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堂堂一个企业小开，为了她改骑摩托车，下雨天被雨淋湿了也毫无怨言，还会收容被人抛弃的流浪猫，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悸动。

她对他的好感已经越来越深了。

该怎么办才好？

她觉得心好乱。

将小猫暂时安置在休息室，屈展扬开始处理公事。

一整个早上，她一直偷瞄着他，却又不敢让他发现，直到下午，他接到一通电话，就赶着出门去了。

她马上走进休息室，抱起小猫，轻声哄道：“你真幸运，遇到一个好男人。”

话才说出口，她就意识到，对自己来说，他又何尝不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

只是，她真的不能接受他，国中时妹妹发生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留下阴影，她厌恶男人、不相信男人、更不可能爱上任何男人。

她的心思陷入慌乱不安当中。她真的有可能爱上他了吗？

一直到下班，屈展扬都没有进入办公室，她开始有点担心，因为他只交代要出去一下子，没想一出去就是两个多小时。

她想打他的手机询问，却又觉得不妥，她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泄露太多不必要的情绪，引起他的误会。

她继续加班工作，偶尔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等着他回来。

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极为缓慢，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当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她几乎弹跳起来。

在看到他的脸庞后，她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总经理，你回来了？”

“嗯，回来晚了，有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处理吗？”屈展扬眼中有着淡淡的疲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跛一跛的走向自己的座位。

“总经理，你的脚怎么了？”她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的右脚。

他的右脚似乎无法施力，每走一步，就微微的拧眉，额头也泌出一层薄汗。

“没事，下午出门时，一个小男孩突然从人行道跑到马路上，为了躲避他，才会不小心摔车。”他轻描淡写的说。

实际上，下午那一幕还挺惊险的，幸好当时马路上没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脚受伤了？有去医院治疗吗？”她走近他，担忧的看着他的右脚。

“有。右脚的膝盖处缝了三、四针，已经不碍事了。”即使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他仍然故作没事样，怕她会担心。

“总经理，请你以后还是开车上班好了，不要再骑摩托车，那太危险了。”再怎么说，开车总是比较安全。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搭我的车了？”他的浓眉上扬，有点喜出望外。

想不到一次意外的小车祸，可以改变她的心意！

“不是！我是希望你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了，那不值得！”她撇开头，不想看他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这样的他，让她没有勇气继续拒绝他的好意。

“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讨厌我！”他垂下肩膀，轻叹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积极，才会得不到她的心，没想到她对他的印象始终没有改变，她一定认为他还是十年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很抱歉……”她垂下眼睑，掩饰复杂的情绪。

她能说什么呢？就让他继续误会好了，不能接受他，就只能让误会持续下去。

夏韵歆颓丧的走回自己的位子，拿起手提包。“我先下班了，总经理，你骑车要小心。”除了这种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她不能再给他过多的关心。

“等一下……”他出声喊住她，下意识的走向她，膝盖却不小心撞到茶几的一角。

那声碰撞声传进她的耳里，她马上飞奔上前，查看他的右脚。

“总经理，你的脚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自己的脚受伤，为什么还要走那么快？”她紧锁着眉头，斥责他。

幸好他的右脚伤口无碍，她偷偷吁了一口气。

“我怕你急着走出去，我就追不到你了。再让我送你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了。”他不顾自己的脚伤，执意要载她回家。

“你……你真傻！你的脚都受伤了，还坚持要送我回家？我不答应，我不要你送，真的不要你送！”她急得差点哭出来。

“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关心我？”屈展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深邃的双眼闪动着晶灿的光芒。

如果她真的讨厌自己，不可能会如此慌乱的拒绝他的好意，也不可能如此担心他的脚伤。

“我没有！谁说我关心你？！我没有关心你，一点都没有！”她倔强的转过身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想看到他亮灼灼的双眼。

“好吧！就算你真的讨厌我，至少让我有始有终，将你平安的载回家，好吗？”他还是坚持要载她回家。

他不会放弃的，永远都不会放弃追求她。

“好，但你得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到我家接我上班，我会觉得困扰。”她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

“好。”他很干脆的回答。

不过他在心里补充说明，这是最后一次骑摩托车载她，他以后会改为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不管她愿不愿意。

“真是抱歉……”夏韵歆依稀看到他眼中闪过受伤的神情。

“别说抱歉，你讨厌我，我虽然感到无奈，但是并不怪你，我相信我一定有哪里不够好，才会无法打动你的心。”他紧握拳头，克制想要摸她脸颊的冲动。

她紧咬下唇，一副愧疚的模样，让他心疼极了，也让他不舍极了。

如果他的妥协能让她重拾欢乐的话，他很乐意这么做。

虽然会感到痛苦，但是为了她，就算再苦，他也得忍下来。

“走吧！你不是急着回家？”他率先走向门口。

每走一步，他都要深呼吸一次，才能忍住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

夏韵歆怔愣的看着他宽阔僵直的背部，一跛一跛的右脚，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她竟然如此无情的对待凡事都为她着想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在十年前还曾经被她拒绝过一次！

一个大男人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与坚持，才能拉下脸，再度面对曾经拒绝他的女人？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心中的秘密。

“我并不是讨厌你，而是……在我国中时，因为我的疏失，害我唯一的双胞胎妹妹遭到性侵害！”说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了下来。

屈展扬倏地转身，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她的妹妹曾经遭到性侵害？而且还是在花样年华的年纪？！是谁？究竟是哪个该死的男人胆敢这么对待她的妹妹？

他的面容变得冷肃，下颚肌肉抽动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是怒气凝聚在心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一想到她的妹妹曾经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他的胸口燃起一把莫名的怒火。

如果哪天让他遇见那个混账男人，他肯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难怪她会这么厌恶和排斥男人！

夏韵歆怯怯的看着他紧绷的怒容，无法猜测沉默不语的他究竟有何想法。他会开始讨厌她吗？毕竟她十年前拒绝他，十年后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他对她的好感肯定已经荡然无存了。

虽然早就知道说出事实后会面临怎样的窘境，她仍然感到心头闷闷的，甚至私心的盼望着，他会因为她的坦白而原谅她先前对他种种的排斥行为。

但……事实证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不论如何，她还是得将误会解释清楚。

“十年前我会拒绝你，是因为你的眼神和那个男人太像了。”她轻叹一口气。

“他曾经是我的邻居，一个亲切的大哥哥，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对我妹妹做出那种事！当时，姑姑一家人去南部旅行，我因为贪玩，和同学出去玩，将妹妹交给他照顾，没想到他一时兽性大发，竟对妹妹性侵害！姑姑和姑丈为了怕家丑外扬，并没有报警处理，只收了对方给的巨额遮羞费，后来妹妹被妈妈接走，这件事在我的心中成为永远的阴影，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对男人存有厌恶感。”

屈展扬悄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无法抑止内心的怒火与愤慨，他对她过往的遭遇感到心疼，虽然已经明了她为何讨厌男人，然而他什么也无法做，只能任由浓浓的无助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过去，他无法参与，然而她的未来，他一定会更加用心守护。

“我了解了，我送你回家吧！”过度的惊愕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而且他知道她也累了。

既然她想回家，就先送她回家吧！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承诺她的事。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语，风从脸庞呼啸而过，沉重的气氛弥漫，他们甚至连分别时都没有互相道再见。

直到摩托车的引擎声远去，她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不后悔将深藏心中的秘密告诉他，因为她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了，只是她不知道，了解事实真相后的他是否会对她更加失望？

隔天，屈展扬将夏韵歆调回原职，她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底深处居然有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再也不需要和他同处一室，不必再看到他炽热的眼神，不需要响应他体贴窝心的嘘寒问暖。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在办公室看到他，据说他到香港办事处视察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会在经过总经理办公室时伫立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没有他在的办公室，她竟然觉得冷清。

同样忙碌的工作，同样上下班或加班，同样枯燥乏味的生活，她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为什么现在会开始觉得无趣？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助理捧了一束花进来。

“经理，有爱慕者送花给你喔！”

“送花？”夏韵歆接下助理手中的那束香槟玫瑰，狐疑的看着花束上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这句话代表我对你一直以来不变的心意。

看着卡片上那端正的字迹，她马上认出那是屈展扬的字。

她的心微微悸动，想不到他就算人在国外，竟然还有办法事先安排好一切，让她不想起他都难。

最近她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平常每天见面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一旦没见到他后，她居然开始怀念起他的笑容，以及他的每一个表情。

下班后，她收到来自他的简讯，没有甜蜜的爱语，有的只是贴心的关怀问候，让她既没有感到压力，也不会产生反感。

这天，夜幕低垂，时针指向十，她依旧埋首于工作中，纵使心头空空的，她对工作的狂热仍然不减。

长时间打计算机，让她的眼晴感到酸涩，她眨了眨眼，决定先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直到身上盖了一件外套，夏韵歆才醒过来，坐直身子，揉了揉双眼，同时感受到身上的外套传来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