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碧海蓝天,清风徐徐,小暖站在凸出的岩石上,手里拿着钓竿,深蓝宽大的袍子在风中飞舞。
海鸟飞过她身旁,吵杂地叫喝,她肩膀一沉,一双海鸟站上她的肩头,她轻轻笑着。「又调皮了,斑斓。」
海鸟在她耳边咕叫两声,鸟嘴拉扯她眼上的黑布。
「别调皮。」她拍拍鸟儿的头子,愉悦地闻着大海咸湿的气息。
手里的钓竿被拉扯了下,她大喜,立即拉起,没想却沉得厉害,她大喜过望。定是钓到大鱼了……
接连几天,朗晴得空便在湖上垂钓,起初她仿效先前做法,将鱼饵撒向湖面,同上次一样,也有鱼跳出水面吃饵,可却不见大鱼猎杀的踪迹。
最简单的方法是她下水探寻,可如今才三月天,湖水还很冰凉,前天晚上掉进湖里时,冻骨的寒冷早已让她打退堂鼓,还是找几个善泅的家丁下去为好。
她身子一歪,顺势躺在船板上,暖暖地照着太阳,她拿起斗笠盖在脸上,正欲打个盹,忽然听见岸边传来叫唤。
「朗大夫、朗大夫……公子让您过去。」
她叹口气,拿开斗笠。「什么事?」她熟练地划桨,回到岸边,小厮立即上前将船绑上。
「来了客人,身子不舒服,请您过去看看。」另一名小厮领着她往前走。
朗晴跟着他穿过园子,沿着回廊走了一大段路,才来到厢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血腥气,一名黑衣男子斜靠在椅上,年约二十左右,紧闭双眼唇色苍白,右手捂在左腹上。
他旁边站了一位绿衣女子,年纪不到二十,衣裙上覆着尘土,凤眼柳眉,皮肤白皙相貌出众,只是眼神有点高傲,看来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傅翌容出声道:「劳烦朗姑娘了。」
朗晴好奇地走到黑衣男子面前。「让他躺在榻上,还有我的药箱……」
「已让人去拿了。」傅翌容说道。
「我没事。」黑衣男子忍着痛睁开眼。
「别说话。」绿衣女子伸手扶起他,男子闷哼一声疼得再无法言语。
朗晴掩住嘴,小声对傅翌容说:「你朋友?」
「是。」傅翌容温和道。
听说江湖凶险,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为免出错,她还是问仔细一点。「那……你要救几分?」
傅翌容扬眉。「此话何解?」
「五分、七分、还是全救?」她问。
他先是一怔,接着露出笑意,正要她尽力救治时,忽听得利剑出鞘的声音,电光石火间,绿衣女子的长剑已指向朗晴。
傅翌容带开朗晴,避开剑势。「岳姑娘,有话好说。」
榻上的黑衣男子虚弱道:「蓁妹,不可鲁莽。」别说傅翌容在场,岳蓁伤不了人,即便他不在,她挥剑伤人便是不对。
「天底下那么多大夫,难道非她不可,她不救自也有人救。」
岳蓁冷笑。「我就见不得故作姿态。」
朗晴疑惑道:「什么姿态?我是问正经事,姑娘生得漂亮,怎么脾气这般大?对了,许是虚火上升,郁结在心,不知姑娘可有口干舌燥、大便干结的困扰?」
「找死!」岳蓁的脸胀成猪肝色,恼火地又是一阵劈刺。
傅翌容将朗晴护在身后,手掌疾速而飘忽地切进对方手掌内侧,手指轻弹,岳蓁只觉虎口一阵麻,差点握不住剑把。
朗晴第一次发现傅翌容身手如此了得,不由赞叹。「原来小意没有吹嘘,你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低头看她。「请姑娘全力救治霍少侠。」
微点头,「你要教我刚才那招。」
他一怔,还没应允,她已道:「就这么说定了。」
朗晴绕过一脸怒色的岳蓁,撑开霍连得眼皮看了看,而后解开他的衣衫,毫无意外在他左腹发现刀伤。
她一边查看伤势,一边说道:「打盆热水来。」
「已吩咐了。」傅翌容话才刚落,两名小厮走了进来,一个提着热水,另一个背着朗晴的药箱。
朗晴先将伤口清洗干净,而后撒上药、缝合,出来腹部外,背上还有三道伤口,两浅一深,流着黑血,她同样将伤口清洗干净后,再一一缝合。
傅翌容见她手法极快,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将伤口处理完毕,一旁的岳蓁开口道:「那刀喂了毒。」
「漠北的引蝎毒。」朗晴将药敷在伤口上。
「你怎么知道?」岳蓁诧异道。引蝎毒可不是一般毒药,知道的大夫并不多,能解的更少。
朗晴微笑。「我见过这刀伤。」她指着伤口边缘的黑线。「中了引蝎毒,伤口周围会渗出一条一条的小黑线。」
岳蓁瞥了她一眼,眉头紧皱,不再说话。
朗晴起身笑道:「是不是觉得憋气,没想到我怎么厉害吧?」
见她一脸得意,傅翌容扬起笑,真乃小孩心性。
岳蓁不屑地看她一眼,冷脸以对。
朗晴也不以为忤,自药箱拿了一瓶药丸。「给你,一天三颗。」
岳蓁瞥向霍连。「一天吃三颗,他的毒就能解?」
「不是,这给你吃的。」朗晴说道。「能降火气,大便也会顺畅些——」
「去死!」岳蓁一掌打向她。
早在朗晴说药是给岳蓁时,傅翌容便已预知事情发展,赶在岳蓁出手前,化去她的攻势。
朗晴不悦道:「你怎么回事,不识好人心,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岳蓁怒斥。
傅翌容忙转开话题。「霍少侠的毒该如何解?」
朗晴拿起书案上的笔,快速写下药方。「一天煎三次,连喝三天就成了。」她合上药箱,朝外头的小厮叫了声。「小哥,再帮我背回房。」
小厮恭敬入内,背着药箱,拿了药方便又走了出去,朗晴将药膏放在桌上,对岳蓁道:「你帮他搽。」
话毕,也不等她反应,急急往外走。「傅公子,快教我你的拿手绝活。」
傅翌容朝岳蓁点个头后,跟着走了出去,朗晴蹦跳地下了廊道,一脸兴奋。「那招式有没有名称?」
傅翌容迟疑道:「本门功夫不能外传。」
「没关系,我也破了好多门规。」朗晴不在意地说。
他失笑道:「教你另外一招可好?」
不等她大话,他手一弹,树上的粉红花瓣纷纷落下,他再一弹手,花朵落在她发上,稳稳地别在耳旁。
朗晴本有些不快,但这新花招迅速赶走她的火气,她摸着发上的花儿,高兴地道:「快教我。」
他弯身捡起石子。「你每日练一个时辰。」他弹指将她身后的小树枝打落。「你能将树枝打断便差不多了。」
她顿时有些泄气。「要练多久?」
「依内力深浅而有不同,快则三天,慢则……一年、十年,都有可能。」
她瞪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他微笑。「练功除了资质,便是恒心与毅力,内力要有所长进也是如此,每天都不能松懈。」
虽然不满,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朗晴不由长叹口气。「练功真是无聊,好歹学医还有习之不尽的草药可认,你帮我抓雪蛤好了。」
「方才提的条件可不是这个。」他摇头。「我都教了你才说不学要换,那可不行。」
「我一开始可不是说学打花,而是穿云掌。」
「我学的不是穿云掌。」
她道:「我知道,总要有个称呼嘛,不然你告诉我你那招叫什么?」
他笑着摇头。「你根本不等我答复,就自顾自地定下了交换条件,傅某肯授你另外一招已是尽了人情,姑娘不可寸进尺。」
「我若要得寸进尺,你又如何?」她故意道。
他淡淡说道:「不如何,不搭理便是。」
原以为她会胡搅蛮缠,硬要他答应,没想她却哈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为难你,我找霍少侠帮我抓雪蛤就是了,只是岳姑娘挺麻烦的,你说我让霍少侠给我抓雪蛤,她会不会又拿剑刺我?」
「我觉得你还是不提的好。」他委婉回答。
「唉,好心没好报……」她摇头。「对了,他们可是霍家堡的人?」
傅翌容扬起眉,不知她打什么注意。
她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她得意的模样让他眼眸闪过一丝笑意。「不,我不是要问你如何知晓,而是在想你莫不是又打什么歪主意?」
霍家堡在临安一带无人不晓,认识霍连的人不少,她知道又有何奇怪?
她一怔,乐道:「公子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他们为何受伤?」
「来这儿的途中遇上伏击。」
朗晴转了下乌溜的眼珠。「听说霍大公子三日后要成亲?」
他颔首,霍家堡离临安约莫十里左右,,名气极大,城里无人不晓,大公子霍连得婚事三个月前就开始置办,闹得沸腾,各地人士纷来祝贺,将城里的客栈都占满。
「我能不能跟去凑热闹?」傅府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必定会收到邀请。
「姑娘不需问我,霍堡主开了五十桌流水席回馈乡里,不会有人拦着不让你凑热闹。」
她嘻笑道:「依公子的聪明,怎么不知我想到里头?」外头的流水席有何看头,自然要到大厅去,听说厅里也开了五六十桌,可只有请帖的人能进。
「姑娘须知有些热闹还是不凑的好。」他淡淡地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凑前哪能看戏?」她小声道:「公子带着我没坏处,我医术高明,定能帮上忙。」
虽然不知霍连为何被打伤,可婚事在即,他却遇上伏击,怎么想都有好戏可看。
他勾起笑。「姑娘倒是一点都不谦让。」人若自视甚高,必然睥睨众生,于女子身上则易有娇蛮之性,举手投足间满是傲气,怎么出自她口,不但不让人心生反感,只觉好笑,像是孩童在炫耀本事。
「太阳打东边出来是事实,我的医术高明也是事实,何须遮遮掩掩?不过你不需替我张扬,当神医也是很累的,我就是想去凑热闹,行医是顺便。」她说得理直气壮。
「婚礼不都一样,有何热闹可凑?」他扬眉。
「听说霍大公子的新娘美若天仙,我就想看天仙到底有多美?是否五谷不进,放的屁也是香的?」她调皮地朝他挤眉弄眼。
闻言,他笑着摇头。「如此粗鄙的话切不可再提。」
朗晴没理他的话语,只是说道:「如何,带我去吧。」
「江湖事姑娘还是离远点的好。」他劝告。
「我是霍连的救命恩人,若同他开口,他定把我当上宾……」
「既然如此,姑娘何必央求我?」
「因为我想活命。」她坦白道。「你功夫好,定能护我周全。」看戏还得有命在才能看。
「姑娘何出此言,那是婚宴不是鸿门宴——」
她摆摆手。「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霍连为何被伏击,不是他与人结仇,就是霍家堡结的仇,三岁孩童都想得清的事,莫不是公子认为我比孩童不如?」
既然她都扯了脸皮说破,傅翌容也不再劝诉。「明天我会送霍公子回去,你若想来就来吧。」
如她所说,他不答应,她也能让霍连点头。「不过我有言在先,姑娘最好听从我的安排,如若你一意孤行,万一出了岔子,我也不知能否保你周全。」
她对小意有救命之恩,他自当护她周全,只是这几日相处,他知她性格古怪,凡事皆有自己的主张,遂决定将话挑明。
「你知道,我也是爱惜性命的。」她高兴地绽开笑颜。「我赶紧去准备准备……」
「姑娘要准备什么?」他疑惑道。
「解毒丸、还魂丹、跌打散、胃肠药、收惊符……」
「够了。」他忍笑。「姑娘快去吧。」
她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也给你备一份。」话毕,她高兴地蹦跳而去。
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姑娘家喜欢互比外貌不稀奇,但为了看新娘,明知有危险也不顾,实在有些不合情理。他目前还瞧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但多留一丝心眼也不是坏事。
想到方才得话语,他的唇角不禁扬起。撇开怀疑之处,她的性情开朗淘气,虽偶有怪论怪言,却不惹人厌……
发现自己偏了心思,他摇头拉回漫游的思绪,将心思放回伏雁楼上,转身走回厢房。有些地方,他还得再细问霍连。
第二天一早,傅翌容三人在角门等待姗姗来迟的朗晴。霍连坐在马车内,脸色仍有些苍白,体力也未恢复,但他能感受体内的毒慢慢减少,没想到朗晴如此年轻,医术却不可小觑。
没多时,一名背着包袱的蓝衣小厮朝他们跑来,一边喊道:「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面具太久没戴,都生疏了。」
岳蓁撩开马车上的布幔,瞪着眼前的小厮。「你是朗晴?」
「是啊,怎么样,面具做得很好吧?」朗晴开心地摸摸自己的脸。
傅翌容一怔,正想问她为何要易容,岳蓁抢先道:「你为何装神弄鬼?」
「我不想引人注目。」她轻快地跳上马夫旁的座位,吆喝道:「走了。」
岳蓁放下布幔,不悦地咕哝几句,傅翌容骑马走在前头,朗晴则兴奋地东张西望,一边与马夫聊天,偶尔也与傅翌容说上几句。
离开临安城后,朗晴以为会遭埋伏,没想到平安顺利地来到霍家堡,想来杀手也是要休息的,不是昨天偷懒今天又偷懒,或者是人手不够,听说霍连与岳蓁昨天也杀了五六人。
到了霍家堡,尚未进门便有弟子来迎,护院王通笑咪咪地上前与傅翌容寒暄几句,当他的目光疑惑地停在朗晴身上时,傅翌容立刻道:「我的小师弟,张羡。」
他乃江湖中人,没有带小厮的习惯,还是称小师弟较不易引人疑惑。
朗晴也是聪明人,听见傅翌容称自己为师弟,立即拱手道:「见过王大哥。」
王通笑着要称赞几句,恰巧岳蓁搀着霍连下马车,王通见状,脸色一变,急忙迎上前。
「三公子受伤了?」王通低声询问。
「没事,进去再说。」霍连立刻道,本想自己下马车,无奈身子还是不济,只得让岳蓁搀着。
王通使个眼色,身旁的人立刻上前搀扶,朗晴跟在傅翌容身后走进霍家堡,宽广的前院让朗晴傻眼。这是晒谷场吧,大得不像话,家丁们抬着桌椅布置场地,院子、大厅张灯结彩,喜字举目皆是。
后天便是婚礼,亲友及重要宾客已陆续到达,堡主霍荣正在大厅招待宾客,王通遂将他们安置在小偏厅,再让人通知堡主与大公子。
没多久,大公子霍远先到来,与傅翌容及朗晴打过招呼后,才问道:「怎么回事?」
霍连简短地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一遍。「在林子里中了埋伏,共有八名黑衣人,我与蓁妹击退了五位。」
岳蓁内疚道:「三哥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霍远淡然道:「蓁妹不需自责,可知那些黑衣人是谁?」
「手臂上都有雁子的标记,是伏雁楼的杀手,不过刀上涂的是大漠才有的蝎毒,而不是惯用的断肠散。」岳蓁又道。
霍远拧着眉头没说话。朗晴一边嗑瓜子,一边打量霍大公子。他长得与霍连有些相似,都是一表人才的俊公子,不过霍连得五官有些稚气,霍远虽然才二十五,但看起来很稳重,眼神与谈吐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若不是傅公子与朗晴姑娘,我现在怕已是命在弦上。」霍连慨叹道。
霍远正要向傅翌容再次道谢,岳蓁已先道:「朗姑娘就是她,装神弄鬼的。」她望向正在嗑瓜子的人。
霍远挑了下眉。「朗姑娘?不是张羡吗?」
一旁的王通也是一脸惊讶。
傅翌容没吭声,朗晴却不高兴了。「你做什么拆我的台?」
岳蓁冷哼一声。
朗晴正要骂人,霍连先道:「蓁妹,你怎么如此无礼,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扮成这样碍着你什么了?」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岳蓁不悦道。
「蓁妹。」霍远冷下声音。「她既是三弟的救命恩人,便是我霍家堡的贵宾,不许如此无礼。」
岳蓁羞恼地胀红脸,狠狠瞪了朗晴一眼,不过没再出声。
朗晴笑开怀。「两位公子是非分明、深明大义,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岳姑娘计较。听说霍大公子的新娘美若天仙,我能不能见见?」
众人一怔,傅翌容则是勾起笑,她还真是一点儿弯都不转,热血直白地说出口。
「你说这话未免太失礼了,新娘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岳蓁斥责。
「为什么不能见?」朗晴不解。「我们哪儿的新娘可大方了,别说漂亮的,连丑的也爱出来溜达,让人道贺沾喜气。」
「各地习俗不同,大公子既然为难,不如作罢。」傅翌容温言道。
霍远迟疑道:「为难倒是不会,只是没想到朗姑娘会如此开门见山。」
「我扮成这样,就别叫我朗姑娘了,喊我朗师弟吧。」她说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我一个外人杵在这儿你们也不好说话,不如我去见新娘,你们继续讨论伏雁楼。」
霍远颔首道:「蓁妹,你带朗师弟过去。」
见岳蓁有些不甘愿,他立即蹙起眉头示意她别小家子气。
岳蓁无奈,只好点头,朗晴却有些忐忑,对霍氏兄弟道:「我想岳姑娘的剑是不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傅翌容盯着地面,嘴角带笑。
「你什么意思?」
「为了我的身家安全,还是随便唤个丫头领我去就行了。」朗晴又道。
霍连笑道:「王通,麻烦你。」
「是。」王通忍着笑。「朗师弟,请。」
岳蓁瞪着朗晴,双眸冒火。若不是霍远冷厉地看着她,她早拔剑刺死她。
到了外头,王通让一名老妈子领着朗晴去内院。
「听人说新娘与大公子是自小订的亲?」
「是啊。」张妈笑咪咪的说。
「可怎么又有人说他们不识得,是凭一块玉佩相认?」见张妈望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城里人说的,就是好奇问问,若有冒犯还请别见怪。」
张妈笑道:「哪儿的话,小哥言重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否则哪会传到城里去?堡主夫人与梁姑娘的母亲是表姐妹,梁姑娘出生时,堡主夫人正好带着大公子去贺喜,当时大公子七岁,抱着表小姐摇了几下,本来在哭的表小姐就不哭了,两个夫人打趣便订了娃娃亲,留下一只玉佩。没想表小姐八岁时家里遭了劫难,自此下落不明,堡主一直派人在外头打听,可十几年过去,仍是一点消息也无。五年前夫人病逝前交代,若大公子过了二十五,还没能找到表小姐就别耽搁了,说起来夫人也是仁至义尽了。」
朗晴点头。「当然,表小姐是死是活没个准,总不能教大公子打一辈子光棍。」
「那是,幸好老天开了眼,没让一对佳人错过。」张妈欣慰道。
「这些年梁姑娘去哪儿了?怎么不早一点寻来?」
张妈领着她走过假山与花园,简单说道:「小姐也是考虑了好些年,说是跌下山谷,不只身子伤了,连脑子也磕了,幸好遇上一对夫妇收留,病了个把月,醒来时许多事都记不清了,直到前几年才想起订过一门亲事,可如今家人都已不在,人事全非,她思量许久才决定上门的。」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
悠扬的琴声传来,朗晴左右寻望,前头不远的亭子里有个粉衣女子正在抚琴,身旁站了两个奴婢。
「抚琴的就是小姐。「张妈轻声说了句,领着她在亭子前停下。
一见张妈带着一小厮模样的人走近,穿着蓝衣的奴婢忙上前。「妈妈,这是……」
「是大公子的朋友,因着行走江湖方便所以女扮男装,听说小姐长得美若天仙,便闹着要来见一眼。」张妈将王通交代她的话说了一遍。
听见女扮男装四字,丫鬟才放下心,笑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朗,朗晴。」她回以笑容,视线停在抚琴的女子身上。方才走近时,她便已将梁姑娘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容,难怪大公子要把你藏在这儿。」
岳蓁说起来已是千中选一,容貌极佳,可梁姑娘却是万中选一,眉眼流转,顾盼生姿,小嘴粉嫩水泽,肌肤如无瑕白玉,粉红的羽衣将她称得如同仙女下凡。
「朗姑娘过奖了。」梁婍淡淡笑着。
「没过奖,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我若是男的也娶你,瞧着多赏心悦目。」朗晴笑着在她身旁坐下。
张妈轻笑。「姑娘真爱说笑。」
梁婍浅笑无语。
「我是说真的。」她解开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你后天就要成婚了,我送你一件好东西。」
「既然你是表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无须见外。」梁婍说道。
她没将包袱摊开,而是伸手到棉布里捞了一会儿,拿出一只漂亮的白瓷瓶,上头淡淡地勾着几笔青竹,另一面是个胖幼童在煎药,十分可爱。
「里头是玉肌丸,可服用也可外搽,将药丸对水化开后涂在疙瘩或是痘子上,立马见效。」她将药瓶放至梁婍面前。
「多谢姑娘。」梁婍礼貌道。
「哪里。」
朗晴笑着说起城里的趣事,偶然夹杂其他地方的风俗民情,梁婍静静地听着。
没有不耐烦,只有眼神透着冷淡与疏离。
朗晴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梁婍礼貌敷衍的态度,一刻钟后,她便笑着告辞,随张妈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后,朗晴才道:「梁姑娘美则美矣,却是太冷了些。」
张妈也没接话,嘴角一撇,在心里腹诽。小姐又不认识你,怎么热络?大公子肯让你来见,已是给你面子了。
「张妈你怎么了,嘴都歪了,莫不是邪风症?」朗晴惊道。
张妈笑道:「姑娘真爱说笑。」
「你的脸色不大对。」朗晴严肃道。「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不用了。」张妈笑笑地摆手,领她出了二门,往偏厅走去,恰巧对面廊道走来一个小厮,领着一位蓝衣姑娘走进厅内。
「那蓝衣姑娘是谁?「朗晴问道。
张妈摇首。「没见过,姑娘您进去吧,老婆子还有事要忙。」
「劳烦你了。」
「哪里。」张妈笑着走开。
朗晴悠哉地进偏厅,正巧听到蓝衣姑娘的嗓音——
「我没胡说,我才是真正的梁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