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她呆看这四个字,一把无名火起。他的意思是他欠个收拾打扫的黄脸婆吗?

讯息发过去不到两分钟,就有了回应,是一行网址。原来她还醒着,单南荻很振奋,迫不及待点开来看——

是家事公司的网页,网址之后附上无动于衷的四个字。

「你需要钱。」意思是他若缺人整理家务,就花钱去雇,少烦她。

但他想表达的是求和,希望她触景生情,念及他们过往的甜蜜,再给他一次机会啊!她会错意了!

他捧着手机,正烦恼该如何解释,忽见枕畔原本属于她的空位上,多了一团灰色毛球,「悄悄话」不知何时偷爬上床,鸠占鹊巢地霸了她的床位,睡到小肚皮朝天。

他拍下猫的睡姿传给她,这次不敢附字,只摄入空荡的床铺与鼾睡的「悄悄话」,让镜头替他说话——他现在夜夜独眠,她能体会他对她的思念吗?她愿收养无主的流浪猫,又怎忍心抛弃悔悟的他?

这次她让他等了五分钟才有回应,回讯没有网址,却也有一张照片,内容是兽医的名片,附上落落长的文字:「它已经打过预防针,但它对打针有不良反应,会产生肿块,要帮它揉一揉。医师建议它要结扎……」

他不是要问她养猫的方法啊!他欲哭无泪地坐在床沿,挫败得想抱头大叫。「悄悄话」醒了,一如平日亲热地挨过来,跟他撒娇。

「喵……」极其讨好的甜柔叫声,还倒在他身边,蹭着他打滚,袒露软绵绵的肚皮。他没记错的话,猫的打滚动作有挑逗异性的意味。

「滚开,gay猫。」他心情够糟了,一只性骚扰的猫更是火上加油!

他情绪恶劣,浮躁地抓着手机打字。「你现在到底想怎样?」按下送出——不对,这话有杀气,他正要营造诚心忏悔的形象,怎可如此咄咄逼人?而她回得更快更杀。

她回传一张离婚协议书的照片。

他只觉从头到脚冷透,寒飕飕。她竟然早就准备好文件。

她不肯原谅他?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连一个悔过弥补的机会也不给他?

而他只能接受吗?

他咬牙盯着照片,再次输入讯息。

「我们谈一谈,好吗?」

五分钟后,两人在凌晨寂静的走廊上,面对面。

单南荻默默凝视妻子,她秀颜憔悴、神色疲惫,原本莹如水晶的眼眸变得浮肿……都是因为他。相对于七日前温存缱绻,七日后,她遥远疏冷的神情令他格外刻骨铭心。

他原本准备好一番忏悔,全都出不了口,他期待在她神情里看见一点原谅的可能,却只看见他令她多么伤痛,他眸光一黯,愧然地沉默了。

「不是要和我谈?怎么不说话?」柏千菡先沉不住气。

他勉强另觅开场白。「你……想起多少事情?」

「大学时代,新婚蜜月,我们已分房数年,中间几年想不起来……家里的大型衣帽间,是我找人设计的,那些衣服是我为了填补内心空虚,胡乱采购的结果……」不是他的疼爱,是她的自暴自弃。

「花的也不是你的钱,我对数字和金融很有天分,进股市厮杀比炒菜还快,而这样口袋满满的我,其实比你更早就动了离婚的念头。」她幽幽地嘲弄。「我们算是扯平了。我想起的够不够多?」

「我们为什么分房睡的原因,你也想起来了?」原来,她早就想离开他?他令她那么……难以面对吗?他怅然,胸膛填满失望的落寞。

「没有。反正都要离婚了,睡在哪里也不重要。」

所以,她并未想起最重要的关键,单南荻稍稍感到一丝宽心的庆幸。

「那个女人是谁?」思及那张猜测想像的面孔,柏千菡只觉浑身似火。

「她不重要,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她问起我时,你也是这样回答她吗?」

他一时被逼问得口拙,是了,这才是真正的柏千菡,尊贵淡然、却总是犀利地直攻要害的柏家小公主,他定定地直视她。「我和她确实结束了,而你,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

这话令她心窝泛起涟漪,但她神色毫无变化。「你什么时候和她结束的?」

「大约一周前,我和她谈清楚了。」他对蒋棻很抱歉,但无论她如何吵闹,他心意已决。

「一周前?」她幽喃。「所以车祸后这四个月,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和我离婚?」

当他悉心照顾伤后的她,讲述他们相恋的情怀时,他真正想的都是如何摆脱她?甚至那晚与她亲热时,他想的其实是另一个女人?心碎得彻底,她满怀破碎的感情,完全没了追究的力气。

连爱他的力气都不再有,因为他连一点让她留恋的勇气,都不给她。

「不,我……」他狼狈。「一开始的确想过,但后来没有……」这样薄弱的辩解,跟承认没有两样。看见她眼底泪花后,他噤声。现在的解释都是多余,都是在凌迟她。

「她哪里比我好?」似乎每个女人都会问这一句,她也无法不充满妒意地问:「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她哪一点吸引你?她有什么我没有的?」

「她……其实没你漂亮,但那时我们的关系很紧张,我跟她相处轻松愉快、没有压力,所以——」

「所以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光鲜好看的负担?你的感情早就不在我身上,是不是?你吻过那个女人吗?你跟她上过床吗?上过几次?你跟她——」

「小千,你别钻牛角尖,好吗?」他上前,握住她双肩,语气哀求。「我做错了,你绝对有权骂我、怪我、气我,但你别追究那些细节,这样对事情没有帮助——」

「怎会没有帮助?这些让我更加确定,我们为何要离婚。」

他倒抽口气,执拗道:「我不离婚!我还爱你——」

「你怎样爱我?是一面和别的女人出轨、一面想我那样的爱,还是这四个月来哄我和你同房,却仍盘算着离婚的爱?」她轻声笑了,像车祸前数分钟,令他永生难忘的,讽刺而绝望的微笑。「你的爱,让我恶心想吐。」

他脸色苍白,无话可说。

「你其实没有失忆,对不对?」他对车祸经过了然于胸,再对照他先前言行,事实已昭然若揭。

他无言摇头。

又是一个欺骗。她只觉麻木,绝望疲困,已无心力追究。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和我提过离婚,那这四个月在拖延什么?是不是看失忆的我变得这么喜欢你,对你这么热情,像小狗般黏着你的模样很有趣,你想多欣赏几天?」

「当然不是……」是省悟得太迟的强烈情感将他留在她身边,但她尖锐的态度让他一个字也无法表达。「要是我不假装忘记,就再也没有待在你身边的藉口了。」

她眸光一颤,急促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却也稍稍柔软了。

「小千,你没有完全想起过去,但这四个月来的每一天,你都是用自己的双眼在看,都是亲身在感受,我对你的感情……就没有一点意义吗?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他神情懊悔,他恳求的眸光有割舍不了的深情,他哀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她为此轻颤,怎会无动于衷?

她还记得那一夜,与他凝视彼此的感觉,她忘不了他柔情似水的凝睇,他呵护她的温柔,她相信他当时是爱她的,她亦然……

美眸涌入刺痛的泪,两度酸楚泫然都不是因为愤恨,是因为断不了对他的情悸。

「但我绝不原谅外遇,单南荻。」她轻喃他名字的语气,意味彻底决裂。

「我不离婚。」言语或恳求皆已无用,只剩执着的恋给他勇气,顽抗到底。

「我们会离婚的。」她柔唇扬起不带感情的微弧。她不哭,不在他面前哭,公主在伤痛至极时不会哭,她只会将伤痛化为反击的力量。

「七天之内,你就会在我面前跪下来,求我离婚。」

「大嫂恢复记忆了?那——」很好啊?瞧着学长阴郁的表情,曹亚劭的道喜硬生生转成满腹狐疑。「这不是好事吗?」

「她连我有外遇、要离婚的事,也一并想起来了。」对着满桌精致可口的商业午餐,单南荻只觉头晕眼花、毫无胃口。才三天,他已瘦了一圈,气色比幽灵好不了多少。「她已经和我分居了,还撂话说,七天之内我就会主动求她离婚。」

难怪,曹亚劭就觉得学长近日忧郁消沉,工作时心不在焉。「但你不是不想离婚吗?赶快想办法挽回她——」

「想得到的办法我都试了。我想和她谈,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在家门前等她,她当我是墙壁,视而不见;我改用笔谈,提笔写信给她,她有拆开,却全都摺成纸飞机,一只只射到我们家的阳台上。」他还纳闷,「悄悄话」怎么老待在阳台上玩,不进屋,打开落地窗一瞧,心凉像到了北极。

他猜,她根本没看内容。

「那……你有没有送花?」曹亚劭帮着出主意。「女人都喜欢花,送花求和最有效了。」这招,他亲身体验过,信心十足地推荐。

「我送过,这三天都交代花店送花给她,她收了,今天早上,还特地为了花的事,找我说话……」三天来的第一次,她主动走向他,他高兴得全身发软,还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

「看吧!我就说有效嘛!」曹亚劭很振奋。「她说什么?」

「她说,她不想再收到任何花束,我再送花去,她会统统转送给别人。之前的花,她也都送给我母亲或她母亲。」她也不借花献佛,就以他的名义转送,两位妈妈为此光彩满面地来跟他说谢,他有苦说不出。

「呃……大嫂真是相当顽固呢。」曹亚劭脑筋一转,贡献新计策。「用苦肉计,如何?女人都有照顾人的天性,要是对你还有感情,绝不会坐视你受苦,袖手旁观,要弄个伤口可能有点勉强,这时候就要装病——」

「这招我昨天就用过了。我感冒了,昨天和她在电梯里遇到,我故意在她面前咳嗽,她看我一眼,从皮包里拿出口罩……」

「然后自己戴上?」不会吧?大嫂不会这么面若桃花、心似钢铁吧?

「她拿给我戴,对我说:我们养的那只猫才半岁,要我别传染给它。」感冒又不是人畜共通的疾病,她这话是有心气他,还是暗讽他和畜牲同等级,又病又累的他已无力分辨。

「那你就放弃了?乖乖同意离婚?」太狠了,曹亚劭也没辙了。

他抚额,无声叹息,眸光却是坚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签字离婚。她可以期待当我的未亡人,但绝对当不了我的下堂妻。」

「好!这话够气魄!」曹亚劭很激赏。「我在精神上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还真的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和你家香香说一声,多陪陪我家小千?她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她断然要求离婚,似乎对他毫不留恋,但她并未将离婚的打算告知母亲们,这意味着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这盘离婚的棋,还没有走死,是吧?

他为此稍感安慰,还叮咛花店,照样送花给她,而且要送更多、更漂亮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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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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