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内心有些酸涩,也挺不是滋味的。难道在她心里,他并不值得信任,所以刚才才会害怕让他知道,躲得飞快?

但除了酸涩之外,他对她更多的是心疼,她一个姑娘家,肩膀又瘦又小,如何能够一个人扛起强大的压力,还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辛酸?

突然间,他多么希望她能够脆弱一些,能够主动向外寻找帮助,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埋头面对危难,所有痛苦都往肚里吞。

这个傻姑娘,让人又心疼又不舍的傻姑娘……

季清音一整晚都不曾阖过眼,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新的一日到来,她却得继续捱到夕阳西下的时刻,才能到城西外的土地庙将侄子换回来。

今日从一早就开始下起雨,气温也降低了不少,季清音却像是感觉不到凉意,单薄的身子没有多添衣裳,就这样撑着伞走出家门,到闻府去退了教职。

“季师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教了?”

偏厅内,秦知权讶异不已,虽然他已经先从主子那里知道季清音将琴给卖掉的事,却没想到她连琴都不教了,推掉目前唯一能够挣钱的工作。

而且她的神色明显憔悴,看起来状况很不好,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真让人不得不担心。

“因为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恐怕无法顾及到教琴之事,我不想耽误小姐学琴的时间,只好辞去教职。”季清音非常慎重的向秦知权行礼,“很抱歉辜负贵府的托付,请秦管事再去寻找其它琴师吧,感谢贵府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短时间内,她大概连一张最普通的琴都买不了了,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当琴师?就算他们不介意,她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再占着这个位置不放。

秦知权想办法再三劝留,季清音还是坚持辞去教职。离开闻府,她回到家将五百两银票安放在怀中后,就提早出发,到城西外的土地庙等待。

城西的土地庙因为地点有些偏僻,已经荒废多时,很久没有人来祭拜,所以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屋梁上也结了不少蜘蛛网。

季清音一个人在废弃的庙内等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她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将侄子平平安安的带回家。

外头的雨依旧下着,似是永远不会停止,她的衣裳早已沾了不少湿气,越站身子越寒,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她才终于见到两名陌生男子接近土地庙,那两个男的面貌有些凶恶,看起来就是地痞流氓一类的,果然不是什么好家伙。

男子进到庙里,即刻对季清音扬起冷笑,“季姑娘,咱们要的五百两赎金你带来了吗?”

“我侄子呢?”她努力保持冷静,不显畏惧,与他们周旋起来。

“咱们怎知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招,或是筹不出赎金来,当然得先确定能够顺利得到赎金,咱们才会将他带过来还给你。”

“真的?”季清音紧蹙起眉头。口说无凭,她怎知他们到底有没有骗她?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想让你可爱的侄子继续受惊,咱们也不痛不痒。”男子痞痞的耸肩。

季清音愤怒的紧咬下唇,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屈服,将怀中的五百两银票拿出来,“这里总共五百两,拿去吧。”

其中一人前来拿走她手中的银票,回到另一个男人身旁,两人看了看,还真的是五百两银票,不多也不少。

他们本以为她一个姑娘家,能凑出一百两赎金就已经很不得了了,没想到她居然真凑得出五百两,而且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

两人对望一眼,眸中闪过邪恶的笑意,其中一人将银票收入怀中,毫不客气的说:“谢啦,这银票咱们就收下了。”

“既然你们已经收下赎金,是否可以将我的侄子还回来了?”

“很抱歉,咱们只被交代要来收钱,可没被吩咐要将侄子还给你,所以……”

男子毫不惭愧的笑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季清音神色一变,“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为只要能顺利交出赎金,就能见到你的侄子?事情没那么容易,你再慢慢等吧。”

话一说完,两名男子即刻冲出土地庙,带着赎金跑了,季清音惊慌的赶紧追出去,没想到他们居然收了钱却不肯放人。

“站住!还给我,把我的侄子还给我!”

她在雨中不停的奔跑,却追不上他们,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惊恐的不断喊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几欲崩溃。

“还给我——快还给我——啊——”

她一脚踩入路中央积水的小坑洞内,整个人扑倒在泥水中,跌得一身狼狈,不只全身疼痛,还头晕目眩的,几乎快昏了过去。

“季姑娘!”

闻人玄羲带着六名属下赶至,其中三名往前追赶那两名男子的行踪,另外三人与他则停在季清音身旁。

他赶紧蹲下身扶起她,担心地问道:“季姑娘,你还好吗?”

他从昨日发现她的异样就派人暗中守着她,在知道她来到城西的土地庙后也暗中跟来,就是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给我……为什么不还给我……”她紧抓住他的衣袖,终于承受不住的崩溃痛哭,不断的追问:“咱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将我的侄子抓走……为什么……”

所有积累的压力与惊恐瞬间爆发,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除了痛哭咆哮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的侄子……她仅存的支柱……还给她,快还给她!

闻人玄羲的心跟着紧紧抽痛着,将她紧抱在怀,试图安慰她,“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们的行踪,一定会替你将侄子找叫来的。”

“那是我大哥大嫂留下来的唯一孩子,要是失去他,我也不想活了,我不要活了!”她在他怀里失控的挣扎,雨水夹杂着泪水,早已湿透一身。

他只能继续紧抱着她,免得她挣扎得太过用力反倒伤了自己,“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你不必害怕,只要相信我!”

她这瘦弱的身子到底承受了多重的痛苦?若是可以,他宁愿痛的人是他,他愿意承担她的痛苦,只要能让她好过一些,别再如此崩溃激动。

他能让她依靠的,只要她愿意的话,他会成为她最坚固的堡垒,谁都无法再伤害她!

“呜……初兴……初兴……”季清音继续在他怀里挣扎,又哭又叫,直到筋疲力尽,才受不了晕厥过去,脸色惨白得可怕。

“季姑娘?”闻人玄羲惊慌的赶紧将她打横抱起,飞快的将她带回去,就怕她有任何万一。

他急如星火的将她带回闻府,见到仆人经过就喊——

“快去请大夫过来!”

仆人先是吓了一跳,因为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的激动,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答复,“是。”

闻人玄羲将一身湿的季清音送入客房内,要丫鬟赶紧帮她换下湿衣裳,自己也回房去将湿衣换下,随即又回到客房,关心她的状况。

闻人白萦在听到消息后也来到客房,关切的问:“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他现在根本无心向十妹解释情况,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清音似乎很难受,双眉始终紧蹙,他也忍不住跟着蹙起眉。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被仆人急急请入客房内,“大夫来了!”

闻人玄羲马上退到一旁去,让大夫替季清音诊治,他心里焦急,嘴唇抿得死紧,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很不好受。

瞧着五皇兄的反应,闻人白萦不得不开始佩服起季清音来。从前的五皇兄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淡定态度,这些年来也只有季清音能勾动他的心绪,甚至让他慌了手脚,终乎比较像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等到大夫诊治完,闻人亥羲即刻询问:“大夫,她到底怎么了?”

“这位姑娘是因为承受过大压力,心力交瘁才会晕过去,我开一些安神的药方子,只要她的情绪能够稳定下来,就不会有大碍。另外,她有一些受寒的迹象,不过只要赶紧服下祛寒的药,很快就能够痊愈。”

知道季清音没什么性命危险后,他终于能够暂时松一口气,“多谢大夫。”

大夫离去,闻人玄羲就坐在床边,亲自照看着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多么希望她能够赶紧苏醒过来,而闻人白萦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干脆就先离开客房,不想碍人的眼。

季清音就算在昏迷当中,眼角还是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闻人玄羲伸手轻抹掉那令人心疼的泪水,心中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答案。

他要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不再让她孤伶伶的一个人承受痛苦,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他会努力让她快乐,不再有愁苦的机会,他会用自己的羽翼好好保护她,成为她最强而有力的依靠!

此时秦知权轻推房门进入,脸上没有平时嬉笑的表情,非常正经,“爷,咱们派出去的人已经探到消息回来了。”

闻人玄羲的眸光一锐,难得显现肃杀之气,“很好,咱们走吧。”

他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不在意的事情气恼,但只要他的脾气一被勾起,那就不是轻而易举便能了事的。

他不但要平安的将季初兴给带回,那些让她痛苦的人们,他也不会放过,绝对要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季初兴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在哪里,但他很冷静的坐在黑暗的小屋子内,等待逃出去的机会。

他双手和身子被用麻绳捆绑在一起,就连双脚也是,根本无法随意动弹,屋外偶尔有男人交谈的声音,只有三餐时间会有人拿饭进来喂他。

与姑姑一同从京城逃亡到郦水城的那一路上,他又哭又闹的,使尽脾气,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那一点用也没有,只会让自己与姑姑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绑他,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想办法平安回去,要不然姑姑会很伤心的。

姑姑只剩下他了,他不能让姑姑孤单一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到姑姑的身边!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出现了奇怪的骚动,好像有个不少人在打架,叫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着实让季初兴吓了好大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他很想靠到门边一探究竟,但他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能起身,想走也走不过去,只好继续坐在角落静待发展。

没过多久,一个拿着长刀的男子冲入屋内,一脸狰狞的朝他扑过来,“我就不信拿你当人质,他们还敢有什么动作!”

季初兴惊愕的瞪大眼,完全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凶狠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不准碰他一根寒毛!”

另一道灰色身影如闪电般迅速进到屋内,在男人即将抓住他的那刻挥臂一扫,狠狠将男人往旁打飞出去,撞上墙壁,惨叫出声。

季初兴眼睛张得大大的,连眨都没眨一下,脑中满是灰色身影刚才那气势磅礴的一击,衣袖翩飞,又强又飘逸,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武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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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满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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