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从头到尾,他没和田馨妮说过一句话。

今晚,晚餐的气氛是凝重的,餐桌上很沉默,夏香芷洗过澡,看了片刻电视新闻,淡淡道:「我要去睡了。」

这时才刚过晚间九点,曹亚劭不敢有异议,陪着躺上床,她的神情似乎和平日没两样,但他不敢像过去那样肆意和她亲热。

他焦躁得无法入睡,揣想叶庆隆打妻子的原因,该不会又是因为他吧?从婚礼后,他没再和田馨妮联系,倘若这次也是为了他,叶庆隆未免太神经质了。

但他多半时间还是在揣测枕边人的想法,她在想什么?该不会以为他和田馨妮藕断丝连吧?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跟田馨妮说,问心无愧,或许他应该坦然地抱抱她,就像平日那样,或许他应该表现得更热情,此刻的她正需要他令她感觉安心--也说不定他太热情,她反而会以为他心虚?他到底该怎么做?曹亚劭进退失据,苦恼着,更加睡不着。直到十一点,他还是直直瞪着天花板。身边的夏香芷没有声息,似乎已入睡。

他起身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回房间后,他打开书桌抽屉,既然睡不着,不如找本书看,但翻找间,透过落地窗,就见夏家屋子的客房亮着灯光,田馨妮站在阳台上,趴在栏杆边朝下望。

这么冷,她站在外头做什么?眼看她往前倾,身子已经采出栏杆外,她想做什么?他惊疑不定,推开落地窗,朝她大喊:「喂!」莫非她想轻生?

他声音不小,田馨妮冷瞧他一眼,依然故我,身子甚至更往栏杆外探出。

他连喊几声,她不理会,他急了,冲到对面夏家,狂按门铃,田馨妮来开门,他劈头就道:「你如果要自杀,也不要选在我老婆的家里!」

「谁要自杀了?」田馨妮没好气。「我只是心情很乱,想吹吹冷风,这也碍着你了吗?你不去抱你老婆睡觉,跑来找我干么?」

「我可不是自愿来找你的,我是怕这里变成凶宅。」既然来了,索性把他的疑问问清楚。「你和你老公又怎么了?他为什么又打你?」

「不是「又」,今天是他第一次打我,之前那次是我和他起了口角,情绪激动,才会在浴室摔倒,他送我去急诊,记者写我被家暴全是胡说……但今天他真的打我!他甩我耳光!我跟他吵架,我骂他不如你,他就打我!」她激动大嚷。

「……我不认为打女人是对的,但你实在欠人修理。」曹亚劭很无言,她要是个男人,也很想赏她一拳。「对一个爱你的男人说这种话,你不明白这有多残酷吗?你还拿我跟他比,你是存心激得他中风吗?」

「因为我气他没有像你一样的自信!我不是选择嫁给他吗?我不是为他怀了宝宝吗?他为什么还老是质疑我不爱他?这样都不能证明我爱他,他还要我怎么做?!」田馨妮啜泣。「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他,可是他这样让我好灰心,我不知道要和他怎么走下去……」

「如果不想放弃他,就想办法好好沟通吧,你站在这里对我哭于事无补,要是被发现你和我在一起,整件事会更恶化。」既然她没有轻生的念头,他也不想留着陪她聊天,得赶快回屋里了,以免被夏香芷发现。

「我给你一点钱,你走吧,趁你丈夫发现之前,赶快走。我不希望他或记者找到这里,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

「为了保护你和你老婆的家,你赶我走?」田馨妮泪眼模糊地问。

「对。」他答得很干脆。「我不想为了顾全你的幸福,毁掉我自己的幸福。」

田馨妮止住抽噎,望着他。「我常常会想,要是当初我选择你,一定会过得比较快乐--」她摇摇头。「你比较有幽默感,不像庆隆那么死脑筋,可惜,我爱的不是你。」

「但有人深深爱着我。」他嘴角微扬,满心温柔的自豪。听田馨妮这么说,他已不再感到心痛,也不再有任何不好的念头,他与她分道扬镳,只愿彼此都能过得好,如今的快乐,让那些被背叛伤害的怨恨都平息,看见她的婚姻充满风波,他更想珍惜他和夏香芷的甜蜜生活。

「你好好想一晚,明早就走吧……」

忽地有个什么东西打在他眉头,他转头,背后没人,他困惑地张望--

这一晚,夏香芷其实也无法入眠,呆呆躺着,心很乱。

或许她该和他谈谈田馨妮?要谈什么?谈叶先生殴妻的家务事?她根本不知道内情,还是要警告他不准和田馨妮接近?他没和田馨妮交谈,甚至没有眼神交会,这样她还要怀疑他,未免太诛心,太强人所难了。

她相信他,她要相信他……她反覆对自己说,仿佛催眠似的。

当曹亚劭朝屋外大喊时,已经有点蒙胧睡意的她被惊醒,当他冲下楼,她弹坐起来,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也许他又想下楼喝水了,她安慰自己,压下不好的猜想,走到他刚才驻留的书桌边,他把桌面弄得一团乱,抽屉也没关上,当她看见抽屉深处有什么微微闪着光芒,她好奇地拉开抽屉,而后彻底僵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作,她的心好像死了,骨髓深处寒透了。

是翁太太转交给他的那条银项链,他当着她的面扔进垃圾桶的。

她拎起它,手直颤,它颤颤地闪烁光芒,仿佛因为被发现而心惊胆战,

他居然把这个定情物捡回来?是舍不得扔吗?难道扔掉项链是作戏给她看?

那之后的一切--交往、结婚,到底算什么?他把最爱的女人藏在抽屉深处,永远想念,却用她来应付成家的责任吗?

她接下来的动作都是麻木的。她捏着项链,走到阳台上,曹亚劭就站在她老家门口,正在跟田馨妮说话。

看见这一幕,她仅存的一点希望都破碎了。

连一晚,他都熬不住,她就在他身边,他也不顾忌,迫不及待去找田馨妮。

她使劲一扔,项链在夜色中向下划出一道光芒,打在他肩头。

他茫然回头,发现掉在地上的项链,他脸色白了,接着发现阳台上的她。

「香香?」完了,曹亚劭万念俱灰,她站在三楼阳台边,睡衣被风吹乱,秀丽的脸庞毫无血色,她眼底死寂,像抹哀伤的幽灵。

她跨前一步,双手按住栏杆。

「香香?你要做什么?」曹亚劭惊骇,她现在的姿势就和片刻前的田馨妮一样,田馨妮要跳楼,让他很紧张,而她有轻生的意图,他快要崩溃,他仰望她,哄劝的语气近乎哀求。「你回屋里,别站在那边,好吗?乖,听话,我马上上去,你快回屋里--」

「你去找她做什么?」夏香芷低声问,她心痛极了,绝望到极点,整个人恍恍惚惚。

「她……我让她自己跟你说。」他转头找田馨妮,没想到田馨妮怕事,已经躲回屋内,他暗咒一声。

「你曾经承诺过我,我可以跟你提出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你都会答应,你还记得吗?」

他记得,正是那次他收到那条该死的项链后,他追到她家道歉时答应的。看她决绝的表情,他猜得到她的念头,咬牙切齿。「你别说要离婚,我绝不答应!」

她不答,表情空洞冰冷,他神态坚决,不肯让步。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轮椅行驶声传来,一位年轻男子陪着曹爷爷进入巷子,看见儿子站在屋外,儿媳站在高高的阳台上,曹爷爷很茫然,突然嘴一咧,开心地笑了。

「你们知道我提早回来,特地在外头迎接我啊?」

「我原本扔了项链,又觉得浪费,它毕竟有点价值,我就把它捡回来,打算卖了,把钱捐给社福机构,可是我忘了处理,也忘了把它收在哪里,后来根本忘了这件事。」

隔天早上,曹亚劭如此解释。「这件事是我疏忽,我留下项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我已经把它扔掉了,至于去找馨妮,是因为我以为她要跳楼,不管要跳楼的是谁,我都不会坐视不管,即使对方是馨妮,即使你就在旁边看着,我也会去阻止,我不会为了让你放心,就眼睁睁看着她自杀,我不想用人命来证明我很爱你,也不想让我们的感情往后都要背负这种压力。不论你有多生气,这一点,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他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但看到夏香芷的表情,他的理直气壮立即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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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变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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