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遇故人】
四个大汉虽说平素仗势欺人惯了,但也十分精明,颇会看上下眼色,一瞧出来管闲事博武,屹然挺立,气势不凡,浑身仿似有一种威严官气,不禁就有些怯了,退后两步扶起冯少爷,低声嘀咕了几句,冯少爷打量博武几眼,侧目向蕙畹这边一扫,不禁魂魄顿飞。
刚才自己只注意那个卖艺小妞了,倒不曾想真正美人却在这里,这个美人,姿色明媚,身段窈窕,加上穿衣服得体,更显出一种精致美丽,尤其一双明眸,流转间竟仿佛会说话一般,灵动解语,和卖艺小妞一比,就如珍珠比沙砾,鲜花比野草,竟是比软玉楼绿珠还出挑几分,真真是个少见绝色。
越瞧不禁心里越发抓挠紧,蕙畹还暗地里好笑,心道不知博武这次打抱不平,是否也能像博文一样弄个如花似玉媳妇回去,故瞧颇有兴致,不妨转眼这个冯少爷却突然转移了目标,一双色迷迷眼睛,竟瞄向了自己,蕙畹还没恼,紫安一步挡在她前面,冷声呵斥道:
“大胆”
冯少爷,这才瞧见,原来美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旁边几个大汉扫了紫安和蕙畹几眼,不禁暗惊,这两人气势更是不同,估摸着大有来历,招惹起来恐讨不到好,急忙低声对那冯少爷道:
“少爷这几个人瞧着不像一般百姓,咱们还是算了吧”
冯少爷此时色迷心窍,本就是个极好色,见着出衆蕙畹,那里舍得就此丢开手去,拨开身边两个大汉,嘿嘿一笑,对紫安道:
“你是何人,和小美人什麽关系,若是兄长话倒也好”
紫安厌恶瞥了他一眼,并没理他,秋桂在一边开口道:
“喂!你这个无赖,还不快快滚开,要不一会儿你想滚,恐怕都是滚不了了”
冯少爷呵呵笑道:
“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俊俏丫头,等着,爷先娶了你家小姐再好生安置你......”
话里透着十分猥亵,博武不成想这冯少爷突然转了风头,冲着蕙畹去了,不禁暗中替他致哀,以世子对畹儿珍爱劲,那容得他如此放肆,真是找死都不会找个痛快,刚想着,就听见哎呦一声,冯少爷被世子一脚踢飞了出去,咣一声,落在两米开外。
虽不用上战场,但皇家子弟武艺骑射功夫却是必须,且紫安更是经了高人传授指点,自是不差,那里容他如此放肆,故没等他再说什麽污言秽语,一擡脚就把他踹了出去,几个大汉不禁一惊,心道只这一脚就知道,眼前男子是个练家子,自己虽人多,恐也讨不到好,且这一行人一瞧就知非富即贵,说不准背后就有什麽了不得大靠山,招惹不起,急忙扶起自己少爷劝着回去算了。
冯少爷今儿几次三番挨打,加上听到旁边看热闹百姓笑声,觉得脸真是丢到姥姥家了,那里肯就这样走了,扶着肚子站起来,指着紫安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敢踹你冯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冯爷是谁吗”
蕙畹探出头来,看着他狼狈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道:
“我知道你是谁”
冯少爷见到美人笑顔如花,不禁色心又起,呵呵一笑道:
“小美人难道认识我,那更好,这就跟了我回府,爷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杨紫安听了又要上前踹他,却被蕙畹拦住,看了冯少爷一眼道:
“荣华富贵,就凭你”
冯少爷此时才略略沈下心思,重新打量蕙畹,越打量越惊,这小美人从头到脚细看之下,却都是内造精巧之物,不说百姓,就是普通官宦人家恐也是没有,说不准是那家郡王宗室郡主出游也未可知,想到此,不免有了些怯意,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蕙畹心道这家伙还有些脑子,并不是无可救药,谁知后面那个女公子却提着马鞭一步上前道:
“喂!你刚才不是还趾高气昂吗,怎麽瞧见扎手就蔫了,真是孬种”
蕙畹不禁哭笑不得,这可是谁家小姐,虽说爽利,却是个惟恐天下不乱性子,冯少爷那里经得起激,心里琢磨,自己这些年虽娶了不少妾室,却至今没有一个正妻,因姐姐说过要给他寻一个宗室之女,尊贵之余,也可多一个靠山,可自己却一直不大愿意,只因他影绰绰瞧见过几个宗室千金,尊贵是有,但是姿色总归差了些,倒是没趣紧,若是眼前这个小美人,自己娶回家去颠龙倒凤,岂不十全十美。
想到此,上前一步道:
“我姐姐是当今敏妃娘娘,少爷我也算舅爷,至今还未婚娶,不若小美人说给我你是那个府上家门,我上门提亲岂不是一桩美事”
那女公子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没瞧见人家小情人比你强多了吗,人家眼睛又不瞎,岂能弃珠玉而选顽石,况且我瞧着你连顽石都不如,倒像是那茅坑里石头,臭紧”
围观百姓一阵大笑,冯少爷气满面通红,在小美人面前被人如此奚落,更是下不来台,不禁暗恨不已,招呼一声道:
“你们几个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狠狠打”
主子有命,几个大汉只得上前来就要动手,眼看女公子就要吃亏,那女公子也不慌张,伶俐向后面一退,冲后面大声喊:
“大哥二哥,你们快来救命啊”
衆人不禁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人群后面却是又来了两个俊逸男子,博武不禁大喜道:
“伯之、仲之,你们怎麽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贺家兄弟,贺家兄弟那年会试虽不如张家两兄弟和宗民风光,却也是榜上有名,但父亲本已是封疆大吏,故只点了两个京城闲散官职,这些年在京城里呆着,和博武宗民宗伟没事在一起聚聚,也颇为惬意。
两人去岁已分别成婚,因这一程子蕙畹却没进京,就是三年前在京滞留那段日子,也没得见面机会,故蕙畹和贺家兄弟这一次却是真真多年没见,不是博武喊出名字,蕙畹还真就不敢认了,那麽既然这个女公子称呼贺家兄弟为兄,那麽她应该就是贺家小姐了。
想到此,不免重新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怪道刚才自己觉得有些熟稔,却原来五官眉眼之间和旧年间贺仲之有几分相似。贺家兄弟今儿怎麽来了这里呢,事儿也巧很,贺家共有两子两女,伯之仲之和长女均系嫡夫人所出,次女乃是一个腾妾所出,且现在年龄尚小,先不提,就说这个贺总督本系一个卑小武将,能得了如此爵禄,却和夫人娘家分不开。
这贺夫人爹爹本是先帝时大将军,那时还有征战,故颇有地位,可说是世代簪缨,后来到了贺夫人一代,兄弟却都以科举出仕,老将军遂引为憾事,杨紫青一登基,老将军就告老回乡躲清闲去了,不在再儿孙们俗事,且性子有些古怪,几个孙子孙女却都不喜,独独喜欢外孙女,就是贺家三小姐贺靖羽,自小养在身边,亲手□骑射武艺,虽是女儿家,却也是假充男儿养,加上又疼宠,故有些不拘性子,但家教不错,性子虽不羁,却也是很懂礼节。
如今过了十五,老将军想着老待在自己身边,恐耽误了终身大事,故令人送了她家去,不想这丫头倒是个有主意,因心里久慕京城繁华,故没回家,带着几个家人直接进了京,来找她大哥二哥玩耍,贺家兄弟见了她,也是无法,只得命人送了信回去,让她在京城里呆上一段时日。
这贺靖羽却是个十分活跃性子,终日打扮成男子模样各处逛,那里有热闹势必要去瞧上一瞧,今儿盂兰盆会自是不会错过,和兄嫂一起来逛庙会,贺靖羽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和嫂子们乘车慢行,却骑着马比兄嫂先走了一步,所以正赶上这场热闹。
她虽有些莽撞却十分机灵,眼瞧着若是四个大汉一起上,自己恐要吃亏,扫了搏武一眼,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个会武,还是个只会咋呼文弱书生,不过那个小美人旁边俊美男子倒是个练家子,不过看他那冷冰冰样子,估计不是个喜好管闲事,万一在一边不插手,岂不糟了。
眼睛一瞄,人群缝隙间瞧见了贺家马车,遂高声呼救,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自己本来也不是什麽好汉,却不想旁边这个咋呼书生,倒是认识自己兄长,贺伯之贺仲之对这个妹妹真真有些无奈,要说自小不在家里,且又是同胞,当然亲厚无比,可是仅仅几天,两兄弟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却是个十分喜欢惹祸性子,又被外祖父宠惯了,自是不好约束。
父亲还来信让他们兄弟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两兄弟却暗暗苦恼,妹子性子和大家闺秀相差甚远,却哪里好寻亲事,正自烦恼,突然一眼瞧见了站在妹子身边张博武,两兄弟对了个眼色,心道怎麽竟忘了他。
张博武也是个老大难,东挑西捡耽搁至今,亲事未成,但家世人品都是个知根知底,却哪里去找比他更适合人选,且性子也有些跳脱,没准和妹子就合了拍子,电光石闪间,两兄弟暗暗打定了主意,却一转眼瞧见了杨紫安,不禁一惊,急忙上来就要行大礼,却被紫安一把拦住道:
“倒不妨你们兄弟也来广化寺凑热闹”
两兄弟知他不想曝露身份,遂也就没继续,寒暄一阵,两兄弟瞥见后面蕙畹,不禁同时一愣,不过瞧她和世子之间无形亲密,顿时恍然,这位应该就是博蕙双生妹妹,被皇上赐婚给世子张家三小姐,张蕙畹吧,却一直没见过面,今日得了机缘,不免多注意了几分,果然眉眼之间和旧年博蕙有六七分相似,但是却也不同,这个张蕙畹是令人十分惊艳。
几人还没寒暄完,那冯少爷却开口道:
“想不到你们这几个管闲事,倒都是认识,想叙旧,回家去叙,不要在这里耽误爷好姻缘,”
贺靖羽哧一声笑道:
“你这家伙真是蠢笨如猪,你看现在我们这麽多人,你才几个人,还不赶紧滚回去眯着,还在这里作甚,难不成要讨打吗”
贺伯之瞪了她一眼,这才看见对面冯少爷,冯少爷不成想这几个人如此不识时务,自己都报上了自己姐姐名号,他们还不惧,不禁开口道:
“爷可是舅爷,你们敢怎样不成,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这位小美人说话,与你们什麽相干,奉劝你们不要管爷闲事为好”
蕙畹不禁为敏妃悲哀,她知道一些敏妃事,一个靠山不硬女子在宫里挣扎这些年,没有陨落,其中心酸苦楚自是不言而喻,听说是个非常聪明女子,不成想竟有个这样胡作非为兄弟,慢说敏妃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就是正当宠时候,杨紫青也绝不是个糊涂昏君,不会纵容外戚仗势欺人,这冯少爷却真真如那贺家小姐说蠢笨如猪。
转念又一想,不管怎麽说,他也是博文间接大媒,虽说不惧他,但也少惹麻烦为妙,毕竟父兄都在朝为官,树敌太多也不好,想到此,蕙畹温声开口道:
“你姐姐即是当今宠妃,你身为皇亲更该晓得利害关系,当街调戏民女,自是你不对,若是惊动了官府,想来你也讨不到好去,速速退走为上”
冯少爷却也瞧出了些上下,这几个人,尤其这个小美人和她旁边男子,恐非常人,弄不好就是个自己惹不起角色,若是惊动了官府,恐这下场真不好说,想到此,遂活了心思,萌生了退意,却仍嘴硬道:
“既然小美人说了,爷就饶了你们几个,免得你们说爷仗势欺人,小美人,咱们回头再见”
杨紫安脸色一冷,低声吓道:
“还不快滚”
冯少爷不由自主抖了一抖,心道这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怎麽有如此气场,一愣之下,却也没敢再说什麽,被几个大汉扶着匆匆退走了。一场闹剧这才歇了,贺靖羽好奇看着蕙畹道:
“你真很厉害哎!几句话,那蠢猪就走了,而且你怎麽这麽好看”
说着上来要拉蕙畹手,贺伯之急忙道:
“靖羽不得无礼,这是张家三小姐,不可唐突”
同时对蕙畹和紫安尴尬一笑道:
“这是舍妹,平日里爱做男装打扮,出来胡闹,还望见谅”
蕙畹却笑了上前一步歪歪头道:
“原来是贺姐姐,你好,我是张蕙畹。”
【借刀杀人】
贺靖羽不禁笑了直白道:
“你和那些做作闺秀们不一样哎,我喜欢你”
贺仲之不禁咳嗽两声岔开话题道:
“可惜博文去了平安城,这一次回京也没和他见一面,我和哥哥很有些遗憾呢”
博武道:
“经此一事,让他会平安城去怡情养性几年,倒也不错,”
贺兄弟不禁暗暗一叹,博文事情虽说瞒紧,等闲官员不知里面底细曲折,但大致也明白一二,真真险很,差点儿身家性命就交代了去,虽说得了天子圣宠,可这圣宠却也不是那麽好消受,风光之外也险峻十分,想来这次博文却也心灰意懒了.遂不在提起此时。
因庙会有趣之处就在于慢慢逛,融入其中才好,这麽一大帮子人,却也不大方便,且博武多会看眼色,自是不会跟着畹儿和世子讨嫌,可巧遇上了贺家兄弟,于是和贺家兄弟竟自逛去了,只留下了蕙畹和紫安两人。
蕙畹看着隐没在人群中博武和那个特例独行贺家大小姐,不禁微微一笑低声道:
“紫安哥哥,你看这个贺小姐如何”
紫安瞥了她一眼,见晶亮眸子有些贼兮兮亮光,不禁失笑,伸手点了点她头道:
“行了,你都快成小媒婆了”
蕙畹不禁嫌恶一嘟嘴道:
“什麽媒婆,这麽难听,应该说小红娘”
紫安低声笑了一阵道:
“好!好!小红娘,那边可是热闹紧,你不想去吗”
蕙畹立时把八卦博武和贺小姐心思收了起来忙道:
“去,怎麽不去,咱们快走吧”
紫安微微扬起一个浅笑,伸手牵了她向热闹处走去,吹糖人、算命测字、捏面人,套圈,一幅活生生市井百态,真是热闹非常,临近广化寺大门,却有一个老汉摆了几只粗瓷大鱼缸,里面自在悠游金鱼,吸引了不少客人驻足。
蕙畹和紫安也凑过去瞧了半响,蕙畹买下了一个粗瓷小鱼缸和几条红色金鱼,紫安不禁笑道:
“家里锦鲤还少,要买了这几只这样小回去作甚,倒是不好养活,也不大好看”
蕙畹道:
“锦鲤可都是养在塘池里,若不出屋子如何能看到,总不如屋子里放一盆有趣,瞧着也有些生机,前月那个洋人约翰和我舅舅铺子开张了,约翰送了我一个彩绘玻璃鱼缸,我刚才看到这个鱼才想起来,因此买了几条,想必放在那个鱼缸里很是漂亮”
紫安探头看了看道:
“那好我也买几条养在我哪里,将来咱们成了婚,他们不也凑在一起团圆吗,讨个好彩头,也希望这些鱼能给我带来好运,皇上能尽早准了我请婚”
蕙畹不禁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可真是走火入魔,病急乱投医了,几条鱼而已,瞧着好玩罢了,那里能有这样用处”
紫安瞥了她一眼,低声凑近蕙畹耳边嘀咕了几句,蕙畹脸腾红了起来,白了他一眼,把手里鱼缸塞到他手上,自己竟自向庙门而去,紫安微微一笑,回头吩咐跟着下人再买几条鱼,并这个鱼缸一起送回府去,自己却追着蕙畹快步跟去,却不妨蕙畹还没到庙门前就突然停了身形,愣愣瞧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行人,仿佛遇到了熟人。
样杨紫安顺着她目光望过去,庙门处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妇人,前面一身大红锦缎织金裙,姿色虽不差,却有些憔悴郁郁之态,而且瞧着有些眼熟,但是一时竟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后面却令紫安不禁暗暗讶异,一身浅粉色轻纱儒裙,如烟似雾霞影纱,裹住窈窕身姿,腰肢轻软款款行来,带着一种娇弱无依风情,姿色颇为妍丽,加上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天生几分春情,故引来往男子都会注视她两眼。
这并不是紫安讶异地方,紫安奇怪是,这个看上去有些轻浮女子,五官却和蕙畹有那麽二三分相似,令紫安很有些不舒服,这女子虽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内眷,但是出身却明显不是良家女子,遂有些脸色沈暗。
头前妇人瞧见蕙畹也是一愣,目光复杂打量了蕙畹一圈,才开口道:
“你......是张蕙畹”
蕙畹不想在这里竟遇到了李毓兰,想起博武和她说过宗民府里腌趱事,不免有些暗暗皱眉,却裣衽为礼道:
“李姐姐一向可好”
李毓兰不禁细细打量眼前蕙畹,几年不见,她越发明媚鲜艳,红衫白裙,眉目如画,整个人正如自己院子前面那株即将盛开绝品茶花一般,散发出一种娇艳精致高贵,和她一比,自己仿佛瞬间成了路边无人瞩目野草,令李毓兰不禁又嫉妒又羡慕。
即使鲜花再美,也需要园丁精心呵护,才能盛开娇艳美丽,而这个张惠畹运气更是比旁人好上千百倍,不禁得了殷勤园丁,就是其他人这些年又何曾忘却了去,想着,不禁暗暗扫了后面瑾萱一眼,脸上不禁浮起一丝讽刺,心道你不是一直仗着宗民专宠得意洋洋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所依仗也不过是一个虚幻梦罢了,一个出身娼寮贱人,也妄想和自己平起平坐。
想到此,脸上飞快浮起一个亲热笑容道:
“果真是你,远远我还道我眼花瞧错了人呢,这几年倒是越发出挑了,你和我们家爷情分不同,即进了京,为何没来我们府上,我倒还好,想必我家那位爷会高兴什麽似地”
蕙畹不禁皱皱眉心道,这李毓兰还是如此莽撞,说出话来含沙射影不中听,什麽叫情分不同,自己如今一个待字闺中少女,如何能和成家立业宗民牵扯上干系,岂不不妥很,紫安脸色更是一冷,一步跨过来道:
“畹儿,咱们进去吧,耽搁在这里作甚”
李毓兰当然是认识杨紫安,一愣之下却也没放了蕙畹,还是一手拉住蕙畹道:
“来!来!张蕙畹,我给你介绍我们家爷如今最爱妹妹,你瞧瞧可是眼熟不,若不仔细瞧,竟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蕙畹不妨她会如此,一擡眼却正好对上后面粉衣女子。粉衣女子正是宗民从软玉楼收来妾室,花魁瑾萱,蕙畹听博武说过,但是亲眼见到,不禁暗骂宗民糊涂,这些年过去了,想不到他心里还有这些心思,找个和自己像算什麽,被人知道了去,两人面上都难堪。
瑾萱一直自负貌美才高,也是因着这个,自己才能跟了张宗民,专房专宠,却也渐渐生出了些心思,想着自己若能生个子嗣出来,凭着宠爱,弄不好就和李毓兰比肩了,遂渐渐也弃了一开始谨慎小心,平日里和李毓兰颇多争执,加上张宗民本就不喜嫡妻,竟自明里暗里偏帮着瑾萱,更兼李毓兰本就没甚心机,不比瑾萱久历风月见多识广,且手段非同一般,故瑾萱虽不过是个腾妾,却和李毓兰堪堪斗了个平手。
虽然人前仍居于李毓兰之后,在府里,却已经是各自为政不分轩轾了,府里几个妾室通房和她姿色都无法相比,故非常自负美貌,这时乍一见到蕙畹,不禁暗中一惊,这个张蕙畹她听说过,各府内院里谁不晓得,未来世子妃,有名才女,不过又如何,见识过李毓兰手段,瑾萱已经对这些所谓世家千金,从根本上轻蔑起来。
出身好有屁用,不还是受自己一个小妾气,因此虽说被蕙畹短暂惊艳了一下,却仍不过瞟了她一眼,竟是连礼都不行一个,蕙畹不禁暗气,心道这个李毓兰真真绵软,一个小小妾室竟然也敢如此,不免眼神幽蹦出一丝犀利冷光道:
“李姐姐越发糊涂了,咱们主子间说话,却哪里有奴才插嘴余地”
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婆子不禁相互看看,心道这才是正经主子款,自家夫人就是会瞎咋呼,竟让一个窑子里□得了体面,真真白顶了世家小姐名,瑾萱不禁脸色一阵难堪,她一向在府里仗着宗民宠,无法无天惯了,却不妨被一个外人教训了去,自是下不来台,遂开口道:
“主子又如何,还不就是个摆设罢了......”
后面话没说出口。就被蕙畹厉声呵住:
“放肆,这是那里规矩,竟敢编排主子是非,李姐姐,如此胆大妄为奴婢,还不令人关起来,好好教训,待老实了再放出来,不然就叫了人牙子来,干脆卖了清静,需知这口舌之祸可毁家灭,纵容宽泛不得”
李毓兰心里这个痛快,遂开口道:
“还不把这个没规矩贱人,送回府里关起来,倒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瑾萱不禁一怔,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温软闺中小姐,却不是和李毓兰一样好欺负角色,心里不禁暗暗叫糟,她其实很清楚,若是按礼法,自己不过一个腾妾,作为主母李毓兰就是立时发落了她,她也无法,毕竟身份等级有别,她是吃准了李毓兰不敢得罪宗民,才敢肆意对她无礼,如今没想到她真敢发落自己,不禁大声道:
“李毓兰,你敢动我一根寒毛,爷回来找你算账”
杨紫安再也看不下去开口吓道:
“佛门清静之地,大呼小叫成什麽体统,竟有这样刁钻奴才,还不快捂了她嘴,送回去好生管教”
后面两个婆子原就是李毓兰陪嫁婆子,也曾见过杨紫安,这一向被瑾萱欺负够呛,听了世子爷发了命,遂毫不客气,拿了帕子捂着瑾萱嘴,拖拉着就上了一边马车,蕙畹顿时也明白了一二分,自己刚才还道李毓兰天真莽撞,可是现在细想起来,她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却使得真真恰到好处,看来内宅果然是个大染缸,即使当初李毓兰,也学会了这些龌龊手段,不禁心里涌起一丝厌恶,不想再和她纠缠,微微一褔,冷淡道:
“姐姐保重,妹妹告辞”
说完就和紫安相偕进了庙去,李毓兰有些发怔,之后却微微苦笑,她也知道,恐这张蕙畹瞧出了她手段,不想和自己再有交集,心里却不禁一叹,自己若是有她好运气,也情愿明刀明枪光明磊落,可是不是她话,自己恐发落了瑾萱,宗民又会跳出来护短,自己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不过今天盂兰盆会竟是没想到,有这样大收获。
怪不得刚才自己在里面还抽了一支上上签呢,果然灵验很。遂抛下了心里些许怅惘,面露喜色上了马车,马车宽大,一边凳子上正坐着,被两个婆子捂住了嘴捆起来瑾萱,一双狐媚杏眼,如今却目眦欲裂瞪着自己,丰满妖娆身段挣扎中,轻薄丝裙却扯开了一两条口子,露出里面白皙肌肤,狼狈不堪。
李毓兰觉得现在真是自己近几年来最解气时刻,伸手把她嘴里帕子拽下来,接着就是瑾萱一连串谩骂和诅咒,以及回去要告诉爷芸芸,李毓兰却气定神闲道:
“你还做梦呢,你还道爷真喜欢你啊,若不是你脸有三四分和张蕙畹想象,你打量他会看你一眼吗。”
瑾萱不禁一愣,是啊,自己刚才瞧着那个张惠畹真有几分眼熟,如今李毓兰一说,竟是有些影子,平日里和宗民床榻缠绵之时,有那麽几次宗民大醉,嘴里唤名字却是畹儿这两个字,难不成是那个张惠畹吗,不,不,她不信。李毓兰凑近她低声道:
“你以为你是个什麽货色,你不过就是一个最低贱□罢了,我不妨再告诉你,刚才发落你那个男人,你道是谁,他就是平安王世子,皇上视如同胞皇弟,你想他既然开口了,难不成爷还能保你不成,那不是拿自己前程开玩笑吗,你若当初安安分分,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我瞧你就认命吧,回头我叫了人牙子来把你卖个好些去处,凭你姿色和手段,再去勾搭一个也不难,却是要从此离了我们府里了”
瑾萱不禁有些傻了,脑子里转了几转,觉得李毓兰说不像假话,遂急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表情道:
“夫人,您大人大量,瑾萱今后再也不敢了,您务必要救我一救,我毕竟伺候了爷这麽长时间,而且说不定,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爷骨肉,若是有,将来生下来,就交给您养,我还是您奴婢”
李毓兰原来天真,早就被磨蚀光了,看着此时哀哀求饶瑾萱,心里畅快至极,开口笑道:
“你现在来求我也是枉然,你得罪了世子,也许爷还会看在你这张脸份上,保你一二,可是你得罪了张蕙畹,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
说着哈!哈!哈!竟是大笑起来。瑾萱顿时泄了全身力气,瘫坐在马车地板上,嘴里喃喃低语:
“不!不会,我才是爷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