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跳下马,把马牵到一旁拴好,然后沿着树干蹬了几步,在树枝之间跳跃,一转眼的工夫便到达树的顶端,在司徒云心的身边坐下。
「你的轻功还是一样好。」她始终记得,他是如何在山壁间跳来跳去,当时她觉得他很神奇,现在看冲击没当时那么强烈,不过还是很有魅力就是。
「你也不差。」这么高的树也能爬上来,换作一般女子,只能在树底下望着树枝兴叹。
司徒云心闻言笑了笑,承认她的轻功确实不错,毕竟她可是师承尹荷香,而尹家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轻功,如果她的轻功再不好,未免太说不过去。
「好美的夕阳。」她指着天空那一片红霞,太阳在红霞的包围下,像个金黄色的圆球逐渐往下沉,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是很美。」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呈现在武鉴钧眼前的,是一幅由灿红和金黄交织而成的画,美不胜收。
「你瞧,从这儿看,还看得到城里,是不是很有趣?」虽然现在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她相信入夜以后,万家灯火,一定更漂亮。
「真的看得到呢!」他本来以为这么远的距离,非得用望远镜才看得清楚,但堡内那支望远镜又失去焦距,没有人会调整,根本派不上用场。
「什么嘛!」听他的口气,好像真的不知道似的。「你不晓得从这儿看,看得到城里?」
「不晓得。」他挑眉。「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会爬到这么高的树上看夕阳,我没这么清闲。」
「你这么忙啊!」她好奇地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疲惫和寂寞。
「谁说不是呢?」他的语气不无遗憾。「我也希望能坐在这儿悠闲看夕阳,可惜天不从人愿。」
武鉴钧虽然没详加说明,但司徒云心已经从武老夫人口中得知,他要管理一大片产业,还得在商场上与人争斗,难怪会力不从心。
「你真可怜。」麒麟山庄也是家大业大,但有梦时舅舅掌管全局,梦意舅舅帮忙分担责任,再加上两个没用的表哥,人手还算充足,不像他得一个人扛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我可怜?」武鉴钧闻言愣住,一脸不可思议。
「连看夕阳的时间都没有了,那还不可怜?」她反问他,问得他哑口无言。
「……我只听过别人说羡慕我,还没人说过我可怜。」武鉴钧的心头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找到知已那么温暖。
「有钱不能代表一切,那些人太肤浅了。」司徒云心回答得自然,武鉴钧则是默默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细细品味。
她是个谜。
武鉴钧没忘记,她说过是为了武家的财产,才硬要留在武家堡。但倘若真的如此,武家堡多得是锦衣绸缎,她大可换掉她那身粗布衣,或是要求奶奶给她找裁缝做新衣,可是她一样都没有做,依旧穿着那身破衣服到处乱晃。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司徒云心,武鉴钧不得不承认,她就算身穿粗布衣,依旧美得惊人,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突然觉得好奇,像她这么美的姑娘,不可能没有人提亲,为什么她非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不可?
「你喜欢我哪一点?」他不禁感到疑惑,他是生得高大俊朗,但说实话,若只论外表他并不足以与她匹配,她可以找更出色的男人。
「你的钱啊!」她跟他开玩笑,昨天他会相信,可是很奇怪,现在他只会嗤之以鼻。
「正经点儿,我很认真在问你。」他要知道她对他怀抱何种感情,才知道怎么厘清自己的思绪。
「嗯……」她偏头想了一下。「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声音。」
她的答案再清楚不过,却在武鉴钧心里掀起很大的涟漪。十一年的时间不算短,得要很有耐性才挺得过去。她能挺过来,照理说应该是对他怀有很深的感情,但她的理由却简单到不可思议,害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或许后者的成分要大得些。
「其实我只有说话的声音好听,唱起歌来五音不全。」他试着说服她,他的声音好听只是假象,不值得一提。
「骗人,我才不信。」他只是想说服她自己不如她想象中美好,别以为她不知道。
「是真的。」他没有必要说谎。「我的歌声连死人都嫌难听——不,说不定还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央求我不要唱了。」
好夸张的说法,司徒云心就不相信有人唱歌会那么难听。
「唱一首歌来听听。」她给他证明清白的机会。
「什么?」要、要他唱歌?
「我没有亲耳听见你的歌声,是不会相信你唱歌难听的,你也休想说服我。」她没那么好商量!
「你想把死人吵醒吗?」他都肯揭自己的疮疤了,她怎么还不相信?
「他们若真的出来抗议,顶多我帮你打回去就是,快唱!」想打发她可没有这么容易,就算死人也别想挡她的道,她会一一清除。
武鉴钧总算见识到她有多固执,与她相较,他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完全无法相比。
「好吧,你可别后悔。」他警告她。
「我不会后悔。」她点点头,保证她绝对耐得住。
武鉴钧清清喉咙,一时之间想不到唱什么曲子,司徒云心提醒他,他可以唱当地的山歌,可能好记些。
他觉得有理,事实上他会唱的曲子也就那几首,随便一首效果都很惊人。
武鉴钧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扯开喉咙大唱山歌。「我的好姑娘呀,你为何爱别的郎呀……」
好像杀猪——不,杀牛的歌声瞬间传遍整座树林,害惨了树林中栖息的野兽。野猫也跑出来了,野兔也跳出来了,还有原本躲得好好的田鼠,被武鉴钧的歌声吓得从洞里钻出来,被觅食的野猫逮个正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都是她害的。
这一幕弱肉强食的戏码本不该发生,如果不是她硬要听武鉴钧唱歌,那只可怜的小田鼠也不会被猫抓走。
不过最受罪的当数她的耳朵,她可是坐在他旁边哪!
两手紧紧捂住耳朵,司徒云心总算了解何谓「呕哑嘲哳难为听」,简直太可怕了。
「停,别唱了!」一首好好的山歌给他唱成这样,她若是歌里那位姑娘也要抛弃他,另寻别的小伙子。
「是你自己要我唱的。」他不服气地中止歌声,司徒云心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他再不停,她的耳朵也快聋了。
「全是我不对。」出这馊主意。「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破锣嗓子,歌声太可怕了。」竟然有人可以说话和唱歌是两回事,真神奇。
「谁是破锣嗓子?」他不服气的反驳,他只是五音不全,说话好听得很。
「当然是你呀,破锣嗓子!」她对他做鬼脸,顽皮得可爱。
「你欠揍!」他作势要打她,司徒云心往旁边闪躲,一个不小心失去重心,整个人往旁边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