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在，葛心妍满十八了，庞穆真打算遵守承诺迎娶她，也早在火灾发生前就下聘，婚期订在下个月十五日。

在确定这件事是事实後，罗巧妍第一个反应是，×的！她都还没交过男朋友就要嫁人了

可是没办法，她还是得嫁，总不能逃婚吧？

她毕竟是托葛心妍的福才得以重生，得代替死去的葛心妍为家人做最後一件事，只有她嫁人，那笔被拿去还债的聘金才不用归还，哥哥也有差事糊口，况且，这段期间她受到葛家人的诸多照顾，人要有报恩之心。

「我知道了，我嫁。」

哥哥听到後，内疚的转过身，忍住泪水。

嫂嫂也很感动，握住她的手道：「心妍，你嫁到庞家一定会幸福的，你别再去想以前那个男人了……唉，你什麽都忘了，我说这个做什麽？」

以前那个男人？是葛心妍生前的情人吗？

罗巧妍脑中闪过这念头，但她没机会多问，整个心思很快又被即将嫁人的事实给占据，惶然的想着她要嫁的那个人不知长得如何？个性好不好？有没有打老婆的倾向？

纵然嫂嫂跟她说过，那个人是个品格良好的青年才俊，她还是很不安。

很快地，到了成亲当天，罗巧妍告别了兄嫂和侄子侄女，被庞家的迎亲队伍接走了。

喜轿里，她翻看着嫂嫂昨晚塞给她的春宫图，真想又一句﹁×的﹂出声。

身为现代人，她受过健康教育和各种资讯的启发，完全不需要看这种东西，可是，她也没大胆到连个初吻都还没有，就可以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洞房好吗！

她是认命的嫁人了，但不代表她要接受所有觉得不合理的事，这个﹁洞房之夜﹂，她绝对要想办法拖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罗巧妍在仪式结束後被送入新房里，她乾坐了一会儿，终於忍不住将头上笨重的凤冠取下。

「重死了，这个戴久了肯定会变笨……」

「少奶奶，不行的，在新郎官进来之前不能拿下……」在新房伺候的小丫鬟看到她动手拿下凤冠，眼珠子都惊慌得快掉出来。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罗巧妍耸耸肩，将凤冠搁在床边，其实她更想扒开身上的大红嫁衣，这种俗不可耐的衣服有什麽好看？

小丫鬟一呆，被堵得说不出话。

「对了，你叫什麽名字？」罗巧妍问道，托人家拿东西总要先问名字。

她一问，小丫鬟才回神道：「我叫小彩，以後就由小彩负责伺候少奶奶的生活起居。」

原来这个小女孩是她的丫鬟啊。她朝小彩露出亲切的微笑道：「小彩，有拿纸和笔墨吗？」

「纸和笔墨？」小彩又是一呆，一般的新娘子不都会很害羞的等新郎官来吗？为什麽少奶奶要纸和笔墨？

「时间紧急，拜托你了。」罗巧妍双手合十，完全不知这请求的举止有多麽不符合她少奶奶的身分。

小彩哪有招架的余地，只好偷偷帮她带来了。

请小彩帮忙磨墨後，罗巧妍望着手中的毛笔怀念起好用的原子笔来。

由於桌上都是精致的菜肴，她索性将纸铺在地面上写字，还不忘拿了块炸馒头边吃边写，看得小彩脸色发白差点没昏过去。

还以为跟了少奶奶，从此自己就走路有风，所有丫鬟都会叫她一声﹁小彩姊姊﹂，没想到少爷娶进来的新娘子会这麽……这麽的「特别」，这到底是好或不好？

罗巧妍早在心里打好草稿内容，因此三两下就写好了，让它晾乾着。

「少奶奶，这是什麽鬼画符？」小彩不识字，但总觉得这跟她平常看到的漂亮字长得不一样。

「什麽鬼画符？这是写给你们少爷看的夫妻协议书。」这时罗巧妍不禁庆幸大瀚王朝的文字跟她所学的中文字是一样的，只是她好久没写毛笔字了，写出来的字……嗯，看得懂最重要。

小彩听不懂什麽叫﹁夫妻协议书﹂，这时候，房外传来了高喊要闹洞房的声响，她反应机灵道：「少爷要进来了，少奶奶快坐好！」

罗巧妍吓了一跳，赶紧将纸卷成长筒型藏在背後，然後安分坐好。

小彩看到她凤冠没戴，匆匆帮她戴上，差点没压垮她的小脑袋。

为什麽古代的新娘都要戴上这玩意自虐？当罗巧妍在心里不满的嚷嚷时，穿着大红蟒袍的新郎官已和小彩擦肩而过，进了新房。

看到新娘坐在床上等他，他脸色淡定平静，并没有一点成亲的欣悦情绪。

「夫人，我把你的盖头掀起来了。」他的语气同样平静，手上拿着早备妥的喜秤，欲掀起她的红盖头。

罗巧妍早受不了被一条红布遮住眼睛，她迫不及待想看看新郎，红盖头一掀，她立即抬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天呀！这是花美男吧？这男人相貌绝对称得上俊美，却没有一点奶油小生味，皮肤是很阳刚的深蜜色，大红俗气的蟒袍他穿来气势十足、挺拔帅气，要是换作在现代，可以当模特儿或明星了。

罗巧妍眼睛发亮。新郎果真如嫂嫂所说，是个青年才俊啊。

庞穆真也惊艳的打量着她，他早在下聘时见过她一次，没想到略施脂粉的她会比当时更美丽，而她也让他好生意外，竟会这样抬高头、双眸灿灿，大剌剌的盯着他看，印象中她很文静内向，不敢直视他。

或许是那场雷击造成的火灾让她受到惊吓，造就她个性的转变吧，而且听说她丧失了记忆，把过去都忘了，包括他们曾见过一次面的事。

不过，她有没有失去记忆、有没有忘记他，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娶她只是完成母亲的遗愿罢了，而且他已二十五，是该成亲了。

「夫人，喝下交杯酒後，我们就是夫妻了。」他认真慎重道，说完倒起酒来，想完成最後仪式。

想起电视剧里新郎新娘在喝完交杯酒後，都会省略吃饭直接吹熄蜡烛去上床，罗巧妍立即将藏在背後的纸张拿出，非常有气势的递给他看。

「这是为了促进我们婚姻美好所写下的夫妻协议书，请看。」

夫妻协议书？那是什麽？

庞穆真纳闷的接过去看，愈看眉头蹙愈紧。

罗巧妍心里七上八下，不确定他是否哪儿不满，最後，她看他搁下纸张，拿了桌上的笔。

他想写什麽？她伸长脖子，想看清楚。

「夫人，你这个字和这个字都写错了。」庞穆真将错字勾出，在一旁写上正确的字。「还有，字太丑，要多练习。」

罗巧妍被这麽一说，差点往後栽倒。她还以为她写得挺好的……好吧，她的毛笔字就是写得丑又错字连篇，可是，她不需要他当国文老师纠正她啊，他是没看懂纸上所写的内容吗？

她决定将协议书朗诵给他听，让他听懂。「请你听好了，第一，我希望成亲的三个月内，我们只能牵手，三个月後才能亲吻，然後，至少要一年後才能……洞房。」最後两字，让她乾咳了两声。

闻言，他面无表情，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第二，我们要一星期……呃，也就是七天约会一次，像是一起去旅行，出去吃顿饭，增进夫妻感情。」她想，现代人有周休二日，古代人也会有休息日吧？「第三，你要学习当个好男人，所谓好男人就是指尊重妻子、体贴妻子……」

庞穆真依然没什麽表情，但这次，他有了行动。他朝她伸出手，将纸撕成两半、再两半，然後紧拧在手心里。

罗巧妍震惊得倒抽了口气，不齿於他的野蛮行为。「你在做什麽？这是我好不容易写好的……」她不甘心没谈过恋爱、没有初吻的自己，就这样将一生交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所以，才会想先和丈夫谈恋爱再当夫妻，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庞穆真不理会她的气恼，二话不说转出房间。

这一刻，罗巧妍真以为她激怒他了，他要让她独守空闺，但她记得古装戏里，丈夫要是在新婚当晚离开房间，当妻子的都会被下人瞧不起，这似乎不太妙……

幸好庞穆真很快折回，带了一本书来，瞥她一眼，命令道：「坐下。」

罗巧妍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瞧他那严肃正经的模样，竟也就乖乖坐在椅子上，连背也打直了。

接着，庞穆真坐在她对面，将手上的书本递给她。

在洞房花烛夜里了无情趣看书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们了。

罗巧妍看着书名，这是什麽？︽遵夫之道︾？不会吧，这朝代也有类似女诫女训这种打击女性自主权的书籍？

「这是我娘生前看的书，她是里坊间很受敬重的人，我希望你把她当成榜样，好好研读她的书，学习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他帮她翻开书，指着其中一段道：「读读看。」

罗巧妍依言读了一遍，「成亲後，女子该以夫为天，不能忤逆丈夫，也不能有脱轨、不合常理的举止，这会招来毁灭的结果。」

他翻了下一页，要她念其中一段。

「只要女子有端庄的行为，就会使人尊重，也会获得丈夫的喜爱；丈夫是一家之主，切记不能贪乐，要求丈夫做无理、满足其自我私慾之事，要体恤丈夫工作辛劳，要温婉谦恭的服侍，还要孝顺公婆照顾家庭……」

听她读着，他很是满意的道：「你要多读几遍，吸收领会。我娘生前就很期待你当她媳妇，希望你不会让她失望。娶你也算圆了我娘的遗愿，有生之年，我都会尽好当丈夫的责任，不会亏待你的。」

罗巧妍边听边张大嘴巴，念了那麽多段令人无言的句子，她总算知道这男人是在将她纸上所写的一行行要求驳回，他完全不接受她的夫妻协议书，不理会她的想法和感受。

这下她郁闷了。怎麽会有这种完全沟通无效的男人？因为是古人，就古板不知变通吗？

而且，他还摆明说娶她是为了圆母亲的遗愿，对她只有负责任的心态，这样的婚姻她还有指望吗？

庞穆真看她不吭声，还以为她在反省。

她真的是太放肆荒谬了，竟写什麽成亲三个月内只能牵手、三个月後才能亲吻的东西。成亲就成亲了，当然是即日洞房，才能让夫妻的关系名正言顺。

还有什麽﹁约会﹂？他没听过这名词，但大抵猜得到她是要他陪着游玩吃饭。开什麽玩笑！成亲後，男人得更勤奋工作，哪能沉迷风花雪月。

第三点，她竟要他成为尊重妻子、体贴妻子的好男人她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外辛苦工作，让妻子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就是最大的保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