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过,唐梓晴居心叵测的寄了婚礼照片电子档给她,八成以为她收到以后会痛哭流涕吧!
「真是郎才女貌啊!」唐梓宁还真的一张一张好好的欣赏了起来,非常中肯的赞美那对新郎新娘。
她说不出违心之论的祝福,倒是真心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
那孙镇堂在事过境迁将近一年后,在大马路上当街熊抱她又是为了哪桩?
唐梓宁没兴趣追问,直觉的相信自己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处理之道。
她倒是庆幸那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没人可以栽赃诬赖她巧取豪夺。
说到底,还是钞票不会变心啊!
那一记顶膝应该不至于让他留下难以启齿的后遗症,不过,绝对会让他想起她唐梓宁时,出于本能的三思再三思……
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正要熄灯准备睡觉的唐梓宁神色狐疑的拿起话筒。
「唐小姐,楼下有个孙先生来找你。」是晚班管理员的声音,「就是上次来的那一个。」
「跟他说唐梓宁不在。」唐梓宁冷冷的挂断电话,转身环视这个住了一年多的小套房,心里想着,不知道哪里还可以看见这扇窗户外面的风景……
一轮残月,让城市繁华给衬出了蒙胧的孤单。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二哥夏文通知他大哥利冬阳和小妹海小霓连袂失踪时,人在澳洲的庾秋安简直快要被汹涌袭来的自责给淹没了。
他为什么要答应其他同行的邀请去澳洲呢?为什么就是拒绝不了让人猛灌米汤的虚荣心?为什么会觉得反正有大冬在,小霓不会有问题?
「都是我的错!」三个心急如焚的兄弟终于排除万难回到台东会面时,不约而同的说出同样责备的话,先是一愣,接着相视苦笑。
当他们三个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台东上山下海进行地毯式搜索时,谁知道利冬阳和海小霓根本就不在台东,而是在台北!
原来利冬阳为了避免前女友的纠缠,早就换了新手机号码,还特地发了简讯通知了他们三个,而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这个重要的讯息,才会个个因为心有愧疚,而误会有人约好一起离家出走,直到夏文已经烦恼到快要把自己的头发拔光时,才终于找到可以联络到利冬阳的手机号码。
当他们兄弟三人依约来到台北,亲眼目睹利冬阳和海小霓无比快活的神情时,才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正视他们调整生活型态之后,整个人由里到外的改变。
「大冬这次是真的恋爱了。」傍晚在电梯里那一句大嫂,庾秋安喊得心甘情愿。
夏文点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还有小霓,有多久没看见小霓笑得那么神采飞扬了?」这么多年来饱受病痛缠身之苦,再看到这么活泼俏皮的海小霓,总让人有一点点不真实感。
排行老三的明春树摇了摇刚刚从冰箱拿出的空酒瓶,笑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们好好喝一摊,顺便压压惊吧!」这阵子为了找人,他们三个可说是心力交瘁啊!多半是快要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我去买……不准睡着!」庾秋安从国外参展回来后,就去剪了一个清爽俐落的短发,现在正自动自发的拿了皮夹出门买酒,谁教他是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呢!
房间里两个俊美帅气的哥哥很愉快的朝他挥挥手,「快去快回啊!说真的,我们好久没像这样聚一聚了……」
夏文感叹的字句让房间门给挡了下来,却挡不住庾秋安轻快的脚步。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庾秋安今天一早去熟人介绍的宫庙拜拜求签,上面就写了这么一句,果然很灵啊!
他在附近的超商买了几瓶烈酒和一手啤酒,又拿了几包花生坚果类的零嘴当下酒菜,当真有和哥哥们把酒言欢到天亮的决心。
庾秋安那双走过不少城乡土地的长脚停在台北市区的某个红绿灯口,他们兄弟落脚的饭店就在对面。
大半夜的马路上的车流量明显减少许多,就算是七彩霓虹,也显得寂寥许多。他眸光随意一扫,浓眉却下意识的微微拢起,怎么觉得对面街上那一对状似相拥的男女有些似曾相识?
那男的如果少一点沧桑,把西装换成休闲服,女的少一点不耐烦,马尾再短一点……
庾秋安瞪大了双眼,忽然左右张望找起了可以买彩券的店面。
「这样都能让我过上,不用踩狗屎也包中的。」他诡异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和这对明显郎有情妹无意的男女有着说不清楚的缘分。
这样也能萍水相逢,可惜他没多管闲事的心情,虽然,那股沁凉香气一直让他莫名的挂念不已……
庾秋安坚定的甩甩头,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妄念,哥哥们还在等酒喝呢!
夜风袭来,那女子清脆的嗓音吐露出的一字一句,也随风在街道上飘浮。
庾秋安视若无睹的走向那对状似相拥的男女,有一瞬间,脚步似乎有点踉跄,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本稳健的步伐,走进饭店里时,那张黝黑深邃的脸庞倒是有些忍俊不住。
那个叫做宁宁的,还是这么呛啊!
真想不到那张秀丽白皙的皮相底下是这么矛盾迷人的性格,不过,他挺喜欢的就是了。
「孙镇堂,你烦死了!」这次,唐梓宁不只表情和语气冷若冰霜,就连让人熊抱住的身体,也僵硬直挺得像根冰棒一样。
她不过久久回家一次尽一下为人子女的义务,顺便给小外甥一个大红包,还坚决婉拒母亲要她在家里过夜的提议,就是不想有任何碰上他的机会!
谁知道她刚走下计程车要回饭店休息,竟然正好遇到他送客户回来下榻的饭店。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宁宁……我好想你……」孙镇堂带着几分醉意吐露心意,这一年多来争执不休的婚姻生活,反而让他怀念起沉稳少言的唐梓宁。
唐梓宁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的别开脸,「孙镇堂,你不要脸我还要……放手!」
酒味扑鼻,就算是真心话,她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看来上次那个顶膝的力道还是不够重啊!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厚脸皮,三番两次去高雄堵她就算了,居然还在台北街头露骨的拥抱她!
他到底把婚姻看作什么?
「宁宁……你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重新再来……」孙镇堂压根儿就故意忽略唐梓宁的反抗,只想倾尽自己的懊悔和心伤。
「孙妹夫,你醉了,而且,这里有监视器,你如果不想让我妹捉到把柄……」唐梓宁意有所指的拖延语气,果然让孙震堂在瞬间僵硬迟疑了一下,唐梓宁乘机架开他的手臂,拉出适当的距离。
「她出国了……去韩国血拚……」在这个节骨眼,在他背腹受敌的时候,他的妻子居然抛夫弃子,去国外挥霍他辛苦赚来的钱。
白痴!徵信社是干嘛用的?唐梓宁已经懒得浪费力气骂他了。
「那跟我没有关系,你也跟我没有关系!」唐梓宁摆出以前当人事经理开除员工时的棺材脸,印象中孙镇堂最受不了她不会温言软语,正好和小妹唐梓晴成为强烈对比。
「宁宁,我错了……我错了……」
孙镇堂伸手要拉住转身离开的唐梓宁,却被她机警的闪躲开来,连回头都懒。
「快回家抱抱你儿子吧!别错得更多了,还有,你老了很多。」唐梓宁停下了脚步留下这句肺腑之言,毫不留恋的走进饭店,任由孙镇堂一脸震惊的站在清冷的街上。
这男人八成喝多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会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动?
「唐梓晴在干什么?」居然三番两次的扔下还没足岁的孩子出国去了。想到今晚妈妈说的那些事,想到孙镇堂落寞憔悴的模样,又想到不久前接到昔日同事打来的那通电话……
「我看,我也去散散心好了!」她不想蹚入这淌浑水,不想再跟这对夫妻有任何的纠葛!
「有些事就算写了白纸黑字,也是徒劳无功啊!」唐梓宁默默的走出电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正好看见某个身材壮硕的猛男搀扶着一个醉醺醺的家伙,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唐梓宁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踟蹴,她默默在脑海里比对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庞,同时不着痕迹的看着那个只穿坦克背心的猛男试着解开对面房间的门锁,又不会让身上的醉鬼跌落地上……
「我帮你。」唐梓宁收起自己惊愕的表情,不想解释连自己也觉得冲动的行为,只是灵巧的抽起那黝黑大手里的磁卡开锁,一脚俐落推开门的同时,将磁卡物归原主。
「谢谢……」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密闭的走廊上形成相当诱人的共鸣,在唐梓宁的四肢百骸引起莫名愉悦的波动,在脑海里掀起神秘的浪潮,吓得她本能的退开了几步,胡乱说了句不客气之后,就近乎落荒而逃的回去自己的房间。
她想起来了,想起他是谁了,剪掉长发的他,居然更有男人味啊!
那个猛男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直到她消失在门扉,才吃力的把二哥夏文给扶到对面的房间里。
「二哥,你重死了……干嘛一定要回你的房间睡啊?我才把酒买回来,你就醉了,那些酒是要喝到天亮吗?」庾秋安一边碎碎念,一边在心里想着:我跟那个叫做宁宁的,真是他妈的太有缘了,害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她刚刚认出他了没?
唐梓宁是那种下定决心就会付诸行动的人,所以当她回到高雄,便立刻着手安排出门旅行的事情。
对她来说,她去度假的这段期间正好可以当作「谁是接班人」的考验。
她店里的员工流动率不高,有几个颇有大将之风可以独当一面,她打算用七天的时间测试她们,说不定,七天后,她真的会从员工里挑出一个店长来,然后她继续吃喝玩乐。
这么糜烂又美好的未来,让她在垦丁的艳阳下硬是挤出欢快的表情。
妈的,这种睡饱吃,吃饱睡,没事就出门晒太阳的生活真是太不适合她了!
唐梓宁觉得自己快要晒成人乾,如果下水,就变成吸饱水分的人型鱿鱼乾!
她发愤图强的租了一台自行车,顶着烈日灼灼,挥汗如雨的朝鹅銮鼻奋力迈进,她假装没看见过往车辆故意放慢速度盯着她瞧,也不理会某些过度热情的宝岛人民吆喝加油的声音,还有那种光明正大拿着手机对着她猛拍的白目品种。
是怎样?没看过有人把脸遮得像慰安妇一样骑着脚踏车吗?
她嫌安全帽没有遮阳功能,所以带着阿婆种田款式的宽边圆帽不行吗?
「有本事叫警察来捉我啊!」唐梓宁非常不爽的自言自语,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我在干嘛?明明就是来度假的,怎么把自己搞得像神经病一样?」她停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那双总是冷静沉稳的眼眸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边笑边叹气,「不管了,骑到了鹅銮鼻之后,我就要离开了。」