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很少,并不是没有!当然她不会直接告诉佑佑。
「哦!可是,妈咪,爸爸很少回来。」坐定位,接过林舞阳递来的筷子和汤匙,「赵叔叔说爸爸很忙,凯凯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板,凯凯的爸爸也很忙,但是凯凯每个暑假都会跟他爸爸、妈妈出去玩。」
嗯嗯,她了解,扒了几口饭——小孩子本来就是爱玩的,东方厉应该很忙,只是再忙也得拨点时间陪小孩嘛!出去玩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每次暑假爸爸都说要带我去美国找奶奶,奶奶也说欢迎我去找她玩,可是到了美国,都是那些阿姨围在爸爸身边,我说要去找妈妈,琼斯叔叔说好孩子是不能吵大人的。」
林舞阳的眉心微挑,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佑佑的碗里。「跟爸爸去美国不好吗?你可以每天都看见爸爸。」
「不好的是那些阿姨,我每次看到她们,她们就叫我要叫她们妈咪。」他垂着脸,「妈咪,我只要你一个妈咪就好了。」
她的筷子蓦然停在半空中,回过神,顺着前方滑过,突袭瓷盘里的糖醋鱼。
「你想去找奶奶吗?」
「想。」佑佑毫不迟疑的回答,「奶奶家在美国,之前奶奶只是来台湾看朋友,原本奶奶要带我回美国的,但爸爸不肯。」
「为什么爸爸不肯?」
「不知道,爸爸没说。」
她放下筷子,「爸爸是舍不得你,你到美国的话,他想看你就得到美国去,而不是回家来,不是吗?」
「妈咪,爸爸会舍不得我吗?」
「会,因为他爱你。」
「只要暑假就好,我可以去找奶奶吗?」他眨动大眼,充满渴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做的决定能左右他的命运似的。
「我可以跟爸爸和奶奶提,你年纪太小,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我们会担心。」
「妈咪,你真的会跟爸爸说吗?」
「我哪次骗过你了?」她塞了青菜进佑佑的碗里,「但爸爸答不答应,我就不知道罗!」
「谢谢妈咪。」佑佑咧嘴笑开了。
而这让她决定,她确实应该与东方厉好好谈谈有关于他儿子的事。
九点四十分,她听见佑佑浅浅的呼吸声,这才半掩房门,着手把客厅收拾过后,回到东方厉的房间。
要回她自己的房里必须经过东方厉的卧室,除非她打算从外面进入。
拉开间隔的拉门,她没立刻踏入房内,回头望着东方厉房间的大床——他在家过夜的日子,他们会在这张床上缠绵,几次他想拉她温存,她总是等他睡了之后扳开他的手,走回房间。
她知道东方厉很生气,闷在心里,她看得出来,然而她无法睡在他身边,从第一眼见面,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她要的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再累她也无法入睡,她信不过东方厉,因为他身上标着不被信任的标记。
踏入房里,她拉上拉门。
佑佑和她一样没有安全感,因为没有安全感,佑佑不相信人,包括东方厉也是佑佑不信任的名单之一——东方厉没有仔细听儿子说话的习惯,更没有对承诺实践的习惯。
大人不相信小孩,小孩又为什么必须相信大人——
「为什么!你们答应过我,不是吗?」
「那是敷衍你!就是因为你太吵了!所以随便说说而已。」
她闭上双眼,早在十年前就决定丢弃的东西,现下又回到脑海中;不管过了多久,记忆依然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漠然的眼神落在地板角落的紫色手机,若没必要,她很少去碰触那支手机,拨出的次数屈指可数,接通也是寥寥无几,是他为这种特别时候而准备的。
她找出手机输入一组号码,这是去户政事务所办完结婚登记的当天,黄奇升交给她的电话号码,说是有事找东方厉时可以拨通。
静静的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她需要伪装,不管东方厉的响应是什么,她需要在听到答案时保持仍有的冷静,就算会勾起不好的记忆也一样。
「请问是东方吗?」
「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阳梓嫣的女性职员?」一名年轻的男人身穿高级名牌西装,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若不是他有着一双邪魅的眼眸,加上眼神里有着抺不去的哀伤,很多小姐应会自动贴上来替他服务。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一位女职员叫阳梓嫣。」
「不会啦!我知道她调到这里,是从屏东调过来的!」
「先生,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姓阳的女职员,也许你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挥挥手,「屏东的户政人员是这样告诉我的,说她调到这里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去查清楚?」
「拜托,小姐,不然你帮我查查看,也许她又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一副愁容,压低姿态向她低头。
「先生,这我帮不上忙,请调都是我们的内部作业,不能随便透露给一般民众的。」
「可是,我是她弟弟啊!」
「那您就更不该来找我们啊!您是她弟弟,应该知道联络她的方法才对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来拜托你们查嘛!」
「先生,你可以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这比到户政事务所来找人要简单多了。」窗口小姐终于受不了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无聊男子。
男人见她不肯帮忙,只好摸摸鼻子离去。
窗口小姐瞥了他的背景一眼,伸手抓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男人一离开公家机关,立刻迎上两双忧虑掩藏着狡猾的眼眸,他暗自在心底叫声不妙,却是怎么也逃不开——人家是迎面而来,这里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叫他转身窜入后面那栋建筑里吧!
「梓安,怎样?有没有梓嫣的消息?」率先开口的男人约莫五十近六十,头发白了大半。
「没有。」阳梓安苍白的脸色在太阳下更显突兀,「该问的我都问了,但是人家不肯说就是不肯说,二伯,别找了,再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她的。」
「胡说!」阳家二伯厉声驳斥,「都找到这里了,怎么能说不找就不找?那我们之前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就是嘛!堂哥,你要放弃就放弃,但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说话的是站在阳家二伯身旁的年轻小伙子。
阳梓安一直看这个堂弟不顺眼,觉得他贼头贼脑的,心里惦记的除了钱还是钱,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吗?
他们找阳梓嫣的目的也是为了家产,会搭上他,只不过是图个方便。
一想到阳梓嫣,阳梓安就像是消了气的气球似的,就是提不起劲。
是啊!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从宜兰找到台东,从台东又奔到台南,从台南再跑到屏东,从屏东又绕到南投……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着这种本事,就像能预知他们会找她一样,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线索,但只一下子就溜走了!
她是属泥鳅的吗?
没一会儿,他又是一肚子气。
「怎么会这样呢?我看再回去屏东那里问问看好了,说不定她又跑回屏东了。」阳二伯咕哝的自言自语,「真是搞不懂,一个女孩子家,就这样跑来跑去;台湾也不过就是这么丁点大,居然让我们找这么久,都是自家人,她是在闹什么脾气?女孩子的脾气这么大,谁娶她就谁倒霉!」
不知前、不知后的,就会乱猜、乱想,阳梓安不悦的瞪了阳二伯一眼——若不是尊敬他是长辈,他宁愿自己查,说不定还比较查得东西来。
「爸,征信社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说不定有新的线索也不一定。」
「对对对,还有征信社!得打电话过去问问。」
阳梓安不禁翻了个白眼,连征信社都搬出来了,他们当作是在抓奸,还是在查外遇啊?真是够了!「二伯,我不陪你们玩了。」
「什么陪我们玩!你这是什么话?」阳二伯唰的脸上一阵青一阵黑。
「我的意思是,我们各走各的,反正你们有征信社可以靠,我就靠我自己,咱们谁也不干涉谁,OK?」
「还O什么K!什么叫谁也不干涉谁?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那笔祖产,想要一个人独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