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蓉微正襟危坐着，基本上，她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坐在她身边的卓清煜在生气，而且完全是因为她的关系。

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轻轻的拉了下他的衣角，卓清煜这才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她。

她舔了下嘴唇，有些委屈的说：「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别人看到，所以才会……」之前他在客厅里吻她的时候，被她激烈的推开了。

卓清煜眉毛抬也没抬。「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话。」

「哦。」她乖乖点头，好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微咬着嘴。

「你到底想不想做我的女朋友？你不必现在回答我，等记者会结束以后，你再给我答案。」

她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更加不喜欢他眼里此刻的冷漠。

他是真的生气了！这一次和过去他生气时都不同，他的冷漠中似乎还有些受到伤害后的防御心。

这种感觉让她惊慌不安，但她想要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当然想做他的女朋友，她怎么会不想呢？

过去她把他当成恩人，其中也掺杂着些许少女幻想的成分，可是自从认识他，她就不知不觉地受到他的吸引，感情渐渐地起了变化。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这种感受一天比一天强烈。

然而，她真的可以吗？她的脑海中闪过季默涵对她说过的一些话。

当时默涵也问过她愿意不愿当卓清煜「假扮」的女友，而现在他也要求她当他的女友，会不会是因为一样的原因？

她张口想问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来到「英华集团」大楼。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卓清煜始终铁青着一张脸，看来当她推开他时，他受到的打击的确很大。

卓清煜站在记者会的门口，看着余思远和余洪涛完美应付了所有记者的提问，也看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但笑容温和可亲的余蓉微。

今天她十分细心的打扮，CHANEL的白色连身洋装衬托出她文弱的气质，连带也谋杀不少到场记者的底片。在余洪涛发生这次事件中，不管是面对媒体，还是面对公司职员，她总是坚强又温柔的信任着她的哥哥。

这位一直没没无闻的余家三小姐，也渐渐变成一般市民眼里典型的名媛，甚至已经有时尚杂志提出要采访她的要求，请她谈一些日常衣饰穿着习惯。

她像朵优雅低调的睡莲，在他人不知晓的地方盛开，当你看见时，就只剩下惊艳的感觉。

卓清煜一直很自信她对他有感情，彷佛只要他提出交往的要求，她就一定会答应。但他也许忘了，他们一开始的羁绊是因为那次的火灾。

她眼里对他深深的眷恋，也许只是对救命恩人的迷恋；她对他的羞涩微笑，也许并不是倾心，而是因为崇拜罢了。

记者会即将结束，他无声息的消失在门边，等着她回答的结果。

卓清煜竟然会感到紧张，不论遇到再危险的情况，他都不曾紧张过，而此刻却为了她而紧张了。

余蓉微跟着父母、兄长，还有卓清煜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余母挂上二女儿的电话后，对他们说：「是蓉芳的电话，我告诉她一切都好，明天我就会飞过去陪她。」

「妈，你放心的去吧，不会再有让你担心的事了。」余洪涛的眼里闪过决心。「至于剩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他看向父亲。

余思远的眼里闪着陌生的残酷光芒。「这还用说吗？」

「从李大哥……不，李展飞的口供看来，是他伪造了哥哥的签名，偷盖哥哥的印章。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他做的。当他突然辞职的时候，爸爸还挽留过他呢！」余蓉微叹了口气，李展飞跟着父亲已经有十五年了，怎知他会是这种人。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去。

卓清煜和余蓉微走在最后面，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身边的他。

回到余思远的办公室，他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大家就各自离开。

「清煜，要不要到我办公室里聊一下？」送走余夫人，余洪涛问道。

「我和蓉微有一些话要谈。」卓清煜紧绷的嘴角，让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沉重。

余洪涛识趣的走开，还拍了下余蓉微的肩膀。

「清煜，我……」

「进办公室再谈。」他转身就走。

余蓉微再度深深叹了口气，他怎么生起气来就像孩子似的，她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呀……

就在她沉思时，卓清煜已经走远。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跟上。

办公室内，余蓉微不断抬眼偷瞄眼前一脸铁青的俊美男子。她抿紧嘴，觉得既委屈又无奈，有些担心，又觉得紧张……

「好了，你的答案呢？」卓清煜用完全制式化的语气问。

这种气氛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一看到他锐利的眼，她就是说不出来。

「如果你对我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感激，那你也不必感到为难，我要听你的真话，而不是假话。」见她不回答，他心里的阴影又加重了几分，脸色更紧绷。

她扬起眉毛，困惑的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不说话，如果你不想当我的女朋友，你就直说。」卓清煜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成功的被她挑了起来。

「你要我怎么说，你这么凶。」她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

卓清煜的怒火立刻熄灭了一半。「我不是在凶你，只是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他的嘴角抿成直线，看着她眼泪直落的可怜模样，终于完全泄了气。「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朝她走近，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别哭了，我不是在凶你，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因为紧张吗？」

「紧张？」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抬头定定的望向他。「我才紧张呢，早上我只是无心之过，就算你生气，也该听我解释，而不是不理我，而且你还对我凶，要我一定要回答你到底当不当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紧张？」

「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想，那我怎么办？」他伸出手为地擦去眼泪。

余蓉微在他的温柔下，心里的酸楚愈加泛滥。「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否定的回答，我怎么会不想当你的女朋友呢？可是你刚才那么凶，我说不出口嘛……还说什么对你是崇拜和感激──」

她突然一顿，然后提高声音道：「没错！我是很崇拜你，也很感激你，可我也喜欢你，才不是因为什么报恩，我对你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红似苹果。

卓清煜本来紧蹙的眉头立刻放松，眼中的阴沉一扫，变得明朗飞扬。原来他的直觉和魅力依旧，他的怒火早就转变成喜悦。

「那么，你的回答是愿意啰。」他的声音透露出他的骄傲和自大。

「本来就不会有别的答案。」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脸，她的声音不禁闷闷的。「你一不开心就给我脸色看，我早上只是觉得地点不对才会推开你，你就生气到现在……」

「所以你也打算生我的气？」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眼神深邃得彷佛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余蓉微缓缓的摇头，柔情似水的目光探进他眼里。

「我不生气，只是感到有些委屈。我一直没有对你坦诚我的心意，就是怕你误会，误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报恩或其他什么的……可事实上，我真的喜欢你的全部。」

卓清煜将她抱紧在怀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由心里涌出。

为何她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会让他失去一贯的冷静与自持。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现在起，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余蓉微的心里泛起小小的甜蜜，不想去思考一些应该会困扰她的问题，她只想要享受这一刻。

一间装潢简单的小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其中只有一名女性。她的嘴角虽挂着嘲讽的笑容，却非常美艳动人。

另外两名男子，其中一个有着让女子心动的魅惑容貌，另一个却彷佛来自地狱般，全身都透着阴寒的气息。

他们三个人分坐在会议桌的三个角落，彼此都没有交谈，眼神甚至毫无交流，彷佛他们是陌生人。

「树，你谈恋爱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不告诉我！」像风一般的男子冲了进来，立时打破屋子里沉寂的气氛。

「人都到齐了，开会。」阴沉男子的声音同样冰冷。

「零……」风好似瞬时被人冰冻，僵直的站着，脸上已无冲进来时的活力。

「快坐吧！」雪推开最后一边的椅子，示意风坐下。「我们刚进来时也和你一样惊讶，零这次竟然让我们看到他的真面目。」

「为什么这次不易容或者戴面具？」

在他们小组里，身为组长的零一直戴着面具，即使一起行动，他也会为自己找一个新的身分和新面孔。

「真亦假时假亦真，这句话你没有听过？」零冷眼扫过风。「这可能是我们最接近LCF666的一次，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安排人手渗透进『英华集团』，必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真的很狡猾，这一次我们差点上当，如果不是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留下来的话……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才能让我们可以这么接近LCF666。」雪淡然一笑。

「李展飞都安排好了吗？」风的愕然很快消退，严肃的神情表示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讨论状态。「他还有没有说出什么新的情况？」

「你怕他有所隐瞒？一个受不住诱惑的男人也同时没有忠诚和道德可言。他如果真的聪明，应该发现那是一个圈套，先诱惑他去做所谓的投资，然后再让他去找高利贷借钱，最后对方卷款潜逃……哼！他好歹也是管理学的硕士，这么简单的圈套也看不出来。」树的嘴角有抹轻蔑。

「这个世上永远都有这种不知满足的可怜虫，领着高薪、有着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想得到更多的金钱……不过树，你骗他说妻子另结新欢这一段真的不太高明，他居然还会相信。」风揶揄的看着他。

「是不高明，却足以吓唬到他。他当时应该是对人性完全失望了，但是他一向很疼女儿。」

「你就是看准他这一点才下手的吧？他从LCF666的手下那里得到的钱，还完所有欠债还剩一千一百万，他把一千万都留给妻女，给了父母五十万，自己则去了菲律宾。其实这个人的本性不坏，只是这个世上有些人太坏了。」雪的眼神变得凛冽。

「头儿，这次你亲自出动，是不是有眉目了？」风开始摩拳擦掌，兴奋起来。「如果能够抓到LCF666，我们在这道上也会成为传奇人物。」

「可惜LCF666从来没有让负责联络他、并让他伪造签名的那个人见过他，汇款帐户也查不出结果，因为那个户头根本就是用伪造的身分开的帐户。」雪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查看着最新资讯。

「起码知道他是冲着『英华集团』来的，两个月前李展飞辞职时，正是余洪涛提出要建立新部门的时候，他们大概发现那是个好机会，可以进一步陷害余洪涛。」风的唇角微扬。

「他们准备好之后两个月内的资金来往签名资料，让李展飞先放入档案，两个月后警方去搜查，自然会认为这些是余洪涛签名后呈给余思远的。」树的眉心微微打结。「看似简单，却天衣无缝。对方很熟悉整个『英华集团』的操作流程，也找到了死角，那就是余思远对于李展飞的信任，而且成功突破这一点。」

「我觉得LCF666派来潜伏在『英华集团』的人不少，也许各部门都有。那些资金往来的帐单，一层层往上递，假合同、假帐户……如果不是他们安排余蓉微发现，可能永远都没有人会知道。」雪按了按键盘。

「百密必有一疏。他们引导蓉微发现这些，又破坏电脑系统让我可以轻易攻进英华内部网路的所有安全系统，在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而揭发……只可惜他们的用心白费了。」树冷酷的表情，有着坚毅的决心。

「他们输给了伟大的爱情。」风调侃地笑。「也给了我们机会。头儿，如果余洪涛被判有罪，对英华是致命的打击，你觉得LCF666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零冷冷抬眉。「他想要变成『余思远』。」

简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愕然，但瞬间众人又释然。

树的眼里掠过几抹深沉和凛冽。「头儿，你隐瞒我们的那些事，现在可以说破了吧！」他的声音暗藏着淡淡的威胁。

零用他那张过于苍白的脸看着树。「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说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事？」雪也好奇起来。

「这一次我违背命令没有立刻离开台湾而继续调查，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零还亲自出马。难道只是因为我最后调查出的结果是和LCF666有关吗？如果不是有更确凿的证据，还有上头的命令，头儿是不会亲自出马。」树的语气平静。

「LCF666的踪迹虽然出现在世界各地，但最近牵扯到他的案件就是上次风在台湾的行动，这次他在台湾又有动静，正巧我们小组都是台湾人，这次案件又被我们遇到，所以上头自然把任务交给我们。」零轻描淡写的说。

「上头应该不止派了我们这个小组来，情报部门一直在跟踪LCF666的所有动静吧！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要我离开台湾？如果我离开的话，LCF666的计画就会成功一半，不是吗？」树眯了眯眼。

「你会留下来继续调查的确出人意料，本来你有其他的任务，而接下来的调查由我进行。因为LCF666太狡猾了，雪和风在上次行动中身分早就暴露，而我只是不想要你那么快暴露身分。」零的目光扫视过三人。

「看来中圈套的人还有我，被他们利用来揭发余洪涛。我自以为查出真相，却又像李展飞那样做了他们的替死鬼。一旦事发，余蓉微一定会说出是我在调查，到时我百口莫辩，成了告密者。」树的声音倒很冷静。

「所以，头儿想在那种情况发生前让你离开。」风的眼里扬起赞赏的光芒。「但是谁也料想不到，余蓉微爱上你而保持沉默，你又追查到了李展飞。」

「头儿当然要顺水推舟，积极的展开计画。」雪莞尔一笑。「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吧？头儿，你手里的资讯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赶紧告诉我们。」

零的眼神闪过一丝厉光，他点了下头道：「接下来的每一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LCF666，狡猾如狐，残忍如蛇，而且噬血如狼，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超A级通缉犯，全世界各国的警方都在追缉，却始终一无所获的危险分子，也许这一次，即将被他们这群「猎手」所捕获。

国际刑警组织的编外部门「狩猎集团」，旗下代号X的一级特别行动小组，在组长零的带领下，开始了他们的追捕「堕落天使」的计画。

余蓉微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问清煜，有关季默涵告诉她的那件事？

她微一沉吟，看了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午休时间，如果她去找他一起吃午饭的话……

「我们去吃什么呀？」她身边的几个女生商量了起来。

余蓉微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一个月前她们还和她一起去吃午饭的，可是现在她们对她客气有余，尊敬不足。

「苏眉、家欣、罗姐，今天中午一起去吃午饭好不好？」她收起手机，微笑着对她们三个人说。

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站起来，笑容更加真诚。「以前的事我已经向你们道歉过了，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隐瞒，只是……」

「我们也不敢放在心上。」苏眉的口气有些埋怨。

余蓉微脸色渐变，有些难过的垂下头。

「好了，不管她是谁，蓉微还是蓉微，我们不要这么小气嘛。」罗天蓝毕竟年纪较长，她笑着打破僵局。

「好吧！蓉微一向没什么小姐脾气，对我们又很好。」林家欣也说道。

「可是关系太好的话，别人可能说我们巴结董事长千金……」

「我知道你们不是就好了，何必管别人说什么。」余蓉微轻轻松了口气，她朝着苏眉伸出手道：「苏眉，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苏眉握住了她的手，几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

卓清煜出现在她们办公室门口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

「想吃什么？我请客。」余蓉微笑得好灿烂。

「不对，应该由我们请客。」苏眉又恢复豪爽的个性。

她们一行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室时，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卓清煜。

「卓经理好，有事吗？」罗天蓝代表大家开口。

「你们是不是要去吃饭？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大家一起吃饭呢？」他瞥了眼余蓉微，表情亲切又温和。

几个女生再度面面相觑，觉得有些莫名，又有些期待。毕竟卓清煜是公司里的第一大帅哥，又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

余蓉微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根本不想对任何人隐瞒他们的关系，而且还一副想昭告天下的样子。

为什么？

一些阴影再度飘上心头，但他已经朝她走来，她也只能露出笑容。

「不要考虑了，一起去吧！」卓清煜露出极具魅力的笑容，几个女生立即被迷得欣然同意。

余蓉微看着卓清煜，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那些事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与其她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向他问明情由。

如果真的是季默涵说的那样──但也许是他表妹搞错了，这种事极有可能是个误会，所以她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走在最后头，她咬紧牙关的想，就算是那样，她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和难过。

反正，她答应他的事就不会改变，也不想去改变。

因为她爱他，并且相信这份爱一定会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