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小姐,真的很抱歉,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实在无法答应这门婚事。」
「鹏公子不必介意,因爲我的心里也早就放了其他人了。」朱羽茵苦笑着,赶紧将放在膝上的一包沉重的锦囊交给他,「这给你,让你在路上应急可用。」
那是一只以淡蓝色锦缎爲底,绣上一只展翅翺翔大鹏鸟的锦囊,他打开封口一看,才发现里头放了不少大额银票及便于使用的小碎银,顿时讶异不已。
「朱小姐,我不能……」
「你一定要收下,因爲我能帮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这个了。」她坚定的说着,「离开长乐县,去帝都明曜城,想办法与静王见上一面,等见到静王之后,我相信你就安全了。」
静王闻人玄羲与太子是同母所出,并且淡薄名利,对权力争夺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她相信,提点太子去找静王,是对他最安全的一条路。
她能帮他的就只有这样了,接下来的事情,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想静静的在长乐县过活,终老一身,她绝对不会嫁人,无论对象是谁,她都绝不答应。
因爲她的心早就给了闻人玄绪,对她来说,她早已经嫁过人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
就算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切也不要紧,只要她自己明白,也就够了……
闻人玄绪爲了向太子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利用早就与太子貌合神离的太子妃,在船上制造了一场「意外」,让太子落河失踪,又命封无涯设下绝命咒,务必要让太子死在外头,再也回不来。
要了太子的命、夺太子之位,就是他对太子所做的报复,既然他因太子而失去了挚爱,就要把太子所拥有的东西全都夺过来!
恨只恨太子福大命大,落河不但能够顺利脱险,加诸于身的绝命咒也在即将成功前被人破解!他甚至派封无涯去袭击正踏上回京路程的太子,却也在郦水城外被赶去救援的五皇弟阻止,而太子也因受到剌激而恢复记忆。
现在,太子顺利回京了,他夺太子位的计划也跟着停摆,上天始终在与他作对,就是不让他报仇。
「可恶!」
闻人玄绪在书房内,狠狠的捶打书架,震得书架摇晃猛烈。
他神色阴郁,咬牙切齿,继续思考对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太子得到应有的报应,并且不会再受到阻碍?
他就不信太子是只九命怪猫,怎么杀都杀不死,就算真是九命怪猫,命终也有用完的时候,不是吗?
所以只要他锲而不舍,绝不放弃,他相信总有成功一日的!
「王爷。」此时一名仆人进到书房里,紧张的说:「王府内有客人来了,想求见王爷。」
不能怪这个仆人如此紧张,只因王爷的性情大变,常常无缘无故动怒,而他们却连他动怒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客人?」
「是……太子殿下。」
闻人玄绪锐眸一瞪,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仆人明显感受到王爷正在发怒,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他冷哼出声。这太子真够大胆,这样都不怕死,居然敢来踩他的地盘!
好呀,他就等着瞧,看太子打算来做什么,是亲自来送死吗?
闻人玄绪来到前厅,还没踏进厅里,就见太子表情有些凝重的坐在厅内等待,他一边迈开步伐,一边嘲讽道:「真是稀客,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历劫归来,不是应该待在东宫殿内好好休养,怎还有心情跑到我这儿来作客?」
见到三弟出现,闻人玄卿即刻起身,凝重的神色不改,「三弟,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解,所以我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与你好好谈一谈,将误会解开。」
「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他冷冷回绝,「除非我的王妃能够死而复生,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你爲什么始终认爲是我害死她的?」闻人玄卿忍不住叹气,如果当时还有第三人可以作证,或许他就不必蒙受这不白之冤了。「我可以对天发誓,三弟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如果太子今日前来只是爲了想澄清这件事,那么请回吧,恕皇弟没那个心思与太子在这个问题上头多说。」闻人玄绪很不耐烦的下完逐客令,就打算转身离
「三弟,等等!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我什么都不想看,太子别白费力气了。」他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回身子。
「你真的不想看?就算这么做你肯定会后悔?」其实闻人玄卿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还是故意夸大,就爲引出三弟的好奇心来。
闻人玄绪眉一蹙,终于转过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人玄卿从怀中掏出了朱羽茵给他的那个锦囊,递到他面前,试探性的问:「这东西,你可有兴趣?」
谈梧霜爲了爱跟着闻人玄卿来到明曜城,不久前她在梦中看到闻人玄卿将这锦囊拿给闻人玄绪的一幕,认爲朱羽茵肯定与闻人玄绪有某种关系,而他们兄弟之间的心结,也很有可能因朱羽茵而化解。
所以她要闻人玄卿找机会来见见闻人玄绪,她相信事情会有好进展的!
果然闻人玄绪一瞧见锦囊,就错愕的睁大眼,锦囊上所绣的大鹏鸟,他再熟悉不过了,因爲正是他亲手所绘的!
他即刻抢走太子手中的锦囊,仔细看手艺,与茵儿留下来的那些绣帕是一样的,就象是她亲手绣出来的一样。
「你怎会有这个锦囊?是什么时候到手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闻人玄绪一改态度,难掩激动的问。
闻人玄卿暗暗讶异,还真被谈梧霜给说中,他此次过来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
「我流落到长乐县城时,是被一名商贾之女所救,当我要离开回京时,她用这个锦囊装了盘缠给我,所以我才会有这个锦囊的。」
「商贾之女?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朱羽茵。」
「朱羽茵?」闻人玄绪内心的震撼更是强烈了,「哪一个茵?」
「碧草如茵的茵。」
给我一个名字,只属于咱们之间的名字。
茵。
什么茵?
碧草如茵的茵。
「碧草如茵的茵……」闻人玄绪低声喃道,想起与她之间曾经有过的对话,她也是碧草如茵的茵,这究竟只是凑巧,还是……那一个朱羽茵,就是曾经陪伴在他身边的茵儿?
难道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不是用姚孟筝的身子,而是改用这个叫做「朱羽茵」的女人身子?
若是只有一个相似之处,可以叫做巧合,但若是相似之处超过两个以上,那还会是巧合吗?
无论如何,他都打算去一探究竟,搞清楚这个「朱羽茵」到底是不是他的茵儿!
「你说她是长乐县的商贾之女,她住在长乐县何处?」闻人玄绪努力压抑着激动询问。
「朱家在长乐县非常有名,住在城西,专门经营各种吃喝嫖赌的事业,你在那里随意找个人问,他们都能告诉你朱家在哪儿。」
闻人玄绪即刻转身,已经迫不及待飞奔到长乐县去。
闻人玄卿却又在此时开口,「三弟,再等一等!」
他停下脚步,不过没有转过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若是真想去见她,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心里先有个底,免得等真正见到了面,你出现任何震惊错愕的反应,有可能会伤了她。」
闻人玄绪微蹙起眉,转头瞧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朱小姐她……从小不良于行。」闻人玄卿表情慎重的说,「她是一个好姑娘,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行走,是个半残之人。」
果然,闻人玄绪面露错愕,无法即刻接受这个惊人消息,迟迟回不了神。
她……无法行走?他脑中猛地闪过她刚依附在姚孟筝身上时,像个新生婴孩似的努力练习走路,甚至还因此跌了不少次,难道那根本就不是卧床太久的后遗症,而是……她本就不良于行,完全不会走路?
似乎越来越多迹像显示,这个朱羽茵与他的茵儿真的有某种关系存在,绝非纯粹的巧合那么简单!
「这样子,你还想去见她吗?」
闻人玄绪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脚步坚定的往门外走去,以此表明了他的答案。
他很快就厘清了自己的情感,无论她是美是丑、是残缺是完美,只要她是与他心灵相契合的那个茵儿,他就要她。
他爱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心魂,那才是最重要的!
封无涯躲在前厅外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眉心紧蹙,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当初依附在姚孟筝身上的那个魂魄,真的还没消失,又依附着另一个身子活过来了?这对他来说,是大大不利的消息!
王爷对太子的愤恨之心,完全是靠着失去挚爱推动的,要是失去了这一个理由,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前功尽弃,再也无法煽动王爷争夺太子之位。
不行,他必须跟着去瞧瞧,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坏了他筹备已久的大事!
闻人玄绪只带了少数几名心腹便出门了,他本要封无涯随行,但封无涯却以近日京里可能有异变,必须留下来才好帮王爷挡下因异变而可能出现的祸事,请求留在礼王府。
闻人玄绪急着想见朱羽茵,也就没有心思多理会,封无涯不跟就不跟,他带着其他人即刻上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一来到长乐县城,他马上命人打听朱家的事情,发现朱家小姐朱羽茵曾经病重昏迷好长一段日子,直到半个月前才又再度苏醒过来,这个奇迹可被长乐县民津津乐道的讨论着,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仔细推敲,会发现朱羽茵病重之时,也就是姚孟筝负气跳池后昏迷不醒的时候,而朱羽茵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正是茵儿依附在姚孟筝身上在礼王府生活的时候,甚至茵儿因意外离开姚孟筝的身子,就此断气后,原本昏迷不醒的朱羽茵也在同样的时间苏醒,每个关键点都非常完美的衔接上。
他越来越肯定,朱羽茵与他的茵儿一定有关系,很有可能朱羽茵在病重时魂魄离开身子,依附在姚孟筝的身子上,与他生活了那一段日子,之后发生意外,她的魂魄被迫离开,才又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内,再度苏醒过来!
所以他在搞清楚朱家的所有状况后,就迫不及待的到朱家去,希望能见上朱羽茵一面,确定她是不是就是他的茵儿。
而朱羽茵在将太子放走,亲自毁了自己的婚事后,不得不以死要挟爹爹,别再逼她嫁人,朱金只能重重一叹,不再强迫女儿,因此在太子离开后,她的日子也很快就重新恢复平静。
「小姐!」桃儿急急忙忙冲入朱羽茵的房内,表情非常的困惑,「有人想要求见小姐。」
正坐在床上看书的朱羽茵将书册给放下,「有人想见我?」
这倒奇了,基本上,她深居简出的,根本就没有朋友,又怎么会有人特地来见她呢?
桃儿非常用力的点头,「老爷要奴婢来问问,看小姐见是不见。」
「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说,我怎知到底见是不见?」
「那人说,他是从京城来的礼王爷,叫做闻人玄绪。」
听到登门求见的人是礼王爷,朱金整个人都傻眼了,一度怀疑来人是骗子,但闻人玄绪带上长乐县令证明自己的身分,并且登门求见的礼物也是稀世珍品,朱金想要不相信都不行。
闻人玄绪求见的理由,是代替太子来感谢朱羽茵当初的救命及收留之恩,朱金这时才知道,原来落难的「阿鹏」居然是当今太子,他差点就强押着太子当朱家赘婿了。
「闻人玄绪?」一听到他的名字,朱羽茵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出现在长乐县。
他爲什么会来到这儿?还指名要见她?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不见!你出去告诉他们,管他是王爷还是太子,我都不见!」她激动的双手紧握在胸前,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