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他，会喜欢中国水墨画。

接过DM之后，她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的审阅，果然发现了一些错字及不尽完美之处。

“副总，DM的英文slogan有错字。”

“在哪里？我看一下。”他倏地站起身，却觉得头痛欲裂，身子有点不稳的晃了一下。

“副总，你怎么了？”她急忙起身。跑到他的身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真的很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揉抚着太阳穴。“没什么，昨晚陪广告主应酬，喝太多洒了，今天一整天头痛得不得了。”

“副总，你应该要多休息的，否则也该吩咐属下替你去买止痛药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她拧起眉头，轻声斥道。

“你在关心我？”褚风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关怀成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我……”她欲言又止。

她的确是关心他，同事之间彼此关心并没有什么不对吧？

突然，褚风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于是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肩膀借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她身上的馨香，让他的头痛顿时减轻了几分。

龚亮桦虽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有点惊讶与无所适从，却没有推开他，因为他是褚煜的堂哥，所以她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这时，褚煜刚好推开没有完全合上的门走进来，看到跟前这一幕，原本欲问候堂哥的话语瞬间梗在喉头。

他们两人……怎么会这么亲昵？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所以没有掉头就走，但胸口倏地涌起的酸意，却让他无法忽视埋藏在心底的妒意。

龚亮桦惊慌的推开褚风，深怕褚煜会误会，没想到这个动作反而让褚煜觉得她是欲盖弥彰。

“褚煜，有什么事吗？”被堂弟看到自己靠在一个女人的肩膀上，褚风有点不好意思，口气自然也生硬了点。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褚煜自嘲的撇了撇唇。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褚风淡然的说。

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是怎样？难道……亮桦向堂哥表白了？

“我看我明天再来好了，不打扰你们。”褚煜转身欲走。

“褚总监，”龚亮桦急忙喊住他，“副总说他头痛，我想出去帮他买止痛药，你吃过晚餐了吗？我顺便帮你买回来。”她特地强调“头痛”两字，想解释两人刚才亲昵的动作。

毕竟褚风和公司里的同事并不知道她跟褚煜最近走得很近，她不敢明白的解释，只能迂回的说明。

不料，褚煜却将她的话做了另外一种解读。

她只是顺便要帮他买晚餐，他的地位远远落在堂哥的后面。

他紧绷着下颚，冷声回道：“不用麻烦了，我不饿。”随即离开副总办公室。

龚亮桦慌乱的注视着他僵直的背影，很想冲出去向他解释，可是又不想将两人的关系提前曝光，只能垂下肩膀，握紧双手，无奈的叹气。

她想，他是真的误会她了。

现在，怎么办才好？

褚风有公事要请她帮忙，她总不能丢下公事不管，于是只好压下心头的慌乱，先去替他买药。

再次回到副总办公室后，她好不容易检查完广告DM，回到自己的座位时，赶紧打了一通内线电话给褚煜。

“褚煜，我……”

褚煜冷冷的截断她的话，“你要下班了吗？”

龚亮桦愣了一下，看了眼手表，才发现时间真的晚了。

“嗯，也该下班了。”

“那你先下班，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声音平板的说。

“褚煜，等一下……”

喀的一声，电话已被挂断了。

她盯着话筒，深感错愕。

他在生气！

他真的很生气！

他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她，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很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那么冷漠的态度，让她觉得好心寒。

蓦地，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发高烧，外祖母一直拨打父母亲的联络电话，他们两人却始终不肯过来看看她。

当时痛苦的躺在床上的那张绝望脸庞，几乎跟她现在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那是一张被人抛弃的愁苦面容。

心好冷。

回忆更伤人。

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色将她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只有一个人的身影，让她备觉孤单。

斗大的泪珠，滚落她的脸庞。

她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要振作。

一直以来，她不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吗？再苦、再难受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相信这一次也可以。

没有他，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忘了他，不要再想他了。

隔天，龚亮桦没有到公司上班。

褚煜没看到她，想问，又梗着一口闷气，一整个早上心神不宁，做事也不专心，一直挨到中午，实在按捺不住，只好跑去问文铃。

“文铃，亮亮怎么没来上班？她有打电话来公司请假吗？”依他对亮桦的了解，她不是会无缘无故旷职的人，她一向很敬业。

“有，她早上有打电话来公司请假，只说身体不舒服，就急忙挂断电话。”文铃据实回答。

“身体不舒服？”褚煜皱眉，薄蜃紧抿。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身体不舒服？

该不会是昨晚堂哥派太多工作给她做，她忙不过来，又不敢吭声，太劳累了才会生病？

他怒气冲冲的跑向副总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冲进去发飙。

“堂哥，你昨晚到底派了多少工作给亮亮做？她病倒了！”

他的双眼燃起两簇足以将褚风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我没有啊，只是请她帮忙检查DM。她生病了？怎么会突然生病？”褚风浓眉紧蹙，自然流露出的担忧不会比褚煜少。

“我也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你派太多工作给她做的关系。”褚煜说得咬牙切齿。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害她生病，他绝对饶不了堂哥。

“你没有打电话慰问她吗？她现在是你这组的成员，你这个做主管的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这么冷漠，连属下生病了也不闻不问？”这下，换褚风生气了。

“我……”褚煜顿时语塞。

对啊！他怎么能无动于衷，也不会主动打通电话关心她？

亏他口口声声对她说他会一辈子照顾她，陪在她的身边。

他下颚绷紧，不由得紧张起来。

亮桦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认为他只会说好听话。

“亮桦是_位好员工、好女孩，你应该对她多关心一点。”褚风语重心长的说，叹了口气。

昨晚若不是她，他肯定还在为头痛所苦。

“堂哥也认为她是个好女孩？”褚煜挑眉，不明白堂哥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难道……他察觉到什么？

抑或是……他逐渐发觉亮桦的优点？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觉得心里极端不舒坦。

亮桦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她！

“我的确认为她是个好女孩，昨晚我请她帮忙，她不但二话不说的答应，而且还在我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时，马上过来我的身边扶住我，甚至替我到药局买药，她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褚风有点后悔，为什么过去他一直都没注意到她，也从没正眼瞧过她呢？

“你是说，昨晚你头痛，所以她才会让你靠在她的肩膀上？”褚煜急急问道，终于想通，原来昨晚他们两人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亮桦也没有对堂哥表白，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是他太害怕会失去她，才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妒意。

他真该死！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褚风没好气的说。

难怪昨晚褚煜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原来是他误会了，误会他跟亮桦有暖昧。

原来……堂弟喜欢亮桦？

“我现在马上去她家找她！”褚煜转身就走。

他欠她一个道歉。

“褚煜，等一下。”褚风急忙喊住他。

“什么事？”褚煜回头，口气不善。

“替我问候她。”褚风咧开嘴，笑着叮嘱。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堂弟的醋劲这么大。

褚煜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开。

褚煜十万火急的来到龚亮桦的住处，不停的按门铃，内心焦躁不已，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

她身体不舒服，又没有人可以照顾她，一定觉得很孤单。

门铃声响了十几次，她才姗姗来迟，打开一道门缝，露出虚弱苍白的容颜。

他看了，不禁揪心，长腿一跨，直接进入屋内，大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肩膀。

“亮亮。”

她全身虚软无力，差点站不住。

“你怎么了？”他焦急的问。

她不对劲，看起来好虚弱。

“我……头晕，上吐下泻，大概是肠胃炎。”她推测的说。

这几天，电视新闻一直播报最近在流行肠胃炎，症状就像她现在这样，全身虚软无力，上吐下泻。

“肠胃炎？有没有去看医生？”

“没有……”她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出门去看医生？

褚煜一把抱起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我马上载你去看医生。”他当机立断。

他好自责，如果早一点出现，她就不用忍受这种痛苦了。

他知道罹患肠胃炎有多么痛苦，在美国的时候，他的胃曾经发炎好久，几乎撑不下去。

到医院打点滴，领了药，医生嘱咐她要多休息，吃清淡一点的食物，然后褚煜又开车载她回家。

龚亮桦躺在床上，脸色比之前好了点。

褚煜坐在床边，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不习惯麻烦别人。”她随口搪塞。

事实上，是昨晚褚煜冷漠的态度伤了她，才不想打电话给他。

他握住她的手，黑眸中隐含着深深的懊悔。“对不起，原谅我昨晚的态度，我以为你向堂哥表白了，我的心里很慌乱，害怕失去你，才会变得那么冷漠。

“你怎么会那么认为呢？因为褚风是你的堂哥，我才会关心他，我对他，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她着急的辩解。

“我知道，我误解你了，好后悔，昨晚我不应该对你不理不睬，应该送你回家，今早再来接你……可是我什么都没做，真是该死！”他自责不已。

她伸出食指，抵在他的薄唇上，“不！别再自责了，我不怪你，中午你一出现，我就原谅你了。”

他将她的小手拉至唇边，轻吻一下她的手背，信誓旦旦的说：“相信我，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我会好好的守护你。”

龚亮桦轻轻点头，双眸变得有点迷离，似乎是回想起往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庆幸你来了，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发高烧，外祖母焦急的拨打父母亲的联络电话，希望他们其中一人能回来看看我，没想到……他们两人始终没有回来看我，那时的我好孤单、好绝望，只能无助的躺在床上，一直流眼泪。”她顿了下，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滑落。“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你陪着我，我不必再孤单无助的躺在床上流眼泪，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对不对？”

她用眼神寻求他的承诺。

他点头。“会，我会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