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够了!至少在他心底,她的分量在那些病患之上,她应该释怀才是。

“我们明日就动身吧。”

总要事先准备一些会用到的物品、药草,再行前往。

“好。你才刚清醒,先躺下再休息一会吧,我会联络官府的人一起前往。所有的事,我都会准备好的,你别担心。”

东方堂扶她重新躺回床杨,替她盖好被子。

明日一到水源村,只怕不知会待在那里多久,她身子尚虚弱,应当多休息才是,否则只怕她会先倒下。

“好,我再睡一会。”

阮香吟闭上水眸。她仍觉得有些累,于是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东方堂温柔地注视着她许久,这才起身,轻悄地关上房门。

他打算先交代小二准备好鸡汤,在炉火上候着,等她醒来可以喝了补身,再去趟官府请求支援。想到这趟救人之路,有她相伴,不再独行,笑容不由得扬起。

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终是让他等到了。

水源村的情况,远比他们所预估的还要来得严重。

房屋倾塌,断垣残壁,无一处是完整的;官府的人不时从倒塌的瓦砾中挖出被活埋的尸首;有为数不少受重伤的人,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在面临家园被毁、丧失亲人的巨大悲痛中,脸上呈现空白茫然、令人悲怜的神情。

水源村已不再是众人印象中自给自足、朴素无华的小村庄,此刻犹如人间地狱。

当东方堂、阮香吟和运送物品的官兵到达时,在见到实际情况、震惊过后,连忙开始动手为伤患治疗包扎。

“大叔,很抱歉,你这半条腿恐怕是废了。”

东方堂歉疚地望着中年大叔的左小腿,他左小腿的神经和骨头皆已断裂到无法救治的程度。

“东方大夫,你别自责了,若非大家抢救得快,只怕我连命都没有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中年男人十分看得开。在屋梁横柱整个倒下时,他逃避不及,左小腿被压住,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比起其他被活活压死的村民,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大叔,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看其他人的伤势了。”

东方堂替他将身上其它伤处包扎好后,便急忙去替其他人医治伤势。

“东方大夫,谢谢你。”中年男人注视着他的背影,感激地说。

随着东方夫妇的到来,他们这些等待救援、幸存的村民,总算是看到一丝希望。

另一头,阮香吟在帮几位伤患包扎后,听到角落处不时传来啜泣声。

回头一看,竟是一名年约五岁、全身脏污的小女孩,缩着小小的身子,哭得好不可怜。

“那是芽儿。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用身体护住她,当场被倒下的横柱给活活压死,而她以生命保护的芽儿,毫发无伤。”

一名妇人抱紧抢救出来的儿子,心有余悸,悲怆地说。

阮香吟闻言,眼眶不由得泛红。望着这满目疮挠、无一处完整的村庄,有多少人被迫生离死别、远离家园,让人不免怨恨起上天的无情。

“芽儿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有一个舅舅。听说在洛阳做小生意。”妇人回答。

阮香吟走向角落,蹲在芽儿面前,以手缉轻拭她小脸上的脏污,柔声地说:“芽儿,别难过了,你娘在地下会无法安心的,大姐姐带你去洛阳找你舅舅好吗?”

芽儿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瞧着她好一会儿,抽抽噎噎地说:

“娘死了,芽儿不要娘死。”

“我知道。乖,别哭了。”

阮香吟不舍地将她轻搂入怀,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喉咙一时硬塞。

“香吟。”

东方堂手里拿着三块大饼,在她身后轻声低唤;方才那名妇人已告知他芽儿的遭遇了。

阮香吟放开芽儿,回首望向东方堂,拿起他手中一块大饼递给芽儿,要她先吃。

东方堂则在她身旁随意落坐,将其中一块大饼递给她,两人心情同样沉郁。

“我这边的伤患都已治疗包扎好了,你那边呢?”

阮香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大饼,没有什么食欲。

“都差不多好了。”

东方堂咬了口饼,望着不远处的官兵将挖出的一具其尸首抬出来集体焚烧。

这水源村只有一百多名村民,这场地牛大翻身就死了一半,也让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庄无法再住人了。

“东方大夫,我们打算离开这里,去投靠亲戚了,谢谢你们。”

方才那名妇人牵着儿子来向两人告别。

几名同样伤势较轻的人,都想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纷纷向两人道谢,告辞。

东方堂和阮香吟望着离去的村民。现在只剩下伤势较重的村民,一时之间还无法离开。

“东方大夫,辛苦你们了。”

王捕头是这次负责救援行动的人,此刻手中也拿着一块大饼,将装满水的水袋递给东方堂,然后盘腿坐在东方堂身旁。

东方堂接过水袋,先交给阮香吟和芽儿喝了几口,自己最后才喝,然后问着身旁的人。

“王捕头,你们预计会在这停留多久?”

“大约再两天吧,等这里大略处理好。东方大夫你们呢?”

这趟救援之行,若非东方大夫亲自出面,县大人也不可能同意派那么多人于来这座小村庄。东方大夫的仁厚善行无人不敬,这回他身旁多了夫人,两人一起行医救世,可谓是天下人之福啊!

“我们会多停留些时日,等伤重的村民伤势较为稳定后,再行离开。”东方堂回道。

“好。到时我会命人留下足够的水及食物,还有你交代的药材。”

东方堂的回答早在王捕头意料之中。吃完手中的大饼后,便起身四处去巡视了。

“香吟,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同王捕头四处看看。”

东方堂交代后,便尾随王捕头身后,打算查看是否还有尚未发现、等待救援的人。

阮香时轻应了声。

目光停留在身旁的芽儿身上,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咬着大饼,不时将目光望向她,眼底有抹不安;院香吟回她一抹笑,她这才放心继续吃着手中的饼,而阮香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又过了两天,伤势较重的村民伤势也逐渐稳定了,官兵将在两个时辰撤离这里。

阮香时煎了药分送给村民喝下,好不容易忙完,一回头竟找不到这两天来跟她形影不离的芽儿,心下一急,张口叫唤:

“芽儿!芽儿!你在哪里?”

“东方夫人,我方才好像看见芽儿往那边走去。”

其中一名村民一面喝药,一面手指着一个方向。

阮香吟已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在东方堂宣告她是他妻子后,她对众人东方夫人的叫唤,已无力再去辩解了。朝他道谢后,连忙疾步追去。

好不容易在一间倾毁了一半的屋子前找到正蹲在地上哭泣的芽儿,她这才松了口气。

“芽儿,怎么会来这里呢?”阮香吟在她身旁蹲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

“娘就是在这里被倒下来的柱子给压死的。”芽儿站了起来,手指着屋里,哽咽地说。

原来这里是芽儿的家。

阮香吟也跟着站了起来,望着倾塌了一半的房子,心下不期然窜过一抹不安,打算先带她离开这里。

蓦地,地面一阵摇晃,芽儿惊恐尖叫着抱住阮香吟的身子大哭;阮香吟正欲火速离开,抬头一看,脸色不禁大变,原本未倾塌的房子正急速往她们所站的方向倒下来,她还来不及反应,猛地一股力道将她和芽儿撞倒。

待地面摇晃停止后,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那人竟是东方堂;而他身上正被倾倒的横柱给压住,温文的脸上毫无血色。

见状,阮香吟失控地大叫:

“东方堂,你别吓我!”

她急忙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横柱,奈何柱子太重,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推开,急得她眼泪直流。

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皆是听到她的叫声后,由王捕头领先赶来;在见到东方堂的情况后,众人吓得倒抽一口气,慌忙合力将横柱从东方堂身上搬开。

“东方堂,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阮香吟急得轻拍他的脸,探向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气息,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落下。

东方堂痛苦地皱紧眉头,睁开眼眸,勉强朝她一笑,安抚地说:

“香吟,叫哭,我没事”

话说到完,随即狂呕出一大口鲜血,黑眸一闭,昏了过去。

“东方堂!”

阮香吟急忙探向他手腕,这一把脉,知他遭横柱这一压,内伤极重,若非他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只怕早像芽儿的娘一样向阎王报到去了。

急忙从怀里取出一颗“护心丸”,可以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不让他的内伤扩散。强自镇定后,她对王捕头说:

“王捕头,这里不能再留下人了,请你帮忙马上让所有的人离开。还有,准备一个担架来,我们大家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不久前才发生地牛翻身,没想到刚才又发生了一次,虽然较轻微,不像上回毁了这整个村庄那么严重,但难保不会再有第三次。这个水源村只怕是暂时不适合再住人了。

“是,东方夫人。”

王捕头领命,火速命所有宫兵立刻行动,将可自己行走的人先行送离;无法行走的人,一律准备担架将人抬起。最后由王捕头和一名官兵将东方堂移上担架抬走。阮香吟牵着芽儿在后头跟着,众人在一个时辰内全速退离水源村。

阮香吟回首望向已成废村的水源村最后一眼后,急忙脚步加快,跟在东方堂身旁,紧握住他微凉的大掌。

有她在,他不会有事的。

头一次心底感到害怕,怕失去他;直到这一刻,才能体会他在她落海后生死未卜时,内心有多大的煎熬。险些失去他,令她彻底领悟到,她不能再固执了。

等他伤好,她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只要他没事。

马车缓慢行进,负责驾车的人是东方府派来的人,奉命来接东方堂回府疗伤。

在东方堂受伤后,阮香时即派人通知最近的龙凤楼分店,在最快的时间内备妥马车,护送东方堂回东方府疗伤;沿途休息的地方,全是龙凤楼各家分店。

有她在他身旁照顾,还有沿途供应妥善的休息,东方堂的伤势逐渐好转,并无恶化。

“芽儿,大哥哥没事的,你别担心。”

阮香时安慰着自东方堂受伤后,芽儿便不再跟在她身后,改而守在东

方堂身旁,深怕他像她娘一样就这样死了。

“大姐姐,大哥哥会不会跟娘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芽儿担忧地望着躺在厚毯上,脸色苍白、闭着双目的东方堂,有股阴影始终盘据在她心底。

“不会的,芽儿忘了吗?大哥哥昨天还有睁开眼来。”

阮香吟轻抚着她的头,怜惜她那么小就失去亲人,心底的创伤一定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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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侠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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