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不安地将虚掩的门推开一道小细缝,果然看到丁毓妮满脸是泪地坐在沙发上,关砚臣忙着抽面纸给她。
她的眼泪滚滚坠下。「我真像个笨蛋,一厢情愿的笨蛋,特地飞到上海想给仕豪一个惊喜,得到的却是……其实,他早就跟我说过他不会只专情一个女人,但亲眼目睹他眼那女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还是令我痛不欲生……」
丁毓妮拼命摇头,更悲惨地哭着。「最令我伤心欲绝的……是仕豪一点愧疚都没有,很不在乎地对我说……他没有欺骗我,他从一开始就把话讲明白了,如果我不能接受,可以立刻离开他,他祝福我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跟他就是……呜……好聚好散……」
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紧抓着关砚臣。「什么叫好聚好散?他说得很容易、很轻松,他以为我也能那么轻松吗?他看不到我的心好痛吗?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他不知道我很爱他吗?他居然毫不留恋地叫我走,呜呜……他宁愿要那个女人也不要我,我做错了什么?」
关砚臣轻拍她的背,想让她的情绪缓和下来。「不是这样的,毓妮,你没有错,只能说邱仕豪不适合你。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永远都不会结婚,不可能安定下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我知道,但我一直认为我可以改变他。」丁毓妮满脸的泪水和不甘心。「我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应该是特别的,他终有一天会爱上我,他应该会挽留我,舍不得我走,会为我一点一滴地改变……为什么?他居然不要我?」
关砚臣语重心长地劝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毓妮,放手吧,改变别人很难,不如改变自己。我知道要你放下这一切很痛苦,但倘若他珍惜你,他不会舍得让你流这么多的泪水,他更不会在别的女人面前叫你走开,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
「我不要,我不甘心!」丁毓妮哭喊着。「我那么爱他,为他去学做菜,找老师认真学油画,还去学骑马!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我都立刻去学,我愿意为他从头到脚改变,他怎么能无动于衷?不——我不相信他这么绝情,他应该只是逢场作戏,他对那个女人不是认真的,他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
关砚臣眼底有着不忍,迟疑几秒后还是开口。「毓妮,不要傻了,这个男人真的不值得你这么执着,放下吧!不要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未来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人,他会懂得如何爱你。」
「不,我做不到……」丁毓妮的眼泪泉涌而出。「我爱他啊,砚臣,我究竟做错什么?我凡事都以他为重,什么都听他的,我把他所讨厌的坏脾气都改了,这还不够吗?为什么?他居然不顾我哭得死去活来,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径自离开,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他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
她越喊越激动。「我恨他,好恨——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自责?会不会后悔?他会为我掉一滴泪吗?」
「毓妮,你绝对不准做傻事。」闻言,关砚臣脸色凝重地说。「看着我,你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心永远漂泊不定,他是标准的情场浪子,只是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罢了。这种男人你还要为他浪费眼泪吗?你如果为了他伤害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可是,我好想他,好想他啊……」她哀凄地流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关心我,我的爸妈都过世了,姊姊又那样……我举目无亲,没有人爱我……我是多余的,去哪里都不受欢迎……」
关砚臣用力地按住她的手。「胡说,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很爱你的儿子吗?无论如何,你永远是凯凯的母亲,他需要你。每一回见到你,他总是很开心。还有我,离婚之后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会一直把你当成家人一般关心,有什么委屈你都可以找我倾诉,你绝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虽然他这么说,她却还是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泪眼婆娑地自怜着。
「我是孤单的,你不要安慰我了……如果我死了,没有人会真正为我哭泣,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仕豪不会在乎我去了哪里,他甚至会忘了曾经有过一个叫做丁毓妮的女人爱着他……」
关砚臣摇头。「毓妮,别乱钻牛角尖了,不要再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别人可以伤害你,但你为何也要伤害自己?会过去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伤心欲绝,但时间会改变一切。」
「……」丁毓妮泪如雨下,伤心地啜泣。「抱着我,一下下就好,给我一点力量。」
关砚臣轻轻抱住她,就像是抱住亲妹妹一般,柔声安慰着,「听我的劝,你应该多爱自己一些,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迎合任何人,也不要想改变别人,你要为自己而活。」
羽萌轻轻地往后挪动双脚,幽幽地,悄然无声地往后走,像是她不曾来过……
回到住处后,羽萌坐在地板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她不知自己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一声又一声的门铃声惊醒了她。
她起身想开门,才发现双脚居然因为久坐有些轻微发麻,揉揉膝盖,她由门上猫眼看清来人后,打开大门。
「羽萌!」关砚臣表情很紧张。「你还没睡吧?屋里怎么这么黑?」
「先进来吧。」
羽萌这才发现自己回家之后一直没有开灯,事实上,从他的公司离开之后,她游魂般地在街上乱走很久,然后搭车回家,一回到家就直接坐在地板上发愣,看看手表,此刻居然已经晚上十点了。
走出他的公司时,她有传简讯给砚臣——「我知道毓妮心情不好,你先陪她,我回家了,别担心。」
关砚臣进屋,立刻把敞开的落地窗关上。「怎么连窗子都没关好?外面风很大呢。」转身轻触她的脸颊,瞬间恍然大悟。「你一直坐在这里发呆吗?很冷吧?脸颊都冰冰的。」
「我还好,不冷……」
「对不起。」他紧紧抱住她,叹息着。「对不起,谢谢你这么体谅我,我知道你看到毓妮了。」
「我没有怪你。」羽萌拉着他坐下。「你晚上有吃东西吗,要不要我去帮你煮碗面?」其实她也没吃晚餐,根本吃不下。
关砚臣摇摇头。「我没胃口。」他望着她的眼睛。「你不会生气吧?」
羽萌摇头。「我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毓妮此刻情绪很不稳定,她的确需要有人开导她。」
关砚臣眉头深锁。「这次的打击对毓妮非常大,她向来是个好胜要强的女人,我很少看她那样失态地大哭,可见她对邱仕豪用情很深。只可惜,爱错了人……只是,毓妮还不愿意看清这些,她抽不回感情。」
羽萌也很感慨。「感情易放难收,多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会慢慢厘清一切的。」同是女人,看到毓妮如此痛苦,她也很不舍。
他轻抚她的脸颊,愧疚地道:「对不起,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我却爽约了。」
「我又没怪你。」羽萌故作开朗地笑着。
「萌,谢谢你。」他紧抱住她,感谢老天赐给他如此善解人意的好女人。「这一阵子,我可能要多花点时间陪伴毓妮,先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的父母都病逝了,唯一的姊姊定居阿根廷,原本感情很亲密,但这几年因为一次大吵就断了联系,几乎不来往。她哭着对我说她举目无亲,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连个可哭诉的朋友都没有……」
「我知道。」羽萌定定地看着他,柔声说道。「她现在很脆弱,需要有人陪她多聊聊,你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当然要多关心她一些。」
他轻抚她的秀发,满足地叹息。「谢谢你这么支持我,我会尽快处理好毓妮的事,也会试着联络她姊姊,问她能不能到台北来陪伴毓妮。我知道毓妮其实只是表面上说要和姊姊断交,但她内心深处依旧非常想见她,对她倾诉心事,毕竟,她是毓妮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更何况,她们姊妹的感情原本非常好,上一次的争吵应该只是误会,倘若能联络上她,她会比我更懂得如何开导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