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应辟东勾着笑,老天,他总算笑了!但凌飞扬还来不及感激老天爷的恩赐,马上就被将了一军——
「我所有的事飞扬都很清楚不是吗?」
她眯着眼瞪人。
她咬着牙瞪人。
她毫不掩饰怒火,当然应辟东也清楚感受到了。
他看着她,飞扬向来不掩饰情绪,开心就开心,生气就生气,伤心时也不会隐满。
刚结婚时,个性如此活泼的女人来到他的生活里,不讳言他极度不习惯。
对于婚姻,他可以让家人安排,但没法立即接受生活变得如此热闹,恰巧日本厂房有人事大变动,他必须长时间留在日本,本以为在新婚期间冷落妻子,对女人而言铁定是无法承受的大事,没想到他的妻子并不是一般女人,一个月后他回到台北,飞扬依然很活泼,回国当晚立即缠着他逛夜市。
她倾全力规划安排他们的婚姻生活,完全占据他回台北时的每个空档,她像勇往直前的战士,眼里没有退缩,只要她想要的,铁定缠着他一起完成。
飞扬总是带给他许多的惊喜,当然也包括那日离婚的要求。
「我有说错吗?」应辟东淡淡地问。
相亲女主角疑惑地来回打量男主角和媒人之间的互动,说不上哪里怪,但他们好像有某种程度的熟识?
凌飞扬当然不能任由前夫随便两句话就毁了她的招牌!
她收起怒火,盈盈笑着圆场。「应先生当然不会有错,有错也一定是我的错,只是应先生真的考倒我了,会员的基本资料就算再怎么详细,也还是白纸黑字,当然感觉最重要喽!您的一切应该由雅君老师亲自感受才准确呢,我想雅君老师应该很愿意吧?呵呵呵……」
女主角原本的疑惑被凌飞扬轻易击退不说,整个人陷入幸福氛围里,整张脸红通通的。
「我当然愿意。」
太好了太好了,男主角不说话没关系,女主角只要说出关键字,身为红娘的她就可以退场休息啦。
而「我愿意」就是关键字,红娘当然不须全程陪吃饭,时间是留给男女主角培养感情的。
「那应先生,我就把雅君老师交给你喽,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请珍惜这个福位喔,呵,也不怕两位知道,这个位子啊,依过去敝人在下我的丰功伟业,是绝对会配对成功的好位子!」
说完,凌红娘由坐垫跪坐然后起身。「我等两位的好消息,再见喽!」
她亮着开朗的笑容说再见,认为这是最完美的结束。
以雅君老师的条件,应家会喜欢她是预料中的事。
应辟东算你前世有烧香,才能连续两段婚姻都遇见好女人,哼!
只是千算万算,她忘了自己的前夫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大混蛋!
她火烧屁股离开,经过结帐柜台,只来得及和日籍老板娘挥挥手打招呼,随即走出户外,这时的凌飞扬一心只想落跑,压根儿没注意应辟东竟跟着她离开包厢……
凌飞扬停下脚步,有些恍惚地望着阴暗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太阳公公都躲得不见影子,这样的天气,让人怎么会有好心情呢?
她拿出手机拨给小红。「任务结束,我不进公司了。」
「不进公司?你要去哪里?」
「就闲晃呗,明天早上见。」
凌飞扬结束通话,说闲晃是真的闲晃,她在人行道闲晃,一条街接过一条街,l路晃到附近的小公园,在大树下的石椅坐了下来。
看来,黯然的情绪似乎过头了……
她很坚强没错,心灵自愈能力更是一把罩,但哪怕是她,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前夫即将再婚的茫然若失……咕,当然会再婚,这毫无疑问好吗?她可是红牌红娘呢!
「红牌的媒人礼收十万会不会太狠?」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一定得意,既然她还在调适心情,那就讨个大红包,用钞票安慰自己,十万对应家而言小case,与其胡思乱想有的没的,反倒应该好好盘算要收多少红包心情才会平衡。
「还是……二十万好了?」
「我只值二十万?」
突然冒出的低沈嗓音差点把凌飞扬吓到心脏跳出来!
她双手捣在胸口,惊恐地看着坐在身旁阴沉沉的男人——
老天,不是吧?!
「你怎么在这里?!」凌飞扬失控大叫。
应辟东没好气地看着身旁没心没肺的女人,原以为她一脸恍神是不舒服他和别的女人相亲,内心还在沾沾自喜,没想到她竟然在盘算要收多少媒人礼?
男人像锅底般灰的黑脸写着「不爽」两个字,他冷冷回击。「这里是公园,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凌飞扬跳起来。「你在这里,那雅君老师呢?!」
「正在用餐吧,餐费我已经结清了。」男人显得很不耐。
凌飞扬气到蹦蹦跳,不断跺脚。
「吼,应辟东,你怎么可以这样?!把人家女士留在餐厅这很没礼貌好吗?雅君老师条件这么好,是我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人气定神闲瞄着暴跳如雷的前妻,凉凉地说:「合约有规定VIP一定要一次选定吗?」
啊?
「我很好奇合约里有没有这项条款?」
啊?!
这下,凌飞扬像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没力了。
她是生气没错,生气好不容易作好心理建设,应辟东却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那她不就白白茫然若失?
但,话说回来,应辟东也没说错啊,哪怕不是VIP,认识对象都可以多多选择的……
她沮丧地坐了下来。「合约里没有这条……」
「所以我可以来公园闲晃吧?」
呿,真是可恨的男人。
她嗤鼻,仰头看着愈来愈阴暗的天空。「闲晃是你的自由,但把人家丢在餐厅真的很没礼貌。」
男人不觉得他有错。「快刀斩乱麻没听过吗?」
「也是啦,应先生要是太有礼貌、太过完美的话,雅君老师如果陷得太深,我也难处理,你没礼貌好像也有道理出。」
应辟东摇头,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飞扬是眨还褒。
他将一只纸袋递给她,里头是盒装寿司、茶碗蒸和一瓶绿茶。「中餐还没吃吧?」
凌飞扬由纸袋的LOGO看出是同一家日式餐厅,她嘲讽。「你跟踪我,还有时间外带食物?」
「你光发呆的时间,就够我外带一整桌食物。」应辟东干脆地反将前妻一军。
「呿,那你应该真的打包一桌来!」她呛了回去。
幸好这世界还没发明可以看透对方心意的机器,否则如果让前夫看出她发怔的原因,那她倒不如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比较快。
有吃的,凌飞扬向来不客气,她拿出茶碗蒸和汤匙大方开动。
「你在发什么呆?连过个马路也不专心。」
「就想着媒人礼要收多少喽。」
应辟东摇头,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庆幸她不是同行竞争的对手,否则气都被她气死。
「你想狮子大开口?」
「应夫人铁定会付的。」
应夫人?
多陌生的字眼,就像她称呼他为应先生。
三个多月前是「老公」,现在隔开距离变成「应先生」。
曾经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线,她倾全力扯开关系之后,看来是打算两条平行线一直通到底了。
「那也要有命花啊,过马路发呆有多危险?都快二十七岁了,你不会不晓得吧?」
她吞掉茶碗蒸,往寿司进攻。「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罗嗦。」
「因为你一直在说话,没有我发言的时间。」
她抬头瞪人一眼。「真不知你这是眨还褒?」
应辟东但笑不语,顺手帮她打开茶饮。
她也没在客气,喝茶吃寿司,识相不说话,免得被人反指控罗嗦。
沉默间听得到树梢的风声,也听得到不远处小学午休时间结束的打钟声。
他们很安静,但此刻的比邻而坐却是这三个月来最近的距离。
「离开后,你还好吗?」
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藉此压抑心头的酸涩。
「还不错,就是业绩吊车尾,拚得很辛苦。」
应辟东苦笑,她不回避他的问题,答案很简单也很真实,不矫情得让他灰心。
「吊车尾?」
「很难想象吧,的确是吊车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