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已经从实招来了,只是你不肯信。」
「你那荒谬可笑的理由,会信的人不是蠢蛋就是疯子!」
「你敢不敢让我当面与项史原对质?」她一边流冷汗一边笑着,「就在二十年前,他杀了我父母,放火烧了我的家,让我变成流落街头的孤儿……他双手染满鲜血,是个肮脏的家伙,他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绝不敢在我面前抬起头来,就该跪地向我求饶!」
「住口,我不准你再继续胡言乱语下去!」
又是咻的一声,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再次袭来,薛慕晴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咬住牙关,才没有痛叫出声,但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几乎要撑不下去。
项尔盟愤怒起身,不想再浪费时间听这人污蔑自己的父亲,他冷冷的吩咐一旁的属下,「在他愿意供出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之前,只准给他水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逼供,总之别让他死就好。」
「是的,少爷。」随从面无表情的应答。
「等等,项尔盟,你回来……回来……」她还没问清他的身份……
项尔盟连理都不理,转身离开屋子,将拷问薛慕晴的事情交由其他人负责,驾马回府。
一路上他都板着一张脸,心情非常不好,某种说不出的烦躁缠着他,还有一种奇怪的不安,扰得他心烦意乱。
为什么父亲不愿他追究柳慕青行刺之事?从柳慕青出现之后,他就发现父亲常常独自叹气,像是有什么心事,却始终不肯告诉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父亲的心中有秘密,而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秘密与柳慕青有关,难道真如柳慕青所说,他父亲是杀人凶手,所以父亲才阻止自己追查?不!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才不会相信!
回到宰相府,项尔盟在前院将马匹交给下人,直接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尔盟。」头发花白的项史原在穿廊上拦下他,「你上哪儿去了?」
项尔盟心虚的沉默一会才回答,「没什么,只是感到有些闷,骑马出去逛了一圈透透气。」
「为了什么事情而心烦?」项史原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反应,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真的没什么,请爹不必担心。」为免父亲再继续追问下去,项尔盟很快的回完话,接着便迈开步伐离开。
项史原瞧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一叹,最近儿子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担心。
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某种他无法预料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想挡都挡不住……
在薛慕晴行踪未明的这段日子,霍熙朝几乎食不安稳,睡不安寝,多么想直接冲到宰相府,逼问项家父子,他们到底把薛慕晴给藏到哪里去了?
要不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薛慕晴的消失与他们有关,他老早就这么做了,也不必一直坐立难安的等待消息,就怕当自己找到人时,已经慢了一步,慕晴早已遭遇不测。
不,不会有这种事的!霍熙朝拼命甩头,不允许自己再有这种不祥的念头,她肯定能撑到自己去救她的!
霍妍雅看见大哥不过几日就已经消瘦不少,也忍不住担心,就怕还没找到慕晴姐他已先倒下来,那该怎么办才好?
「大哥,你就算再没胃口也得多多少少吃一些,填填肚子,才能撑到有消息传回来呀。」霍妍雅特地吩咐厨子煮了一碗清淡的面,亲自端到霍熙朝的房里,希望能够劝他吃下,刚才用晚膳时,他的筷子连动都没动,只看了满桌的菜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妍雅,我真的吃不下,你别再逼我了。」霍熙朝知道妹妹是好意,但他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光闻到食物的味道就让他隐隐有种反胃的感觉,更不用说放到嘴巴里了。
他抹了抹疲累的脸,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越来越心烦焦虑,甚至只要一闭上眼,就好像会听到慕晴在远方,向他求救,更是逼得他几欲疯狂。
她到底在哪里?有没有性命之危?赶紧来个人给他一点消息吧,要不然他真的要疯了。
「王爷!」此时一名侍卫急急进入霍熙朝的房里,单膝跪地向他报告,「咱们已经查到薛姑娘可能的所在地了。」
「真的?」霍熙朝欣喜的从椅子上猛然起身,激动的将侍卫拉起来,「她到底在哪?」
「在城内森林一处隐密的小木屋内。」
侍卫们照着霍熙朝的吩咐,暗中盯着宰相府,发现有可疑之人固定往来宰相府,他们便派人跟踪那些人,看他们离开宰相府后都到哪里去。
结果侍卫跟着跟着就跟到了城南的森林里,发现森林内有一栋小木屋,木屋四周有不少人守着,显然有问题。
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消息,霍熙朝已经没耐心继续等他们确认木屋内是否真的关着薛慕晴,便打算直接带人闯进去,「咱们走,马上去救人!」
「大哥,等等!你这样贸然带人闯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霍妍雅不得不阻止他,就怕兄长在失去理智之下硬来,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我现在就去确认慕晴是否真的在那,把人带回来!」霍熙朝神色凝重的冲出门,不理妹妹的劝阻。
「大哥——」霍妍雅担心的瞧着大哥急急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事非常不妥,两方要是起冲突就麻烦了。
这该怎么办才好?对方可是宰相府,哪里容得了别人到自己的地盘挑衅?
霍妍雅思考了一会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内,命令丫鬟备妥纸笔,并且要她去将驻守在王府的禁卫军小统领给叫过来,在等待丫鬟传话期间,她飞快的写下一封信,打算帮自己的大哥讨救兵。
等到禁卫军小统领到了之后,霍妍雅将已经密封好的信交给他,「我要你马上进宫去,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封信交给皇上,情况紧急,绝对不能耽搁。」
小统领将信妥善收入怀中,恭敬行礼,「属下遵命。」
霍熙朝带着二十人的侍卫队直冲城南,守城的士兵见是开平王府的人,且霍熙朝神色凝重,有一股可怕的压迫感,没有多问什么便即刻放行,不敢耽误他们的时间。
回来报讯的侍卫骑马冲在最前头领路,霍熙朝他们紧跟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到森林内,哒哒的马蹄声在宁静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楚。
守在木屋外头的守卫很快就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纷乱马蹄声,赶紧大声的示警,「大家提高警觉,有人来了!」
守木屋的项尔盟属下旋即到木屋前集合,准备抵挡敌人,并且同时向天空施放讯号烟火,请求援助。
霍熙朝一行人冲到小木屋前,二话不说便与项尔盟的人打了起来,但项尔盟的属下总共只有十人,整整少了一半,所以虽然场面混乱,霍熙朝那方还是占了上风,很快就掌控了局面。
「慕晴!」霍熙朝下马急切喊着,盼能得到响应。
被吊在屋内的薛慕晴半昏半醒,仿佛听到了霍熙朝在唤她的声音,她虚弱的睁开眼楮,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只能虚软无力的低喃道︰「熙朝……」
她现在是在作梦吗?要不然怎会听到他的声音?真希望这不是梦,她好想见他……好想好想……
「该死!竟然寻到这来了!」唯一一个守在屋内的守卫赶紧来到薛慕晴的后头,拿刀架住她的脖子,打算对方一闯入,他就拿薛慕晴的性命来做威胁。
外头混乱的打杀声持续不断,但没过多久,大门便被人从外猛力踹开,霍熙朝在混乱中率先冲了进来,「慕晴!」
「别再靠过来!」守卫将刀往薛慕晴的脖子轻压了一下,「你要是敢再靠过来一步,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霍熙朝心惊的看着薛慕晴此刻的模样,她的双手被高高绑在头顶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憔悴,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又惊又怒,真想将眼前箝制住她的男人给碎尸万段,但他更害怕薛慕晴有所损伤,只能强压下满腔愤怒,捺着性子与对方周旋,「只要你别伤害她,一切好商量。」
他一边紧盯着对手,一边寻找救人的机会,眼角余光发现对方背后的窗户外出现人影,是他刚才闯进来之前吩咐绕到屋后见机行事的手下,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争取时间,让手下有制伏敌人的机会。
而守卫打的也是争取时间的主意,讯号烟火已发,他们的人马很快就会前来支持,到那个时候情况就会大逆转。
「快滚出屋子,带着你的人马离开,再不离开,就别怪我在他身上划个几刀,虽然死不了,却是生不如死!」
项尔盟有吩咐过,别让薛慕晴死,所以守卫也不敢真的要了薛慕晴的命,就怕事后主子会怪罪下来。
听出守卫有所顾忌,霍熙朝假意顺从的慢慢往后退去,「好,我离开屋子,你千万别伤害她。」
「还嗦这么多做什么?快滚出去!」
「我这就出——」
埋伏在窗外的侍卫看准时机,从窗缝射入小刀,直中守卫后肩,守卫惨叫出声,手上的刀也跟着掉落在地,「啊!」
霍熙朝神色一凛,飞速往前冲,长腿一踢就将守卫踹得老远,不让他再有靠近的机会。
窗外的侍卫也趁此时跳窗入屋,三两下就将守卫制伏在地。
「慕晴!」霍熙朝捡起地上的刀,向上一挥将麻绳给砍断,薛慕晴顿时全身虚软的倒入他怀里,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她的背简直是惨不忍睹,被长鞭打破的衣裳沾满早已干涸的血迹,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痕,而此刻的薛慕晴正全身发热,汗水不停冒出,意识不清,状况非常糟糕。
他小心翼翼的解开她腕上的麻绳,她的手腕早已因磨擦拉扯而血肉模糊,与她的背同样不忍目睹。
他心痛至极的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就怕太用力会扯到她背上的伤,害她更受折磨,「慕晴,你再忍耐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回去,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了!」
如果他再早几日知道她的行踪,或许她就不会受到这些折磨了,他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害她遭受到这些痛苦的人!
霍熙朝暂时压下满心的自责及愤怒,将薛慕晴抱在怀里,由侍卫护着走出小木屋,准备回到开平王府,小木屋外两方人马依旧在激战,不过是霍熙朝这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项尔盟的人根本阻止不了霍熙朝将人带走。
「霍熙朝,我不准你将人带走!」
项尔盟带着援军在此时抵达,挡住离开的小路,随着项尔盟过来的有十多人,一时之间形势大变,这下子倒是换项尔盟的人手比霍熙朝要来得多。
本在缠斗的两方人马分别朝自己的主子靠拢,保护主子,双方壁垒分明,互相瞪着彼此,却不再轻举妄动,气氛异常的凝重。
霍熙朝愤怒的对项尔盟咆哮,「项尔盟,亏你是朝廷命官,居然知法犯法,不仅私下掳人,还动用私刑,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