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深露重,冷冽的寒风吹动树梢,传来沙沙声响,远处更夫传来敲打梆子声,已是二更天了。
裴琉璃坐在床畔,抬头透过微敞的窗檑望着高挂天际的上弦月,只觉得了无睡意。身下床褥虽然不似孟府和自家府里铺的丝绸舒服,但也是她每年回来时至少会睡上几次的,没道理她会无法入眠,只好干脆坐了起来,望月兴叹。
就在她发愣神游时,门外传来轻叩门声,伴随着低唤:
“琉璃,睡了吗?”
“外婆!”裴琉璃慌忙穿上绣鞋,上前去开门,果真看到外婆一脸笑意,手上端着一盅不知是什么汤,站在门外。
“我看你房里烛火还亮着,所以猜想你还没睡,就到灶房再弄了碗鸡汤过来。”李老夫人端着鸡汤走进房里,手上的鸡汤在她一踏进房里时被孙女端走,放在圆桌上,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
“外婆何必那么麻烦呢?都已经那么晚了。”裴琉璃将鸡汤一放上桌,便扶着外婆坐好,这才去关上房门,不让外头的冷风吹进房内。
“你外公一看到你回来跟我们一起用膳,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根本看不出来你心事重重。他老眼昏花,我可没有。”将鸡汤推到孙女面前,打开盅盖示意她快喝。
裴琉璃一面喝着鸡汤,一面听着外婆说话,唇角始终带笑。
“琉璃丫头,别不说话,你跟虎爷之间是出了什么事吗?否则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还把虎爷的随身护卫给带了来。”李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孙女喝鸡汤,关心地问。
“什么事都没有,是我想念外公和外婆,反正离孟府又不远,就过来看看你们了。”裴琉璃喝完鸡汤,任由外婆用丝绢拭去她唇上的油渍,小脸上有抹满足的笑,忍不住抱住外婆的身子汲取温暖。
“是啊!想念我们两老,所以用完膳便又住了下来,结果反倒自己心烦地睡不着。”李老夫人取笑孙女,轻摸她发顶。
三个孙女她一样疼爱,但对这个承袭她一身技艺的大孙女还是特别偏爱些,孙女那点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她一双老眼呢。
“外婆。”裴琉璃在她怀里撒娇。
“虎爷的脾气是不太好。孟府家大业大,照理说该有许多闺女抢着嫁给虎爷才是,但她们全都畏惧不苟言笑、一身冷厉气息的虎爷。趁着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是你不想嫁给虎爷,老实告诉外婆,外婆会帮你的。之前你不是提过有个姓萧的公子吗?还是你比较喜欢那个萧公子?”李老夫人特意兜着圈子,就是要逼孙女开口。
裴琉璃好笑地听着外婆绕了一圈,就是不死心地想从她口中问出话来。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娓娓道出令她气怒跑回来过夜的原因。
李老夫人听完,呵呵笑了出来。“虎爷应该是气极了,你就这样转头就走,一声不响地跑来这里。”
“我只是暂时不想看到他。他自己跟牡丹的风流帐比我的还离谱,又有何资格来干涉我和萧大哥的事!何况我对萧大哥的确是动心过,虽然无缘,也不想听他说那些无情的话,才会气得跑来这里。”她委屈抱怨地向外婆吐口水。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做的事情不算,就只会约束自己喜欢的姑娘。看来虎爷是真的很喜欢我的宝贝孙女,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李老夫人欣慰地说。
“外婆!”裴琉璃不满地低嚷。她现在可是在控诉孟应虎的罪行,怎么外婆反倒是很开心似的。
祖孙两人的谈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站在房外窗下的高大身影薄唇微扬,决定就让她在这里过一夜,若是明日还不会来,他再亲自来接人。
江威站在主子身旁,自是没有漏听房内祖孙的谈话,听着里头的人毫不客气地数落一向冷厉的主子,而主子却只能无奈地苦笑,一点气也发不得,害他看了差点忍俊不住。
陡然一记冷光射来,江威连忙敛去脸上的笑意。主子可以容忍裴姑娘对他的不满,可不代表对别人也可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老夫人离开后,房内的烛火也熄灭,确定里头的人儿睡了,以眼神示意江威仍留守在房外,高大的身影这才放心离开。
翌日一早,睡得精神饱满的裴琉璃在用过早膳后,来到前头的米铺坐着,双手无趣地撑着下颚,看着阿泉在为客人量米,就连江威都帮忙客人搬米,想着今日她要做些什么才好。
忽然一名小男孩跑进米铺里,拿了一张纸条给她,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小男孩已一溜烟跑走了。
裴琉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搬米的江威,发觉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这里,犹豫了会,将纸条藏进袖子里,起身走进屋内。在进入厢房后,关上房门,这才打开纸条来看。
这一看,明眸底掠过一抹讶异,竟是萧大哥写给她的,约她在今日午时在城外百里亭相见,说是想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裴琉璃沉吟许久,瞥了眼房外,不知何时江威竟已守在房门外。若是她想赴约的话,绝不能让江威知道,她和孟应虎才刚为了萧大哥的事争吵过,看来只有调开江威了。
心意已决的她,在阿泉的帮忙下,成功地调开江威,赶在午时到达城外的百里亭。可当她走进百里亭内,并未见到萧致远大哥的身影,只看到一名身着绿衫模样的清秀姑娘坐在那里,就在她疑惑萧大哥是否迟了时,那位姑娘却在此时开了口。
“裴姑娘,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你是谁?又怎会知道我在等谁?”裴琉璃瞧着坐在石椅上的绿衫姑娘,明眸里有着提防。
“因为约你的人不是萧致远,而是我。”绿衫姑娘双眼打量着裴琉璃。果真是位绝色佳人,也难怪会令他心动。
“你到底是谁?意欲为何?”裴琉璃确定走进没有见过她,那为何她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憎恨?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对你十分熟识。”绿衫姑娘倏地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她面前,眼底的恨意更加明显。
“你到底是谁?”裴琉璃明眸沉静地注视着她,没兴趣听她故弄玄虚。
“我叫王小琬,是萧致远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王小琬语气平静地说。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我从未听萧大哥提过。”裴琉璃一脸惊愕地望着她。
王小琬冷笑。“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不愿承认这婚约,加上双方爹娘都已过世,我的容貌又不够出色,后来他又在一年前认识了你,对你一见倾心,不可自拔,眼里更是没有我这个未婚妻的存在;甚至他早在四个月前就说了要给我一笔银子,与我解除婚约,希望我另嫁他人。”充满怨恨的目光瞪视着她;若非她出现,或许萧致远还有可能与她日久生情,到时就有可能履行婚约,但裴琉璃的出现却毁了她所有的期待。
“这些我并不知情。萧大哥真的要你另嫁他人?”
闻言,裴琉璃十分震惊。她没想到萧大哥会这么做,更没想到自己差点就介入两人的姻缘里。
“枉费我为了成为他的贤内助不畏辛苦地在春满楼内学了一手好手艺,只为了能帮到他,可他却从不肯踏入春满楼。直到一年前,他为了认识你才踏入春满楼里。”想来真是讽刺,她的付出他全看不到,自小订下的婚约,他全不当一回事,眼里根本无她这个未婚妻存在。
“你在春满楼内帮忙?”裴琉璃忽生一股怀疑,望着眼前充满恨意的脸庞。
“你想到什么了是吗?老实告诉你,三个月前,萧致远帮你准备的糕点全是我亲手做的,里头加了迷药;还有,我早派了人在你坐的马车车轴动了手脚。没想到你竟然命大不死,昏迷了三个月,还能清醒过来。”王小琬索性将事情全说出来,不怕她知道全是她一手策画。
“你为了萧大哥欲置我于死地?!”裴琉璃早已猜到,又在听到她一口承认下,不觉怒火中烧!这人的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你不死对我始终是个威胁,萧致远不会死心的。只是没料到你命大得很,萧致远为了你追到白虎城来,没想到你却已变了心,他只能黯然神伤的离开。”看到萧致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只觉得心下一阵快活。
“所以在客栈里趁着我酒醉,欲置我于死地的蒙面黑衣人是你安排的?”裴琉璃再问。
“没错。你死里逃生两次,你猜这回你还能逃过吗?”话一说完,随即退了开来。
就在此时,亭外草丛里突然飞掠过一名蒙面黑衣人,手里拿着剑,逼近她。
“为什么?我和萧大哥之间已不可能,你为何还要杀我?”她真如此恨她?
“因为我嫉妒你。”王小琬清秀的脸此刻显得狰狞。“你不仅家世好,人也长得绝美出色;抢了我的未婚夫后又抛弃他,竟还能得到虎爷的宠爱。天下间所有的好事都被你占尽了。你命好得令人眼红,所以你就算这时死了,也该无憾了。”她嫉妒裴琉璃所有的一切,她却一无所有,就连唯一能依靠的未婚夫竟也痴情于她,所以她妒恨她的存在!
蒙蒙黑衣人挥动手中长剑刺向裴琉璃,裴琉璃身形一闪避开,徒手与黑衣人过招,一面小心避开他手中的长剑。在一旁原本准备看好戏的王小琬没料到她竟然懂武,除了暗自气恼,也只能紧张地等候。
就在两人对了数招后,手无寸铁的裴琉璃渐感吃力,黑衣人招招狠毒欲夺她性命,裴琉璃闪避的身形显得狼狈,一个侧身惊险地避开,同时一绺青丝被长剑削落于地。
裴琉璃被黑衣人逼出亭外,脚下一个不留神摔下阶梯,左踝同时传来剧痛,一时之间痛得怕不起来。眼看黑衣人长剑夹带着杀气逼至眼前,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认命地闭上双眼时——
陡地听到一阵撞击声,迎面而来的长剑似被一股力道给撞开,也在同时,她的身子被人给搂抱住。当熟悉的气息包围住她时,一双燃火的黑眸正怒瞪着她。
“你就不能不让我操心吗?!”孟应虎气得火冒三丈,想到方才见到的惊险一幕,若非他及时赶到,此刻只能帮她收尸了。
“对不起。”裴琉璃自知理亏,难得乖乖认错,不敢多做争辩,谁叫她明知有人要杀她,还故意摆脱江威。
而另一头的江威在与黑衣人对了数招后,胜负已定。江威长剑刺中黑衣人肩头,同时一掌拍向他胸口,黑衣人顿时吐血倒地。
孟应虎眼角余光瞥到厅内看情势不对正欲逃走的王小琬,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射向她的左膝盖,让她狼狈地摔倒在地,惨叫连连。
“江威,将这两人立即送官,就说这两人欲杀害我虎爷的妻子、当今皇后的外甥女,相信县令大人会严加查办。”孟应虎在瞧见厅内被削落的一绺青丝,胸口的怒火再起!他绝不刚过这两人。“至于你,乖乖随我回去。”将裴琉璃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而被抱在怀里的裴琉璃,在他气怒的当下,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一句话也不敢吭。
孟应虎抱着裴琉璃回到孟府里,才一踏入府内,下人便来通报有贵客到,大夫人请他尽速到大厅一趟。
孟应虎虽感疑惑这贵客指的是何人,仍是抱着怀里的人儿先去了一趟大厅,在见到里头的人后,随即皱起眉头来;而怀里的裴琉璃则是开心地叫唤:
“爹、娘、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裴琉璃挣扎地欲离开孟应虎的怀抱,孟应虎只好将她放下来,双手仍扶着她身体,就怕脚受伤的她会跌倒。
“琉璃,你的脚怎么了?”裴夫人关心地问着女儿,也注意到孟应虎一手扶着女儿肩头,另一手扶在她腰后,小心翼翼地护在女儿身后,对女儿的关爱一看便知。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扭到。”裴琉璃不敢让家人知道自己方从死里逃生。才刚被身后的人骂了一顿,她可不想被家人再骂一次。
孟应虎见她一脚受伤无法着地,身子大半重量全靠在他身上,他是不介意,但为免身前的人儿在家人面前感到困窘,立即命下人再搬一张椅子来,扶着她坐下。
孟应虎的一举一动,裴家人全看在眼里,原本对他强掳裴琉璃的不满也在此时消退了些。
“裴老爷、裴夫人,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派人去请你们过来一趟讨论应虎和琉璃两人的婚事。”
大夫人想趁此机会将婚事订下来,裴家人这次很明显是想将女儿带回去,若不趁现在说好婚事,就怕会有变卦。
“婚事?什么婚事?我只知道我的女儿在半个月前的夜里被人给带走,原想出动铁衣卫帮忙寻人,却在此时接到我女儿写来的一封信,说明她人现在在你们孟府里作客。不好意思,叨扰你们半个多月了,所以亲自来接她回去。”裴夫人故作讶异,不懂大夫人在说什么,一双眼瞪向低垂着头的大女儿。
“这……”大夫人一阵尴尬,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裴夫人、裴老爷,孟某在此再次向两位提亲,恳请两位将琉璃嫁给我为妻。”孟应虎双手抱拳,郑重上前向两人提出婚事。
“虎爷,你真是健忘。不是我们不将女儿嫁给你,而是琉璃早已亲口拒绝你的提亲,不是吗?”裴夫人凉凉地说,没好气地瞪向不敢看她的大女儿。
“那是否只要琉璃同意,裴夫人就同意这樁婚事呢?”孟应虎早看出她有意为难。
“是没错。但是琉璃,你可得想清楚才好,这毕竟是你当初一口回绝的婚事。”裴夫人端起小桌上的茶盅,轻啜了口热茶,话里有着明显的警告。
顿时,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裴琉璃,裴琉璃求救的目光投向爹和大哥,两人同时低头喝茶,当成没看到。
裴琉璃看得出来,娘是有意刁难。知母莫若女,娘一定是气孟应虎迷昏她后将她掳走。想也知道全家人在她失踪后有多担心,在接到她信时知道她人在孟府里又有多生气。信中她请家人先不要出面,让她自行解决,等了半个月,对一向急性子的娘来说,已属不易了。
“娘,我和孟应虎之间的事,不是已在信中跟你说清楚了吗?”
“有吗?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一夜之间突然失踪,好好的一个闺女,莫名地被‘请’去别人家作客,完全无视我们裴家人的存在,想来也不将我们裴家人放在眼底,这樁婚事又怎能同意呢?”裴夫人重重地放下茶盅,发出清脆声响,霎时孟家人心底皆暗叫不妙。
孟应虎望着眼前怒视自己的目光,知道裴夫人是针对自己而来,看来想顺利成亲,得先得到裴夫人的同意才行。
“这件事情是孟某不对,不该一时气愤琉璃故意拒婚才会掳走她。孟某在此以这杯茶向裴老爷和裴夫人赔不是。”孟应虎端起茶来,低头向两人郑重道歉。
见状,裴夫人心头累积已久的怒火这才消退,问着坐在一旁的大女儿。“琉璃,你怎么说?”
“请爹娘成全我们两人的婚事。”裴琉璃明白此时不宜再赌气,否则两人婚事必会告吹。
裴夫人横了女儿一眼,脑海里陡然浮起当时大女儿仍昏迷不醒时那算命仙曾说过的话。
“令嫒今生与白虎有缘,白虎亦是她命中的贵人,才能助她度过这一劫,两人命中注定有段姻缘。”
“罢了!你们择日再过来下聘吧。琉璃必须先跟我们回去。”裴夫人就算再怎么不愿,毕竟这是攸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也只能妥协了。
“裴夫人,琉璃脚扭伤尚未过看大夫,可否明日再走?”孟应虎不想那么快就和裴琉璃愤慨,能拖一时是一时。
“是啊!三位风尘仆仆赶来,我们尚未尽地主之谊招待,怎好再让三位赶回去呢。”大夫人赶紧开口慰留。
“那就叨扰了。”这回出声的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的裴老爷,目光望向身旁的裴夫人,温柔含笑。
裴夫人叹了口气,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大夫人赶紧叫下人准备两间客房,就怕三人下一刻又反悔,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裴老爷、裴夫人,我先带琉璃去看大夫,先行告退。”孟应虎弯身抱起裴琉璃,大步欲离开。
“等等!虎爷,麻烦等会拨个空,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聊聊。”裴琥珀对他笑得一脸和善,但那眼底却毫无笑意。
孟应虎颔首,抱着裴琉璃,心底暗忖是自己低估裴家人了。
迎风阁
裴琉璃坐在床榻上低头看着左脚踝包得像粽子似的,也只能摇头苦笑,明眸望着正在收拾药箱的老者。
“章老,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位前御医竟会跑来这孟府,成为孟家老五的师父。”
裴琉璃见到他不无讶异。上次她被迷昏带来孟府时错过与他相见,直到现在才见到孟继允口中的师父竟是他。
章老抚着白髯呵呵笑开来,目光含笑望着她。
“我也没想到能令一向冷峻严厉的虎爷犯起下药迷昏人,也不惜要得到的姑娘,竟会是琉璃你啊。”
裴家与皇室太过密切,宫里几位御医几乎都为裴家人看诊过,自是十分熟识。
裴琉璃双颊一红,娇嗔地低嚷:“章老,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章老哈哈大笑,目光中有抹慈爱,语气真诚地开口:
“虎爷的为人不像大家所说的冷酷无情,相信这些你都知道;在我落魄的时候,是虎爷收留了我,会与继允成为师徒也是缘分。话说回来,我从未见过虎爷这么在乎过一位姑娘,虎爷对你的心意大家都看在眼里,很高兴能够喝到两位的喜酒。你先休息吧。”
章老话一说完,便先行离开,正巧与刚踏进房门的孟应虎打了照面,顺便向他报告裴琉璃的脚伤情况。
“脚还会痛吗?”孟应虎走到床畔落坐,长臂一伸,由后将她搂抱在怀里。
“不会。对了,大哥找你谈了些什么?”裴琉璃顺势偎靠在他怀里,好奇地问。
“你大哥打算在白虎城开一家珠玉阁分店,由你负责掌管。”孟应虎轻描淡写地说。
“就这么简单?”裴琉璃仰首狐疑地望着他,若有这么简单,大哥何必找他私下谈话呢?
“裴琥珀要我好好照顾你,不可辜负你,也千万别低估了你们裴家背后的势力。”孟应虎唇角微勾,冷哼。
裴琥珀说这些话时,从头到尾都在笑,笑得一脸牲畜无害,却字字句句透着警告。他承认他是低估了裴家人,但可不代表他虎爷会害怕。
“是吗?”裴琉璃绝美的脸上笑得不怀好意,想也知道两人的谈话绝不会太愉快。活该这也是他自找的,心底无一丝同情。
“你似乎看我被刁难很开心?”
冷眸危险地眯起,双臂搂抱的力道不由得加重,直到听到她的痛呼声,这才放松,却仍是将她搂抱在怀里。若是换成别人,他虎爷哪容得下有人在他面前放肆,偏偏这些人全是他不能得罪之人。
“谁叫你有错在先。”裴琉璃不满他方才故意加重的力道,没好气地说。
孟应虎这回聪明地没再和她争辩这个话题,俊脸微俯,与她小脸耳鬓厮磨。想到她明日就要被接回裴府,直到成亲,两人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心情就变得格外郁闷。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裴琉璃小手把玩着扣住她纤腰、指节分明的大掌。
“什么事?”忍不住在她嫩颊上偷香,嗓音低沉地问。
“你其实并没有上珠玉阁要求赔偿我外公作保的那笔银子,对吗?”她刚清醒时曾试探问过大哥,也问过外婆这件事,双方都表示不知情。
“他既是你外公,我又怎么能让他为难呢?”更不需要特意去珠玉阁要那笔银子。
“谢谢你。”裴琉璃想到两人分开在即,心里忽生一股不舍,难得主动地轻吻上他的薄唇,随即绯红着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孟应虎黑眸变得深沉火热,注视着她羞红的小脸,大掌轻抬起她精致的小脸,嗓音暗哑。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还有,吻不是这样的。”随着话语,薄唇迅速攫住她的粉唇,火热的唇舌勾挑着她的小舌,高大的身子将怀里的人儿压上床榻,眼看一场激情即将点燃。
房门外陡然传来叩门声,同时响起裴夫人的声音。
“琉璃,娘有话要和你说,快开门。”
孟应虎低咒一声,连忙拉起裴琉璃来,替她将微乱的发丝以指梳理好,并将敞开的衣领拉拢。黑眸一抬,在瞧见她酡红的双颊,还有一双情欲氤氲的明眸,那娇媚的模样,令他再次低咒,却也只能极力忍住欲望,大步离开床榻,前去开门。
房门外,裴夫人故作一脸惊讶,惊呼出声:“原来虎爷也在这里啊!”
孟应虎阴沉着脸,也在同时明白她是故意的,却是一点气都发不得。朝她轻颔首,踏出房门。
守在房门外的江威难得看主子吃瘪的模样,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直到衣襟被狠狠地揪住,对上一双冷厉黑眸,这才大感不妙。
“江威,我们很久没有切磋一下了,这就走吧。”这小子大概是活腻了,皮在痒了。
“大少爷,你要不要找二少爷或是三少爷啊!”江威被拖着走时,仍不停地哀嚎。
就在裴琉璃被带回不到三天,孟应虎立即前去裴府下聘。
裴夫人虽然接受了聘礼,却存心刁难,始终不肯点头同意婚期。过了一个年后,孟应虎眼看婚期遥遥无期,耐心尽失的他,正准备再上一趟裴府时,却传来裴府通知两人婚期尽快办理的消息。
因而一场轰动白虎城的浩大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到青龙城迎回新娘,而裴琉璃也得到不少御赐的珍奇异宝嫁妆。
洞房花烛夜,孟应虎手执喜秤揭开新娘的红盖头,黑眸炙热地注视着眼前绝美娇媚的容颜,不舍地替她拿下沉重凤冠。
“琉璃,要顺利将你娶回来,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孟应虎忍不住大叹他那个岳母果真难缠,他差点又要做出连夜抢亲的事来。
闻言,裴琉璃噗哧笑出声来,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两人恩爱地饮下交杯酒,这才老实地说:
“其实娘是打算将婚期订在一年后,存心整你的。”
孟应虎脸色铁青,低咒了声,他早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了。
“不过,我的身体出了一点状况,娘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匆忙将我嫁给你,反倒怕你反悔了。”裴琉璃双颊羞红,低垂着头。
“你身体出了什么事?可有请御医看过?”孟应虎紧张地抬起她的小脸,着急地问。
“是这里出事了。”裴琉璃拉着他的大掌,覆上她仍平坦的小腹,娇羞地笑道。
孟应虎身形一震!黑眸激动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急问:“你……有孕了吗?”
“已经两个月了。因为孩子的关系,所以娘在骂了我一顿后,只好同意赶快将我嫁了。”裴琉璃也没想到那一夜醉酒,竟会让自己怀上孩子。不过,这个意外,她喜欢。
“没想到我今日双喜临门。”孟应虎搂抱住娇妻,满足地叹息。
裴琉璃在他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从怀有身孕后,她时常觉得累。
“累了?”孟应虎见她倦累的模样,又想到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连忙替她脱下身上的嫁衣,扶着她一起躺上喜床。
裴琉璃在他怀里调整了舒适的位置后,随即沉沉睡去。
孟应虎大掌怜爱地轻抚她倦累的小脸,瞧见她垂落在衣襟外的虎形白玉,唇角微扬。
她终于是他的了。
将怀里的人儿护在怀里,两人宛如交颈鸳鸯般入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