恐怕没办法继续爱你了。」颜暮商淡淡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比冰还冷,「我竟然被个男人强暴了……对不起唐欢,我没办法面对你。」
他转开头,留下呆若木鸡的唐欢,一步步离开了。
颜暮商一进家门,看到门口摆放的两双鞋,就知道他那对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到晚难得见上一次的父母回家了。
「炎炎!」他妈妈坐在客厅,叫着他的小名,兴高采烈的向他招手,「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出国的事儿全办妥了,很快就能……咦?」
蓦然一声惊呼,他妈妈凑过去,仔细看他的脸:「你的脸怎么弄伤了?」
颜暮商撇开头,淡淡的道:「没什么,同学打架,劝架时不小心给弄的。」
他妈心疼的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什么时候的事?」
颜暮商心里有些好笑,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着他妈的面了,这时候问了他什么时候弄伤的,有什么用呢?
「已经快好了。」颜暮商轻轻拿下他妈妈的手,走到一旁去放下了书包,「爸呢?」
「他在房间打电话给你大伯,帮你在美国联系好学校。」颜暮商的妈妈显然很开心,忽然看了一眼颜暮商,收敛了笑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炎炎,你是不是……不太想去?」
她和颜暮商的爸爸从去年年底就开始为了出国的事情忙起来,颜暮商的大伯几年前就去了美国淘金,如今发展不错。两个叔叔也先后出了国,如今一个在国外大学任教,一个进了家研究所,纷纷游说这个唯一留在国内的兄弟也出去。颜暮商的父亲一直不想放下国内的稳定工作和不错的收入,对于出国的事情始终出于观望状态。最终还是禁不住几位兄弟的劝说,下定了决心和老婆孩子一起出国。
可颜暮商一直都不是很起劲的样子,只是说随便他们安排,从没有表现出过半分喜悦或兴奋。他爸妈以为是儿子舍不得同学和朋友,或许是不习惯忽然要换到个陌生的环境去,也没把颜暮商的态度太放在心上。他们这个儿子对于父母的安排向来是顺从的,闹闹情绪也没什么,只是,作为母亲,并且自认为是个开明的母亲,即使木已成舟,事成定局,还是有必要再征求一下儿子的意见。
颜暮商笑了笑:「全都办好了,我还有什么不想去的?」
他对所有的出国这个事情没有多大的热情,却也并不排斥。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跟父母走,但他对身边所有朋友守口如瓶。
包括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