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规划。

她本来也该活得像那样,只不过她逃了。

十四岁那年,一场严重的父女争执后,她离开沈家,辗转几番,进入了巩家的翼护,是以她跟姊姊宛如对立两个阵营的小兵,互不交涉,也无能改变什么。

外公说,姊姊在礼堂上毁婚,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容许姊姊拥有亲近的朋友,那意味着姊姊跑出礼堂后,不可能有依靠,她必须帮她!

沈双如换档后踩下油门,车子猛往前冲,虽然及时踩下煞车,可前方依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连她也被那强蛮的劲头吓了一跳。

「双如小姐,你没事吧?」园丁跑了出来,差点踩到几条在地上跳动的大肚鱼,「唉唉,这是老爷最喜欢的青花瓷水钵,是他请人从上海带过来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外面呢——」抱怨出口,她赶紧煞住,「不,我是说,我不小心的,对不起,我赶着去、赶着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完,挥了下手,转动方向盘,急驶而去。

她手里有条人脉,过去不曾动用过,没把认识那男人当作某种优势,情愿彼此只是一起享用美食佳肴的同伴,但是,这个时刻,由不得她不用了。

她将手机开启扩音,开始拨号。

欧阳祖宅。

一组工人到处巡视,确保之前贴上的大红「囍」字全部撕除干净。

欧阳臻坐在单人座沙发上,姿态怡然。长背服贴于椅靠,他双腿交叠,擦得晶亮的鞋头被灯光映得发亮。

镜架跨骑在他的鼻梁上,镜片虽然无色,却也造就出与旁人的距离。

他的脚没在抖动,手指没在轻敲,自坐下后,直到此刻,没把各种通讯装置拿出来一看再看。换言之,他没有不耐。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这桩婚事,但早上起码喜气洋洋。下午,自从大队人马回到祖宅后,气氛就变得很怪,让人浑身不对劲。

欧阳臻冷眼旁观,见到大多数堂兄弟姊妹藏不住喜色。

他回想礼堂上发生的事,当婚事告吹,欧阳律就拉着柳离开——是的,名义上是外人的柳比准新郎更激动。这起婚事是他一手主导,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老爷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沈碧漪更完美的新娘。

论容貌、气质、仪态,沈碧漪皆属上乘。以欧阳家的地位与财富来说,沈家是弱了点,而且,那点弱让人绝难忽视。纵然沈海之全力经营,但沈氏餐饮集团比起在金融界称霸的欧阳集团,有如蚂蚁比大象。

不过,大家各取所需,欧阳家要一个端庄的长媳,沈家需要融资,只要结婚,这笔交易就算敲槌,等他们诞下儿女,欧阳的接班地位就稳到不能再稳了。

但是,他的婚事告吹了。

这就意味着,接班人的位置腾出来了。

欧阳臻执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这杯咖啡已经凉了,失去了细腻优雅的香气,奶味变得腥重。

他眉头一动,才刚搁下,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再递上新的杯盘。

他抬手看看腕表。「不用,我不喝了。」

晚间九点整。

婚事如果办成,开席宴客,吃到现在,差不多该散场了,何况婚没结成,主角们早就离场。身为欧阳家的一分子,他的义务只到这个钟点,余下的时间是他自己的。

他起身往大门口走去,皮鞋在光可监人的黑白大理石砖上扣出轻轻声响。

就在他要走出门之际,楼上书房的门开了,三叔出现在楼梯转折处。

「欧阳臻在不在?」

一句话,拉住了他往外跨的脚步。

「他在那,已经要走人了。哼,这兔崽子,我就知道他!」老爷子一声微怒哼声从挑高的大堂上方往下传。

欧阳臻旋过身,头往上仰。

二楼书房有扇大窗可以尽览堂内情景,欧阳家老爷子站在那里,能轻易看到每个小辈的动态。

那道苍老的声音下达清楚的指示,「阿臻,给我上来!」

「上来吧,你爷爷叫你。」三叔复诵得极不情愿。

一道又一道犀利的目光宛如飞刀,啪擦啪擦钉在他身上,他安之若素。

等他进了书房后,门立刻被关得严实。

老爷子发话了,「律跟柳原本负责的工作,暂时由你代理。」

欧阳臻神情未动。这要求,来得不出他意料。「是。」

见他连推辞一句都没有,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接下,几个长辈的脸都歪了。

「终于让你等到这天赐好运了,是吧?」三叔立马嘲讽。

「真好,一点力气都不费,坐着就能等到现成的,难怪连客气样子都懒得装。」四叔立马跟进。

小叔直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不要以为这是在指定你当接班人,你还不是接班人,远远的还不是!」

唉,不该笑的,谁也不会相信他笑是因为小叔跳脚的模样太滑稽,只会认定他小人得志。「我知道。」他尽量收敛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三叔咕哝,「都怪柳兴风作浪,搞出这一出。」

「沈碧漪才糟糕,上了礼堂才反悔说不嫁,当我欧阳家是什么?」四叔横了欧阳臻一眼,「白白便宜了这家伙,借机坐上大位!」

「好了,都给我闭嘴!」老爷子开口,「什么坐上大位?我还没死!」

「呃,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四叔立马低头。

「不是就闭嘴。阿臻,你是所有人里性格最沉稳的一个,我信你不会仗着权势乱来,重要决策都要让我看过,你不能擅作主张。」看着旁边三个眼巴巴的儿子,老爷子再补上一句,「接班的事,你不必多想,想也没用,我自有主张,你先照规矩办事吧。」

欧阳臻知道,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三个叔叔听。只是三个长辈听了,神色稍定,他依然宠辱不惊。「是。」

踏出书房,走下楼梯时,几乎所有人都扬起头来看他。

欧阳家亲属不分男女,或坐或站,或结群或孤立,射过来的眼神是程度不等的估量。

沿阶而下,他在心中轻叹。如果不计较利害关系,这是一幅很赏心悦目的画面。他可以理解,爷爷何以吊着接班人的位置,像悬着饵食,因为看着这样一群人中龙凤为了自己能给予的好处而争夺,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

「爷爷找你,为了什么事?」正在家族的证券公司缔造优秀成绩,很敢冲的堂弟欧阳群闪到他面前,「所有孙辈都在这,就只找你一个人上去,该不会是要你接替大哥的位置吧?」他一脸忿忿,「你凭什么?你有过什么功绩?」

在他看来,在家族体系里,管地产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是他们这些搞金融的在冲刺。

「大哥?哇,叫得好亲热!」旁边马上有人酸他,「以前说到他,你不是猛翻白眼吗?该不会他一被踢出接班大位,你就变成他的超级麻吉了吧?」

欧阳群马上刺回去,「是谁几个月不回祖宅一趟,连大哥结婚也安排出差,可是一听到婚事出包,立马搭机赶回台湾?这么明显的居心,谁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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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的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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