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寝厢里的鼾声碍人入睡。我在不知不觉中,又数过了“千羊“大关,终于恍恍惚惚地去会了周公。

梦中,我身穿玄色长衫,跨骑白色骏马来到小狼身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小狼懂些拳脚,但他的花拳绣腿在我面前丝毫没有用武之地。我一手就钳制住他,抱得他无法抗拒、注定随我。

我在笑声中渐渐醒来,发现小狼已起床梳洗。一扭头,看见一整房子的人,都一脸厌恶地瞪着我。

我立刻意识到刚才兴奋过了头,在梦里谈情说爱太过大声,让这些单身贫民眼红不已。

不敢再看他们,我连滚带爬地跑出厢房。匆匆洗了把脸,看到浴场外聚了不少人,小狼和凝香也在其中。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八贤王已经神通广大地找到了我们。

“八哥?”小狼也有些惊讶,随之平静下来,走到老八跟前,轻声说:“我和小鱼无意间找到大姐,我已对过她的信物、生辰,确是我们的姐姐。”

老八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和小狼,两人互相问候几句。和小狼寒暄过后,老八走向凝香拱手说道:“八弟迟来了,向大姐赔罪。”

凝香笑答:“原来你就是八弟,果然如外界所说,英俊不凡、一表人才!”

“大姐见笑了。”老八淡笑,“我来到扬州后,一直打听大姐消息。今日总算得以相见,没想到九儿已经先行找到你。”

不远处抬来一顶大轿。小凌从里面跳了出来,急急忙忙地跑来,两颊红得像只苹果。

“不是让你慢点来吗?怎么还气喘吁吁的?”八哥脸上尽是宠爱,拉过小凌揽在身边。

“咦?原来九哥在这里。你和小鱼的平安信,我们收到了。主子和宋少爷怀疑是不是你们在外闯了祸,怕被仇家追杀才不敢回府。”小凌靠在八哥身上,喘了口气,又说:“不是说找到大姐了吗?她人在哪里?”

凝香走去摸摸他的头,微笑说:“你就是小弟?”

“宋少爷?”小凌盯着凝香的衣襟睁大眼睛,“啊!你穿开口这么低的衣服,主子知道会气死的!”

凝香无奈笑了两声,小狼走去解释说:“小凌,你认错人啦!这不是宋少爷,她是我们的大姐。”

小凌眨眨眼睛,半晌才应上一句:“宋少爷不是男的吗?”

想当初我头一回见凝香,也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更何况是小凌。经过小狼、八哥、凝香三姐弟的耐心解说,小凌总算接受了叔父与凝香并非同一个人。

四姐弟相聚,凝香带大家到了她的房间。小凌卖乖,扑到凝香怀里甜甜道:“大姐,你教我多识几个字好不好?我读书不多,老是被别人笑话。”

“大姐也不识很多字。大姐只会讲故事、唱歌。”凝香捏了小凌一把。

“原来大姐会讲故事、唱歌!宫里的侍女好没意思,她们一讲一唱,我就想睡觉。”

“放心!大姐讲的故事、唱的歌,你听了一定不会睡着。”我一脸肯定地说。

小狼偷偷打我一下,笑道:“既然找到大姐,父皇的遗愿已达成。大姐可以收拾收拾随我们回京了。”

八贤王又道:“是啊,大姐一人在民间,饱受艰辛。是该回皇宫做回公主了。”

“嗯……”凝香一咬下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谢谢你们一再请我回去,可我生在民间,过惯了此处的生活。皇宫虽好,但对我这种自由之人,却像一个牢笼。何况我现在经营一家浴场,实在舍不下这里的老老少少。父皇在天有灵,看到我过着想要的生活,也会觉得欣慰。”

她一席话说得我几乎鼓掌。好!果然是重情轻利的奇女子!

三兄弟听得有些吃惊,我插话道:“凝香姐不想回宫,你们就不要逼她啦!逢年过节下扬州看她不就行了吗?”

八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开折扇,说:“大姐留意已决,我们也不能一意孤行。若是大姐今后碰到什么麻烦,尽管通过扬州府尹找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凝香向老八道谢。

八哥又向小狼说:“九儿,大姐的事现已告一段落。你是时候回京重掌朝务,也好为亲政作起准备了。”

小狼靠在我身上的手臂一僵,不自然地说:“八哥,其实我不想做皇上了。我想和晴天待在民间。”

“什么?你不做谁做?”八贤王果然睿智,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脱身道:“九儿要是想和晴天在一起,大可将他接回宫里。皇位是父皇传的,你可不能随意让位给他人。”

“那是因为你死活不要嘛!”小狼咕哝道,“八哥无论做不做皇上,都能把小弟留在身边。我要是把晴天接回宫,他的身分成了什么了?”

八贤王不肯让步,又把目标转到我身上:“晴天兄胸襟宽广,怎么会去在乎这些称呼、名声?是不是,晴天兄?”

“呵呵……不是!”我假惺惺地大笑。

拜托!要是让爹娘知道我做了娈童,就算大内侍卫三千也拦不住他们入宫废了我。

兄弟两人为了皇位最终归入谁手,争得互不相让。我推推小凌:“你能摆平八贤王,好厉害哦!”

“没有啦!是他先追我的。”小凌害羞笑道,“倒是你能追到我九哥才算厉害!”

“不是我追他的。”

“呃?你说是九哥追你?”

“互追。”我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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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凝香的调解,老八老九总算争出了结果。小狼同意先回京城,做好退位的相关事宜,再让位给八贤王。

我奇怪八贤王怎么会轻易妥协,看他向我走来,微笑说:“晴天兄,九儿以后就拜托你了,他脾气不太好,还有些暴力,你要多迁就他才是。”

我身负重任地点头,感觉自己似乎接了一只烫手山芋。

“我和小弟今日就不住这里了,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老八牵过小凌的手,一起向凝香道别,离开了浴场。

凝香没打扰我和小狼,又与浴场的乡亲决战于牌局。我一屁股坐在厢门外,低垂着头:“小狼,你是怎么让八哥答应接受皇位的?”

“我对他说小凌图新鲜,一直想交笔友。要是八哥不做皇上,全国饥渴之徒的信就会像雪片一样飞到小凌手里。”小狼看我没多大反应,从身后抱住我说:“怎么不高兴了?舍不得我走呀?要不,你和我一起回京,退了位再回民间?”

“叔父和少瞳的感情刚刚挽回,我得监督着才行。何况……我以什么身分入宫?我才不想当那个。”我噘着嘴说道。

“那你就在黄府等我回来!”

不知为何,突然心神不宁起来,我嘀咕道:“谁知道黄鹤会不会一去不复返。”

“你说什么?”小狼站了起来,“好啊!原来你不只会改情诗了,还懂得含沙射影了。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吗?”

见他动了气,我赶紧举白旗:“不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东西。”

“你敢骂我不是东西?”

“不不!我说你是个东西。”

小狼怒:“什么东西?”

“你要逼死我吗?刚刚是口误!”我委屈地向旁边挪了挪,离小狼远一些,软着嗓子呜呜两声。小皇帝立刻意识到他的错误,又抱住我,轻轻拉到怀里。

“其实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很欠扁!”

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下注般地配合说:“彼此彼此。”

被抱住的力量突然大了些,小狼低吼:“闭嘴!我要离开两个月,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任小皇帝细细看过,时而还要奉上脸蛋让他亲吻。也不知小狼看了多久,看到我浑身酸麻,尿急为止。

“小狼,你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先去方便一下。回来再给你继续看?”

“呆子!怎么不早说?快去!”

“你让人家闭嘴嘛!”我勉强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茅房走去。

“晴天,你的脚怎么了?”

“啊!没什么,被你抱太久,全身都麻了。”

“……”

当夜,我与小狼做了一件来到浴场后一直想做的事。做完后,感到畅快无比,充分体现了我们配合程度,以及奔放的热情——我们把淋浴房里的浴客统统赶走,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第二天,我和凝香一起在浴场外送别小狼。

“我要走了,你别哭哦!”小狼敲敲我的头。

“谁……谁哭了?别当我是女人!”刚作声明,我就说出一句女人的话:“记得早点回来!”

小狼扑到我怀里,饱含热泪地吻了我的额头一下。

“你们两个女人缠绵好了没有?又不是生离死别,只不过分开两个月嘛!”真正像男人的凝香发了话。我与小狼立刻分开,庄重地抱拳说道:“一路顺风,保重!”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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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黄府后,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叔父收到小狼小凌的辞工信,心里难过,闹了一场,被少瞳一哄,两人又好得如胶似漆。

每天看他们卿卿我我,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无以慰寂。有时我恨不得叔父和少瞳闹闹小别扭。

今日鸟语花香,清香袭人,我却一人坐在内堂有气无力地啃着馒头。

“叔父和少瞳呢?怎么还不出来吃饭?”等了许久,还是一个人在嚼蜡。我便叫来一个小丫鬟询问。

丫鬟脸一红,细声说:“宋少爷起不了床呢!就算起来,也是在房里吃早点。”

“太过分了!还当不当人了。”我一拍桌子。

“主子和宋少爷感情很好,不会弄伤他的。”

“我又没说叔父。我是说他们还把我当不当人了?”我怒道,“怎么说我也是客人,竟然把客人扔在饭厅,理也不理?”

当夜,我决定去找叔父进行一次长谈。一进房间,看到他正在练字。叔父见了我,立刻叫我过去。

“小鱼,你来看看,我练的诗词。”

我走去一看,只见宣纸上写有两行清秀的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叔父微笑:“这诗是我写给少瞳的,你看看我的字写得如何?”

我拿起宣纸仔细端详,说道:“叔父啊,要是你想再浪漫些,就不该直接选用原诗,应该改写。”

“改写?怎么改写?”

我放下宣纸,倒了杯水喝,不紧不慢道:“就如苏轼那首《水调歌头》,邓宜君的经典曲目之一,就可以改,把自己的感情也加进去。”

想起小狼和我崇拜同一个歌手,顿时来了感情,我一甩衣袖,在房里唱道:“雨天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待到重逢,要等多少天?我欲离家出走,又恐进不了宫,黄府不胜寒。只有我没伴,寂寞在人间。转朱阁,思小狼,夜难眠。不应有恨,何时才把他相见?你有爱人缠绵,我恋人不在焉,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失恋不再有!”

“在干什么?唱戏呢?”少瞳忽然推门进来。

“小鱼在教我改诗词。”叔父甜甜一笑,走去把书卷收起。“我今天没有写好,下次再给你看。”

我暗思原本是来告诉他们,不要好得太肉麻,让人看了眼红。不料反帮着煽风点火,心里极度不爽。

“怎么又练字了?我不是说了,一周练一次就好了,多写把你的眼睛都累坏了。”少瞳执起叔父的手,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轻轻抚摸。

“我不累,我想写出来给你看。”

“可是你的身子这么单薄,每天还要这么晚睡。”

“少瞳,我也是为了让你开心嘛!你怎么怪我?”

“我不是怪你,可你也要听我的话啊!”

人算不如天算。小两口为了练字的事,起了争执。个个都是为对方好,都不愿让步。吵了整整半宿,吵得我心情顿时开朗。

本以为这两口子会冷战几日,不料第二天就粘到了一起,还变本加厉到连晚饭也在房里吃。我了无生气地过了一个半月,天天撕日历,倒计时。

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早晨,突然听到街上敲锣打鼓。不一会儿就有人叫门:“圣旨到!黄府宋小鱼接旨!”

圣旨?为什么是圣旨,不是小狼?他回不来了吗?

我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黄府其它人早已骚动起来,我奇怪接旨的明明是我,为何谁都跑得比我快?

“小鱼怎么要接圣旨?高中状元了吗?”少瞳赶来问道。

“不会的,小鱼笨笨的。”叔父一针见血地说。

圣旨的力量果然强大,连这对早上从不露面的小两口也起了床。

等我和少瞳、叔父走到大门口,只见黄府门外浩浩荡荡排满了百余人,整条街的百姓都跪了下来。黄府的人也齐齐下跪,唯我一人傻傻站着。轿子里的人是小狼吗?

“宋公子?还站着干嘛?快接旨!”

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我向前望去,却看不到人。低首一看,才瞧见五尺高的总管。心里大笑,赶紧跪下。

总管拿来一只篮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白鸽。

“信鸽!”我惊叫。这只鸽子正是我和雨天传递字条的信鸽。

“少瞳,鸽子就是圣旨?”叔父疑惑问道。

“可能这是皇上和小鱼间特殊的意义。”

我接过信鸽,从它脚上取下一张字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天气多变,望晴天多添衣裳!万不可风寒流涕!偶尔打几个喷嚏无妨,那是朕在想你!你不可不思念朕,否则朕会揍你!钦此!

我哈哈大笑:“这种语气!是小狼!是小狼!”接着低头询问总管,“皇上来了吗?我能不能见他?”

总管笑嘻嘻地领来一个漂亮的小太监,对他说道:“带宋公子去见皇上。”

“是。”小太监低着头,露出颈子处的一小截雪白。

我转身向叔父和少瞳说道:“你们先起来!我要去见小狼,晚上可能不回来。”看他们一脸莫名,我也顾不上多加解释,忙跟着小太监走去。

所有的人都被晾在后面,那小太监带我东转西转,走进一条小巷子。他突然问道:“找谁?”

这人的记性如此不好,才一会儿功夫就忘了。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随口回答:“沈小狼!”

“又是个外地人!”

“呀!你知道呐!我从洛阳来的!”

“外地人一般都不清楚来找沈小狼,会付出什么代价!”

“你误会了,我是他笔友!”

“老套!上回还有人拿着署名‘沈小狼’的信要求见面呢!”

“哇!既然署名沈小狼,应该是他没错了。”

“沈小狼从不用本名作为笔名!”

小太监像是极不相信,我赶紧拿出和小狼通信的字条:“我没有骗人,你看看这个!他的笔名应该叫作雨天。”

“你就是晴天?不是说只有十五吗?多出来的十岁,自己减掉了?”

“……”

“明白了!”

“什么?”

“女娲造你的时候,没估算好时辰!”

“……”

突然觉得这番对话无比耳熟,我猛然想起,第一次邂逅小狼时,说的正是这几句话。只是那时找的是叔父。

“你是小狼?”我扑进小太监怀里,捧起他的脸。

“真笨,现在才猜出来!”小狼狠狠地啄了我一口。

“你穿太监服的样子很好看,人家没认出来嘛。”

“夸我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我啵地吻了小狼一下,“你怎么还是以皇上的身分前来,八哥和小凌呢?”

“半月以后,民间就会得知我的退位的事了。八哥为继位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埋怨我,说他没时间陪小凌了。”

“那真是辛苦他们了。”我吐吐舌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已经买了船票,我们去洛阳。”

“呃?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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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洛阳

“哥,昨天我的朋友看到你,他们说‘哇!那就是你哥呀!果然比你年轻……’“

我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看小妹的脸,笑道:“不怕!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有人指着咱爷爷的遗像说‘你弟好可怜,英年早逝!’不过话说回来,爷爷过世时也只有二十四岁。”

二十年的光景,西洋算法是七千三百天。当年与小狼离开扬州后,我的样子居然没有一点改变。三十五岁的人却如同刚过弱冠。从每月扬州寄来的家书中得知,叔父也是如此。

坐在我对面那个长相老成、满面沧桑的姑娘,就是我妹,宋小虾。

因果循环,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现在变本加厉地灵验在她的身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却像是个中年大妈。

小妹为此自卑不已,爹娘看她成天闷闷不乐,便让她来我和小狼的家住些日子,散散心。

“小妹,你朋友的眼睛一定有问题,最好去看看大夫。”这个出言讽刺的,不是别人,就是我的野蛮笔友沈小狼。

“不会的,小狼哥。他们眼睛都很好。”小妹听不出火药味,又向我说道:“哥啊,你家的饭桌好旧哦,都吱嘎吱嘎响了。不如买张新的?”

“能用不就行了,不买!”我一口回绝。现在的女孩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买一张嘛,我前几天在西洋杂货店里看到一张六人长桌,好气派!就买那种好不好?”

“不买!饭桌又没有坏!”

“啪——”饭桌在小狼的掌下碎成几块。

“现在坏了,谁再吵我揍谁。”小狼超有气势地披上外套,“小妹,你不是要学武功吗?吃完饭跟我去练剑。”

“可是哥要教我唱戏。”

“就知道唱戏。大姑娘家整天跟着你哥唱戏,成何体统!”

我赔笑道:“那让小妹唱武生不就一举两得了。”

小狼没理我,径自出了门。完了,他真的生气了。不就是上个月,我应邀去隔壁村唱了出戏,下台时被一群姑娘印了几个唇印嘛!

“哥,你下一场戏什么时候开场。”小妹热心问道。

“初五啊,怎么?你想到时来给哥捧场?”

“不是啊!我是想告诉我朋友,让他们那天不要上街。”

“……”我突然拉住小妹,一字一落泪地说:“这场戏哥可以不演,但有一场,你一定要配合我。要不你小狼哥就,呜……”

小妹被我一惊,忙说:“小狼哥怎么了?你不要急啊!什么戏?我帮你!”

于是当天,我内披铜铁马甲,手肘各戴两个竹片护腕,走进了洛阳丐帮总舵,惊天街。

“小伙子!要不要赌一把?买大买小?”几个要饭的在地上摆开赌桌。此处乞丐个个有钱,竟然公然豪赌。

冒牌小伙子一扭脖子,扔出一块银锭子:“买大!”

“好,买大!”做庄的乞丐摇动手中的骰盘,准备打开。

“等等!”我大叫一声,从袖子里抖出一颗骰子。

“啊!这小子敢出千!连要饭的钱也骗!”庄家大怒,身后即刻走出几个彪形乞丐。我暗叹这种身材不适合上街行乞,平日里可能只充当打手。

一看时机成熟,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岂止啊?”说完,张开嘴,露出一排骰子牙。

“把他拖出去,别让他捣乱!”做庄的一喝,几个叫化子立刻把我往外拖。

我心里不服:拜托!有人当众出千,满嘴全是骰子,没人性到连乞丐的钱也骗。你们竟然这么好脾气!不扁他,只是拉出去?那还怎么让小狼来救我?

被扔出惊天街后,我不屈不挠又冲进去。

“死叫化子,你们今天不打我,我是不会走的!”我捡起一只破碗狠狠一砸,只觉周身气氛诡异。一抬头,整个洛阳总舵的叫化子都目露凶光地瞪着我。

“这小子找打!”

“不废了他一只手,他连左右都分不清了!”

乖乖,要出人命了!我撒腿就向街上跑,没逃几步,就被人抓住按在巷子的墙上。

“敢找碴,敢惹事!让你知道知道我们丐帮的厉害!”众人举起拳头,来回抡了好几圈,齐齐捶向我的胸口。

“啊!”要饭的个个抱手叫痛,“这小子是铜身铁骨吗?怎么打上去,手会疼?”

“打死人了!要饭的杀人了!小狼,救命啊!”我暗骂小妹怎么还没把她师父带来。

“小狼哥,快啊!我哥要被人打死了!”巷口,小妹正拉着小狼火速赶来。

小狼一看到我,突然停下脚步,淡道:“又是他出的主意?自己排的戏,就让他自己演完好了。”

“小狼,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就舍得我被人这样,唔……”还没等说完,我又被人按到地上,猛踢猛踩。

“我哥好惨啊。”小妹深受我的真传,掉下两颗眼泪。

“这只兔崽子,吃了豹子胆敢来总舵闹事。今天非要废了他一条腿!”一个麻子脸对准我的腿,举手要劈。

惨了,腿上没有戴护膝!我紧闭上眼睛,只听喀一声,头上哀嚎不止。

“快滚!”

我一听是小狼的声音,赶紧抬头说:“小狼,你终于来救我了。”

边上的人见同伙手被拧断,还不服气,竟找死地打杀而来。小狼一把将我拽起,揽在怀里,飞身踢倒一大片。

叫化子人多势众包抄过来,小狼猛然把我揽向身后,突然凌空飞身而起,拳声跌起,将众人打得连连倒地。

“小心啊,小狼!”我惊声大叫。只见一个被扁成熊猫眼的小人,捡来一根粗棍,从背后狠命朝小狼打去。

棍子打在小狼身上,刹那变成两截。众人大骇,慌忙逃窜。

“哇,好厉害!真是大开眼界,见所未见啊!你什么时候练的绝世武功?”我一兴奋,向小狼扑去,没望见脚下的木棍,猛然绊倒下去。

“当心!”小狼伸手抓住我,却一把撕开了我的衣襟,露出底下的全副武装的身体。”宋小鱼,宋小虾!你们敢骗我!”

“嘿嘿!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他们打伤我,你要多心疼呀!”

当晚,我因“欺瞒家人、教唆妇女”被罚洗一个月的碗。正蹲在院子里多愁善感,小狼已坐到了身边。

“知道错了吗?”

“嗯……”

“错在哪里?”

“不该带坏小妹,更不该去骗叫化子,更更不该布局骗你来救我。”

“不够深刻。”

“最不该抛头露面去唱戏,最最不该和女戏迷发生身体接触。”在小狼面前我不敢掉眼泪,只有他知道我的眼睛如同水匝一般,开关自如。于是,我忙扑到他怀里蹭了蹭:“小狼,不要生气嘛,你不要我唱戏,我就不唱了。”

“也不是说不可以唱。”小狼果然心软,轻抚我的身子说:“在家里唱唱就好了。”

“好,我听你的。”先用缓兵之计,我抱紧小狼柔声道:“这次皇上南巡,我们在人群里大喊大叫,他和小凌竟没认出我们。”

“可能是我们变化不大,八哥的目光应该停留在更老成一点的人身上。这么多年不见,他倒是变得更加威严了。”

“是啊是啊,小凌变化也好大。虽然看起来还是傻傻的,但长胖了不少。这才几岁的人,就开始发福了。”

“小鱼,宋少爷那里有没有来信?”

“来过啦,大姐和叔父少瞳撞上了。那天少瞳在街上错把大姐当成叔父,去牵她的手,大姐大喊‘非礼’,把少瞳痛扁一顿。等叔父赶来,才算沉冤得雪。”

“天呢!大姐怎么还是这么男人婆,主子没事吧?”

我暗忖这姐弟性格如出一辙,打哈哈道:“没事没事,现在她是黄府的常客。”

“那就好了,算是不打不相识呢!”

聊着聊着,总算让小狼消了气,眼里露出无尽柔情,抱着我亲了几口。

“小狼啊!”我甜甜地回吻他一下,“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干嘛问这个?”

“人家想听嘛。”我不依不饶地摇着他的肩膀。

“不就是我随便写了一张字条,结果被你收到,然后就用鸽子飞来飞去,书信往来喽。”

“那你不反对交笔友,搞‘飞恋’喽?”

“也不能这样说。”小狼叹了口气,“现在有不少坏人就有这种手段,欺骗别人感情。交笔友始终不牢靠。”

“那你是不相信我?”

“我没说啊。”

“那你相信啦?”

小狼呈现头大状:“算是吧。”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相信。小妹交了个笔友,她不敢来跟你说,怕你反对。今天晚上她见笔友去了。”

“什么?”小狼猛然站起身,瞪着我说:“她是你妹妹,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一点不负责任?你就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去见陌生人?快说!地点在哪里?”

“怎么了?刚刚你还不是不反对吗?”我嘟嘟嘴,“何况小妹哪里像女孩子家?”

“我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小狼拉起我,一起往外赶。

“我们以前不也是笔友,你还不是对我这么好。”

“那是因为你傻人有傻福!”

“什么?我傻人有傻福?有没有搞错?跟着你这么暴力野蛮的一个人,你竟这么说我。我不服啊!”

天空飞过一只白鸽,一种我称之为“红娘”,小狼称之为“祸害”的鸟儿。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幸福无限、姻缘不可挡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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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野蛮笔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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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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