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巩尚书朗笑出声,身旁的仆人接下礼物,拿到一旁去放。
巩尚书开心的与霍熙朝话家常,滔滔不绝的说着,霍熙朝也捺着性子应付,本以为在场宾客众多,巩尚书忙着去招呼其他人顶多与他说一会儿话,却没想到巩尚书不但没离开,甚至还拉了几位宾客与他谈起天来。
「世佷呀,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何时准备成家呀?」巩尚书笑眯眯的询问。
「是呀,王爷,令妹都已经在前阵子成了亲,怎么你还孤身一人呢?」其中一位宾客附和道。
霍熙朝暗暗一惊,这个老油条,该不会打算在众人面前向他逼婚,要他应下与巩娉婷的婚事?
「成亲之事要看缘分,如今我只能说缘分还未到。」他四两拨千斤的答。
「是吗?凭王爷的家世,王爷只要开口,肯定有一大群姑娘主动上门抢着要嫁给您呀,怎会没有缘分?」又一位宾客说道。
「多又有什么用,还得与王爷门当户对才行,不然王爷怎会看得上眼?」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要论门当户对的话,现下不就有一个好人选?」
霍熙朝笑笑的不发一语,等着看这群被巩尚书刻意找来的说客还想说些什么,虽然他不用猜也知道,话题一定会绕到巩娉婷身上去。
果然,其中一人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巩大人的掌上明珠可不就是个好对象,要论门当户对,还有谁比得上巩大人的千金?」
巩尚书得意的轻笑出声,先前几次要提结亲之事,都才起个头就被霍熙朝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过去,他这次可学聪明了,不自己开口,让其他人在一旁推波助澜,要霍熙朝躲也躲不掉。
「是呀,巩大人的千金尚未出阁,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正是天作之合?」
「巩姑娘才貌双全,配我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人不是太可惜了些?诸位大人还是别乱点鸳鸯谱的好,巩姑娘该配更好的人。」霍熙朝拐个弯婉拒。
「王爷,您过谦了……」
「王爷这么说,难道是连才貌双全的巩小姐都看不上眼?」
「不会吧?要不然王爷您倒说说看,哪样的姑娘才入得了您的眼?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吧?」
到底哪样的姑娘才入得了他的眼?说实话,霍熙朝倒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人,他一直无法真心接受巩娉婷,或许就是这原因,她那像是需要有人无时无刻呵护的模样,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类型。
突然之间,他脑海内闪过柳慕青的样貌,霍熙朝心头大惊,不懂自己怎会对柳慕青有不明的期盼?
他与柳慕青之间虽然始终不对盘,但不可否认,柳慕青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深藏不露,他虽然总是被柳慕青给气得牙痒痒的,但如果巩娉婷与柳慕青要他选一个面对,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柳慕青,与柳慕青暗中较劲要比陪巩娉婷说些风花雪月之事要来得有趣太多了。
但……他怎能拿柳慕青与巩娉婷相比?柳慕青不但是他的妹婿,还身份不明,可疑至极,更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喜欢个男人!
「王爷,你怎么了?突然发起愣来?」一名宾客叫唤。
「呃?」霍熙朝回过神,下意识往身旁一瞧,才猛然惊觉,原本跟在他旁边的柳慕青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那个家伙到哪去了?这里是巩府,他可别乱来闯什么祸呀!
柳慕青在霍熙朝被巩尚书所找来的说客团团围住时,趁机悄悄离开霍熙朝身旁,开始寻找她此行的真正目标。
她将自己混在众宾客里,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视线很快停留在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真的来了!
柳慕青所注意的人正是当今宰相的独子项尔盟,他今年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凭着家世及自身的优秀官拜刑部侍郎,是个备受瞩目的青年才俊。
项尔盟正与其他来贺寿的宾客说话,说到一半,敏锐的察觉有人窥视,他狐疑的朝柳慕青所站的方向瞧过去,幸好柳慕青机警的躲到柱子后头,才没被发现。
她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换个位置继续偷看项尔盟,他早已收回视线,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厅内陆陆续续有丫鬟奉茶给宾客们解渴,其中一名丫鬟正要奉茶给项尔盟及他身旁的客人,柳慕青见状心生一计,从一旁摆满新鲜水果的桌上,摘下一颗葡萄,将葡萄朝那名丫鬟的后膝窝弹了过去。
「啊!」
丫鬟惊呼了声,脚一软,原本要递给项尔盟的茶就翻倒在他胸前,茶水淋得他一身湿。
丫鬟眼见自己闯了祸,又惊又恐,不断的朝项尔盟道歉,「大人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发生什么事了?」巩家总管发现有骚动,赶紧过来关切,见到项尔盟一身湿,同样讶异的连声道歉,「项侍郎,真是对不住,是咱们丫鬟太过笨拙,才会害您——」
「不碍事。」项尔盟轻蹙眉头,并未因这一点小事生气,只觉有些麻烦,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手巾,稍微处理一下胸前的狼狈。
「请项侍郎至咱们的客房稍待一会儿,小的即刻去准备新的衣裳让您换上。」总管马上想出妥善的处理办法。
项尔盟点点头后,总管就亲自带路,两人走出热闹的前厅,柳慕青随后也跟了出去,暗自欣喜,事情果然如她所设想的发展。
总管将项尔盟带到宁静的客房后便匆匆离去,柳慕青则躲在客房边的小庭院里头静待时机。
没过多久,总管捧了一套新衣裳进到客房内,并且退出客房,在门外等候差遣,柳慕青无声的来到窗户边,伸手将窗纸戳出一个小洞,偷瞧里头的情况。
只见总管送进的新衣裳放在桌上,项尔盟正背对着她脱下上衣,她聚精会神的盯着,眼楮眨都不眨,看他露出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背肌,一路向下……
此时,一只大手突然从她的背后伸来,捂住她的嘴,她因为偷看得太过专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头的男人扣住腰身,猛力压蹲在窗户下方,错失掉偷看项尔盟腰际的最好机会。
「你在干什么?」霍熙朝极小声的在她耳边低骂,「你居然做出这种下流的行径?」
他一发现柳慕青从自己身边消失,乐得有借口摆脱掉巩尚书及那一群说客,赶紧找人去,却意外看见柳慕青鬼鬼祟祟的离开前厅,往巩府的后院走去,便远远的一路跟随,想搞清楚他又在搞什么鬼。
但一看之下真是不得了,柳慕青竟在偷窥别人,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霍熙朝恼得真想直接劈死他,他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如果房内的人是个清白的姑娘家,他们该如何给人家一个交代?
柳慕青听到霍熙朝的声音,顿时气得想破口大骂,这家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就这样破坏她的好事,如果不是她的嘴还被他给捂住,或许她真的会大骂出声!
没过多久,项尔盟已经换好衣服,从客房内走出来,总管客气的向项尔盟行礼,「项侍郎,您换下的衣裳咱们会在清洗干净后送还至宰相府,多谢项侍郎不计较下人的失礼。」
「这只是件小事,总管无须挂怀。」项尔盟同样有礼的答。
霍熙朝与柳慕青躲在暗处,所以项尔盟及总管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两人旋即离开后院,再度回到前厅去。
霍熙朝没想到从客房内出来的人会是项尔盟,直到项尔盟已经走远之后,他才不敢置信的瞪着柳慕青,「你……偷窥项尔盟更衣?」
难道这个家伙……有断袖之癖?要不然怎会不偷窥女人而去偷窥男人?
柳慕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多诡异,又想到自己隐藏的秘密,心一虚,决心装傻到底,「我不晓得他进房是要更衣。」
为什么她的计划都会被霍熙朝给破坏?这男人是她的克星吗?真是气死人了!
「那你在这偷窥是想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很眼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一不小心就跟着他到这儿来了。」
「柳慕青,说实话!」
她硬着头皮答道︰「我已说了实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
霍熙朝努力忍住气,要不然他恐怕真的会失手将柳慕青劈死,但这里是巩家,今日还是巩尚书的寿辰,他不该在此时触巩尚书楣头。
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有多气,他也只能忍到回家再说!
「大哥,你为何突然要我与慕青分房呢?」
霍熙朝借口身子不太舒服早早离开巩府后,就带着柳慕青回王府内,一回到王府,他二话不说,就要总管叫霍妍雅到他的书房内,说有要事相商。
霍妍雅十分纳闷,想不透兄长有什么事情好和自己商量的,直到进了书房,见到大哥,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要自己与柳慕青分房。
「我要你们分房是为了你好,绝对不是要害你。」霍熙朝不知到底该如何告诉妹妹柳慕青的怪异之处,只能如此回答。
「到底是怎么为我好,你要是不说明白,我又怎么知道?」霍妍雅态度坚定的回答,「除非大哥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是绝不会与相公分房的。」
「你……」霍熙朝非常挣扎,最后还是妥协了,「柳慕青那个人不可靠,我不放心你继续与他在一起。」
「怎么说她不可靠?」
「他曾经背着你上青楼。」
霍妍雅愣了一下,表情却没有半点嫉妒之色,纯粹就是讶异,「这样啊……那我回去好好和她说说,相信她绝不会再犯的。」
慕青姐去青楼做什么?当然不可能是去风流,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之后再来好好问一问。
「你不气恼?」霍熙朝狐疑的微蹙眉头,他的妹子居然肚量如此大?
「呃?」霍妍雅赶紧装出不悦的表情,「恼呀,当然恼,所以才要与她好好的‘说说’呀。」
听到自己的丈夫上青楼,她的反应竟如此平淡,还是站在柳慕青那边?霍熙朝更加担心,看来妹子被柳慕青迷惑得很彻底。
他不死心,再说出另一个秘密,「他还偷窥男人换衣裳,恐怕男女皆爱,行为放荡。」
「噗——」霍妍雅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强吞下笑意,「她偷窥谁换衣裳?该不会是大哥你吧?」
难道慕青姐对大哥有意思?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有趣了!
「谁要让他偷窥!」霍熙朝没好气的赶紧表明清白,「是刑部侍郎项尔盟,他今日跟着我去巩府贺寿,居然偷溜去看项尔盟更衣,还打死不承认自己在偷窥。」
若是偷窥他,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气恼,但一想到柳慕青偷窥的人是项尔盟,他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等等,他在不是滋味什么?霍熙朝又陷入震惊中,越来越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思绪一团混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明知道柳慕青有问题,他却又不自觉的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那种在意很奇怪,并不只是单纯的担心妹妹遇人不淑,还有……
霍熙朝猛力甩头,不愿面对某个越来越清楚的答案,甚至是存心逃避,想把那答案甩得越远越好。
「项尔盟?」霍妍雅内心讶异,难道慕青姐所说的那件事,与宰相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